真田俊平努力维持着得体的营业笑容:“还好还好,荣纯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伴随着泽村荣纯“我才没有添麻烦”的吵闹背景音,真中要把沉默不语的天久光圣拖走:“泽村不是故意要戳你伤疤,但是天久,今天的失败说到底是因为我们实力不如药师,与你无关。所以你也该放下那些不必要的愧疚,继续向前走了。”
满腔的怨念和愧疚早就因那几个人的插科打诨给搅散大半,天久光圣扯出一个十分傲慢让看到的人想揍他一拳的笑容:“我知道,用不着前辈多嘴。”
硬了,拳头硬了。
真中要靠着浅薄的前后辈爱努力压制住揍人的冲动。
而天久光圣对此浑然无觉,眺望着渐渐远离变小的泽村荣纯一行人:“比起那些不重要的,前辈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什么声音?”周末有比赛的市民球场外人流量很大,声音嘈杂,真中要根本不明白自家这个脑回路清奇的天才后辈在想什么。
“他好可爱。”天久光圣抬手捂住心口,郑重其事的说道:“很明显,是我心动的声音。”
草(不只是一种植物)。
真中要此刻只觉得他耳朵和心灵遭受一万点暴击伤害,极其想乘上时光机返回到一分钟前阻止瞎几把问的自己,或者回到五分钟前不要过去管闲事直接走人,又或者回到这场比赛开始之前。
今天特么的就不该来现场看比赛!在家吹着空调看电视直播不香吗?为什么要来这里受这个罪,他上辈子欠了天久光圣多少钱才不得不这个劫?
不同于市大三高粉红泡泡与怨念黑气交织的诡异氛围,药师加枭谷加大京组的场合却是愈发和谐,奥村光舟和濑户拓马因出身神奈川需要坐电车回去,跟泽村荣纯约定好明年春天在药师再见后,便先走一步。
送走了两个国中生,泽村荣纯缠上了他哥赤苇京治的搭档木兔光太郎:“木兔前辈,刚才那个天久是不是你家亲戚?你们的声音好相似啊,简直就像是我和京治哥一样。”
木兔光太郎歪着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不知道,之前从来没见过。而且长得也不像啊,肯定不会是我爸妈的私生子。”
众人汗颜,敢情是纯看脸判断?
泽村荣纯煞有介事的跟着点头:“没错没错,除了声音相似就没有别的共同点了,不像我和京治哥,我们的眼睛也很像,都是圆圆的带一点吊梢的猫眼呢。”
大家看看赤苇京治总是半阖着看起来十分冷淡没什么精神的吊梢眼,再看看泽村荣纯仿佛少女漫女主现身说法的又大又圆的猫眼,满心满眼都是问号这特么哪里像了。
只有木兔光太郎打量完这个再打量完那个,竖起大拇指:“确实很像,不愧是亲兄弟!”
“€€?”泽村荣纯发出困惑的声音。
赤苇京治的语气淡淡的更正道:“木兔前辈,我和荣纯是表兄弟。”
木兔光太郎尴尬的大笑三声,拉着泽村荣纯开始讨论要不要一起去吃间食补充能量,不过周身气场似乎是变得萎靡了些,赤苇京治观察了一会儿确认他没进入消极模式,而且眼下没有比赛,便没去给猫头鹰顺毛。
最后便宜大碗又好吃的拉面从一众食物中脱颖而出,被翻了牌子,一起吃完饭后,到底是不同学校的不同社团,各自有各自的繁重训练要做,便在拉面店门口分道扬镳。
原本刚结束比赛,明天还要打半决赛,药师只安排了恢复性训练,但球员们早已习惯每天的训练量,骤一削减甚至觉得浑身难受,等泽村荣纯和真田俊平回到药师的棒球训练场地时,惊讶但又没那么惊讶的发现几乎是全员都已经开始在练习了。
“哟西,我也不能输给大家!”刚要撒开腿去跟大部队汇合的泽村荣纯被真田俊平拎住了后脖领子,“俊平桑?”
真田俊平露出一个爽朗满点的笑容,嘴里却吐出了极为魔鬼的话语:“等一下哦荣纯,让我们先来谈谈,关于你今天赛场上不爱惜身体的种种恶劣行为,以及相关的惩罚措施吧。”
第048章 No.02药师
关于惩罚, 各个学校有各个学校的传统,最普遍同时也最常见的无疑是加训。
这招对于大部分人而言是惩罚,对泽村荣纯却不是, 他对待棒球热忱至极, 包括他在内四个的一年级生的训练量本就是整个社团中最重的了, 他竟还觉得不够, 常常偷着增加自身的练习€€€€能多投球自然是好的,不能的话练习挥棒、守备,甚至只是跑步亦能自得其乐,从不曾见倦怠。
比你有天赋的人比你更努力,虽说带动了其他人的训练积极性,却也让轰雷藏监督以及高年级生每天都在头痛这不记吃也不记打的小家伙会不会训练过度。
真要说惩罚泽村荣纯的话, 不让他碰球,不允许他进行任何形式的训练, 恐怕更能达到惩戒的效果。
然而大赛期间必须保持手感, 停训是绝对不可能的,禁赛倒是可以考虑。轰雷藏把这点记到了备忘录上,打算在公布半决赛与仙泉学园的阵容之前先跟三野勇人以及真田俊平通个气,到时候联手剥夺小朋友上场比赛的权利好让他长长记性。
上半场有三野勇人, 那第五局就交给真田俊平, 他养伤那么久, 正好拉出来溜溜适应公式赛的节奏和氛围。
比起攥着铅笔头在笔记本上挥斥方遒的轰雷藏, 真田俊平就是在身体力行的进行对泽村荣纯的惩罚€€€€药师的传统保留项目, 能让人痛不欲生又求死不能的拉筋。
当然, 并不是舞蹈老师一脚踩在大胯上强行将人的双腿踩成一条直线那种拉筋, 腿还是要留着比赛用的,主要是因为男生们身体天生比较硬, 很多时候只要稍加力度就会造成附近居民纷纷报警投诉噪声扰民的地步。
然而泽村荣纯依然是那个特例,柔软的身体无论是坐位体前屈还是鸭子坐都完全不费力,在一垒防守还时常一字马的同时扭身一百二十度接球,看得人蛋疼腰也疼,甚至一些看起来反人类的瑜伽动作他都可以轻松拿下。
泽村荣纯现在双腿分开大约九十度坐在地上,而真田俊平在他身后按着肩背往下压,还没怎么用力,轻而易举的就让他的脸贴到地面上,也没听见哪怕半声痛呼。
更气人的是,泽村荣纯居然还在紧张兮兮的求饶,问他究竟会被怎样惩罚。
这让即使惩罚也走循序渐进路线怕伤到小投手的韧带或者其他什么零部件的真田俊平黑了脸,这要他怎么说?难道像无痛X流的广告“开始了吗?”“已经结束了。”那样吗?完全没有留存任何惨痛记忆的惩罚算是哪门子的惩罚!
“俊平桑?俊平桑!我还要保持这个动作多久啊?我想去练投了。”泽村荣纯一无所知的继续在真田俊平理智的边缘大鹏展翅。
“……行,起来吧你。”真田俊平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泽村荣纯的背上,疼得后者一阵龇牙咧嘴,“但练投就别想了,今天你休想再碰球。”
“不要啊!!!”泽村荣纯发出一声惨叫,瞬间忘了脸上的表情还扭曲着,像是屁股下面安装了弹簧一样,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大大的眼睛里充盈着难以置信:“俊平桑是魔鬼吗?不然怎么会想出这么惨无人道的惩罚方式!”
“我可不是什么魔鬼。”仅仅是一天不准碰球,哪里就惨无人道了?哦豁,惨无人道居然用对了。真田俊平抬手揪住泽村荣纯带着婴儿肥软绵绵的脸蛋用力扯了扯:“当着我的面说我坏话?要不明天也不准碰球好了。”
“不行不行!明天还要打半决赛,怎么能不碰球,绝对不可以!”泽村荣纯表现出强烈的抗拒。
只可惜他的脸还被真田俊平扯着,吐字不清也就算了,说着话口水差点从嘴角流出来。
真田俊平挑挑眉,很好,他又拿住泽村荣纯的一处痛点,等会儿去跟监督商量一下明天的比赛自己完投,让泽村荣纯坐冷板凳。
希望明天的板凳之旅能让这小家伙印象深刻,以后别再做不一定能强敌八百但绝对会自损一千的莽撞行事。
“哈,说得好听,你就是手痒想自己上去投球吧!”只有他们两人在的时候,轰雷藏吐槽起真田俊平毫无顾忌也毫不留情。
“好吧,不排除我有这样的私心。”真田俊平也不跟他装样子,可以说是相当坦诚了,“投手丘不大,只能容纳下一个人,有人站上去就得有人被挤下来,而我不会是被挤走的那一个。”
“那可不一定。”轰雷藏不遗余力的拆台,“明天打仙泉让三野首发,如果比赛中没有特殊情况发生,你就第五局登板,之后我不会主动换投,但能投几局就看你们的表现了。”
表现得好,五局领先十分就能提前结束比赛,今年药师的比赛大都是这样,但这样一来真田俊平就只能投一局。
真田俊平哪能品不出轰雷藏的潜台词,不过是早已习惯这人门上没把门的舌头上能跑马,只翻了个白眼:“为一己私欲放水,拖累队伍成绩,我是这种人么?”
轰雷藏不怀好意的嘿嘿笑两声:“你没看不知道,仙泉学园实力也就那样,能打进半决赛除了那个快两米高的二年级投手的球难对付一点,主要还是靠的运气好,一直到半决赛都没遇到过强敌,他们的打线说好听叫稳定,难听点就是平庸,只让三野上场都能拼个五五开。”
“所以你打算……”
“没错,得是自己亲身参与打进的甲子园,才更有纪念意义。你觉得呢?”
轰雷藏提示的已经足够明显,真田俊平略一思索便猜到了接下来的安排,略有些惊讶却也觉得这么做符合轰雷藏一贯乱来的风格,更荒谬的是他竟然还真的有点被感动到:“监督你真是个恶劣到让人恨不起来的家伙。”
轰雷藏笑得更大声了:“至少仙泉那只老狐狸要恨死我了!”
事实上,等到第二天开赛时,仙泉从教练到球员无一不对药师怒目而视。对所有高野球儿而言高中三年最重磅的赛事,只要赢下这场比赛便离阪神甲子园球场仅一步之遥,这档口可不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那一套,现场火药味浓郁到随便有个火星子就能引爆全场的地步。
如此重要的比赛,药师居然派出了除一个二年级投手外全员三年级生的阵容。
这阵容放在其他任何一支队伍都是理所当然的,甚至有些队伍会全员三年级生,普通人多两年的练习和比赛经验显然更有优势。
唯独药师与众不同,只要关注夏季大会西东京地区赛事,谁不知道药师今年异军突起的最大依仗是四个天赋极高仿佛棒球的祖师爷追着喂饭的一年级生。最初几场比赛因为药师首发上场半数是一年级生感到被小瞧而愤怒的队伍早早回家,恨不能时光倒流真的被小瞧了才好,至少不会打出十几甚至几十的分差。
而现在,都到半决赛了,药师居然把四个一年级全部藏了起来,连上场次数少但表现惊艳的二年级投手都没派出来,这是得有多瞧不起仙泉?
仙泉一众人不气疯才怪呢!
仙泉的鹈饲监督生气的同时又夹杂些许窃喜,毕竟轰雷市的打击和泽村荣纯的投球在没有详细情报的情况下近乎无解,而他们的研究重点一直放在青道,作为最后一支成为四强的队伍,根本来不及让棒球笨蛋们熟记药师的情报,这种情况下他自然是更愿意与实力弱的三年级生对战,哪怕一无所知。
更何况原本仙泉,尤其是投手真木洋介,因为无法实现对青道的“复仇”有些抑郁,多亏被药师的轻视一激,如同往半燃不燃的火堆上泼油,火苗瞬间复燃不说,比之前烧的更旺更烈了!
轰雷藏远远的跟富态的仙泉监督鹈饲一良打了个招呼,隔着整整一个球场他当然是不可能看清人脸上的表情,但双方的直觉都在叫嚣着对面的家伙实在是太欠揍了。
目光收回,轰雷藏把昂首挺胸列着整齐队伍站在他面前的三年级生一一看过去,他的声音依旧懒洋洋的,仿佛没有睡醒一样,说出的话语却是锋芒毕露:“今天可能是你们中很多人最后一次以正式球员的身份站到棒球场上,所以不用去管输赢,打一场让自己在今后的人生中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都不会感到懊悔的比赛吧。”
“是€€€€!”药师队员们发出震天的齐吼。
轰雷藏往后倒退两步,将空间留给三年级的大男孩,他们通过没有任何事先的交流,自发的围成一圈,一个又一个将手摞在一起,最后一个放到最上面的是主将福田大辉,在大家的瞩目下他将另一根胳膊搭在了旁边投手三野勇人的肩上,得知今天比赛的安排后他睡前想了许久的加油打气的话此时忘得一干二净,大脑一片空白,却有一句话冲口而出:“这一次,我们为自己而战!”
第049章 No.02药师
在外人看来赢飘了托大不上主力的药师Vs仙泉的半决赛历时两小时十五分钟艰难取胜。
虽然前几局的药师打线因为打者抓不到巨人真木洋介的刁钻投球, 而自家投手三野勇人被击出阳春炮后状态紧绷导致连丢几分。但三年级生之间也存在着独有的羁绊,轰监督打的激血buff与后背们殷切的期盼,让这群名不副实的前辈们顽强的稳住了心态, 却又仿佛要一次性将自身燃烬在这场比赛中。
稳固防守, 积极挥棒, 不贪功不冒进, 耐着性子一分一分将分差抹平,待到第六局时,药师已然在不依靠天才一年级后辈的情况下将比分追平,并在最后一个半局的最后一个出局数时换上轰雷市打出终结一击。
心知肚明自己不会在次日的稻实一战中上场的三野勇人投得相当奔放,仅仅接受了不足四个月高强度训练也没有太多实战经验的他体力彻底清零,在场上尚能靠着意志力和肾上腺素支撑, 待九局上半守备结束下场时他才惊觉胳膊已经累到抬不起来了。
投手疲劳至此地步,其他守备位置也好不到哪里去, 尤其是背号靠前但公式战中很少有出场机会的三年级生们。
但轰雷藏既然敢做出这样的安排, 就意味着他对这场比赛的输赢无所谓,反正今年的指标已经达成,他还有近两年的时间将这支队伍培养打磨成型,所以比起某一场比赛的胜利, 他更想让除了四个一年级之外其他二年级球员看清类似于不是所有努力都会有回报, 天赋平平者的努力或许难以开花结果, 但面对同样是普通天赋的对手时, 他们平时训练流下的汗水努力的积累绝不会是白费。
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让轰雷藏来说实在太难为人了, 更何况说了也不一定能让青春期的高中生们听进去, 还不如让他们身体力行的感受一番。
不出他所料, 无论是只能在看台上应援的一、二年级生,还是预备入学的未来一年级们都有被药师的拼劲震撼到。
不忍心再看仙泉王牌真木洋介跪倒在投手丘嚎啕大哭的样子, 三野勇人低下头,拇指和食指摩挲着棒球,这场比赛中多次投出使得球的表皮上略带脏污,却仍让他舍不得放开手。
真田俊平坐在了他的旁边递过来一条毛巾:“三野前辈再不去做拉伸的话,肩膀和胳膊会酸痛很久的哦。”
三野勇人将毛巾往上一扔盖住脸,免得被人看到现如今的难堪模样:“终于有一次,算是没给你们留个烂摊子了吧?总是让后辈救场的我实在是很没用,却还占着王牌的号码不肯退位。说来可笑,明明对棒球没有你们那么热爱,早就习惯了被你们的天赋压制,但我这样假王牌竟然也会生出不愿意让出投手丘的心情。”
“别说这种话,前辈难道没有察觉到吗?除了平€€和一年级的那几个小家伙,药师的大家心中认可的王牌就是三野前辈你。”真田俊平态度强硬的给三野勇人的惯用手套上冰袋,“被荣纯听到你说这种话他肯定要闹起来了。”
三野勇人怔愣了一会儿,被毛巾掩盖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那就拜托你千万别告诉他,我实在是应付不来泽村那种性格。”
“什么什么?我怎么了?”因为整场比赛都没捞到出场机会而精力过剩的泽村荣纯恰如其分的窜了出来,他已经挨个儿给累瘫了快要动弹不得的三年级前辈们端水递毛巾擦汗扇风,现在轮到坐在角落里的三野勇人了。
三野勇人和真田俊平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回答他:“没什么。”
泽村荣纯看看真田俊平,再看看三野勇人,再看看真田俊平:“怎么这样嘛,又不带我玩,我都听见你们说我名字了,我听力可好了不许糊弄我哦。”
“……”刚才自怨自艾时没觉得,这还没过十分钟呢回想起那些话,三野勇人既尴尬又羞耻哪里还能再说出口。
真田俊平半点不慌,堂而皇之毫不掩饰的直接转移话题:“荣纯你很有可能会在决赛中先发出场,准备好了吗?”
三野勇人觉得这话题转移的过于生硬,生硬到即使对方是棒球脑的泽村荣纯都不可能被转移的程度。他按捺住嘴角的抽搐深吸一口气,对接下来的社死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
然而,显然是真田俊平对泽村荣纯更加了解,此话一出对方立刻将刚才的话题抛之脑后,成为咬住直钩的那条鱼:“真的吗真的吗明天打稻实由我来先发?好耶~!”
“看你这么精神我就放心了。”真田俊平给三野勇人比了个“交给我万事ok”的手势,起身把泽村荣纯推走,边走着边说:“明天可就是前辈们最后一场比赛了你……”
泽村荣纯猛地一回头打断真田俊平的话:“€€?等一下等一下,俊平桑你在说什么啊。”
“怎么了?”真田俊平没觉得自己的话哪里有问题。
“怎么就最后一场比赛了,不是还有甲子园吗?”泽村荣纯反问道。
“……能进甲子园的只有一支队伍哦。”
“我知道啊,只要能一直赢,大家就可以有下一场比赛可以打。”
真田俊平与泽村荣纯认真又无畏的双眼对视,突然从心底漫延开来难以言喻的心虚,直到这一刻他才发觉自己潜意识中竟然觉得药师不可能击败稻实进军甲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