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易摆手:“不行,真的不行了。”
他把玩偶递给小孩儿:“我太累了,玩不动了。”
成年人的体力或许比小孩儿强,但恢复能力天差地别,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陪小孩儿玩就特别容易累!
缓过来了,他看向小孩儿,头发湿了,脖子上都是汗,突然想起自己以前陪某小孩儿玩之后,照顾某小孩儿的人都会立刻把小孩儿身上的汗擦干,否则汗一冷,风一吹,小孩儿就会着凉。
于是赶紧起身去拿新买的毛巾,也好在他上午买了毛巾,顾不得什么新毛巾不干净之类的,直接叠起来塞进了小孩儿的后背,吸汗的同时,还能隔开微微湿润的衣服。
又带小孩儿去了卫生间,用热水打湿小孩儿的旧毛巾,给小孩儿擦脸擦脖子,顺带把他身上也擦擦,依然把干毛巾隔在小孩儿后背。
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带着小孩儿到饭厅,给他剥了根香蕉,洗一些提子,今天天气不错,于是又搬了两个凳子到院子,一大一小并排坐着。
微风吹过,凉丝丝的,但并不冷,铁门外偶有车辆开过,发出声音,吃一颗甜滋滋的青提,清甜冷冽的汁水让整个人都舒缓下来,一个惬意的下午,要是能把凳子换成一把椅子就更好了。
林易觉得自己的思维都慢了下来,这一刻不需要想任何事情,只需要在微风中享受这段静谧的时光。
余光中,一点青色出现,看过去,是一颗椭圆形的青提,咕噜噜地往前滚着,顺着青提‘走’过的路,他看到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小孩儿,头不住地点,眼皮也在打架。
眼皮渐渐地闭上,头也慢慢地往下垂,突然,头猛地点了下去,小孩儿被自己惊醒,眼睛努力睁开,原本捏着提子的手往嘴里塞€€€€虽然现在他的手上已经没有了提子,但小孩儿的嘴巴还是配合着做出了咀嚼的动作。
林易没忍住笑了起来,困成这个样子还惦记着吃吗?
他起身,轻轻把小孩儿抱了起来,突然腾空,小孩儿是真的醒了,他惊慌地看向林易,林易小声说:“我抱你去床上睡觉。”
小孩儿挣扎着想要下地,但他实在是太困了,手脚意思意思地划拉两下就停了下来,眼睛也怎么都没办法完全睁开。
像只用尽了全力,但依然行动迟缓的小乌龟。
抱着他走进三个孩子的房间,把小孩儿的外衣外裤脱了,背上的毛巾没取,因为小孩儿的衣服还不是特别干,这么一番折腾,小孩儿居然都没醒,足见他困到了什么程度。
最后把他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不再动他,很快,小孩儿就睡沉了。
起身,掩上门,林易再次在院子里坐下,感受着温柔的风,全身都放松下来。
等等,他好像还有什么事情没做,对了,那颗发芽的土豆还没种,他也还想多种几颗葱蒜。
但院子里唯一可以种土豆的泡沫箱里全是板结的泥巴,根本不能用。
算了,找个时间去搞点土回来再种土豆吧。
不过,该去哪里搞土呢?这两天出门,他见过的土最多的地方就是城市的绿化带,那里的土应该不许动吧。
啊,说起来,福利院的账上好像又要没钱了,接下来两天得省着用啊。
……
下午三点半,林易站在厨房里,正在给慈姑削皮。
这当然不是上午买的慈姑,一斤慈姑已经全部包入了饺子里,这些慈姑是他不久前买的,就在院子门口。
那时,他坐在院子里吹风,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很少会有这种闲适的时刻。虽说他只需要负责大人物家三餐中的某几道菜,做完就可以休息,但心却是一直提着的,还得在休息时间尽量避开主家,毕竟没有哪个老板愿意看到自己的员工比自己还闲。
现在在这个福利院,虽然钱不多,但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自由。
也就是这时候,一个老大爷挑着两个箩筐从福利院门口走过,林易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大爷箩筐里满满当当的慈姑,第二眼才认出来他就是上午卖慈姑的那个老大爷。
注意到了他的视线,隔着铁门,老大爷停了下来说:“新鲜的慈姑,来不来点?”
林易:“……”
他起身走到门口,看了眼箩筐里的慈姑,问:“大爷,你不是上午就在卖慈姑,这是没买完?”
老大爷眉毛一竖:“怎么可能!上午的早就卖完了,这是我下午又去田里挖出来的!”
林易看向了老大爷的脚,裤脚挽在了膝盖的位置,露出一截有点点褐斑的小腿,裤腿上是黄色干硬的泥块,小腿上也有些没能洗掉的泥巴,再看箩筐里的慈姑,好几个表皮也都裹着泥。
林易惊奇地看向了这位老大爷,原来他的慈姑居然真的新鲜到这种程度!
不过,上午卖了,下午还来,中间还下了地挖慈姑,林易很惊奇:“大爷,你不累吗?”
老大爷反问:“这有啥子累的?”
他说:“去来都坐公交车,我的田就在路边,挖好就上车,又走不了多少路。”
他还说:“挖点慈姑算啥子,要六月间打谷子才叫累!”
打谷子?林易琢磨这应该指的是收割稻谷吧,林易没干过这事,甚至见都没见过,也不知道累在哪里,不过听说大爷的田就在路边,能坐公交车,林易心思一动,说:“大爷,给我称一斤慈姑吧。”
大爷把箩筐放在了地上,给他称,嘴里还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缺乏运动,干点点事情就觉得累,要我说就该多动,不是年纪八轻就是一身病。”
林易大概听懂了大爷的话,但他还是问:“大爷,‘年纪八轻’是什么意思?”
老大爷:“你啷个这个都不晓得?就是年轻的意思嘛。”
“喏,你的慈姑,看称,一斤哈。”
从大爷手里接过慈姑,林易看到另一个箩筐里有包东西,包装得很严实,肉眼可见用了黑红白三层塑料袋,他问:“大爷,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老大爷直接打开塑料袋,露出里面白色颗粒状物:“看嘛,就是慈姑粉。”
慈姑粉!林易眼睛微亮,问大爷:“这个慈姑粉怎么卖的?”
老大爷看了他一眼,“都是屋头老婆子随便做的,你要,就十块钱一斤。”
似乎怕林易觉得贵,他解释道:“这个东西做起来麻烦得很,又要削皮,还要打成浆浆,费力又费时间。”
林易点头,根本不还价,“给我称一斤。”
“要得!”
一斤慈姑粉到手,林易对大爷说:“大爷,我想求你帮个忙。”
正挑扁担打算离开的老人看向了他,有些警惕:“啥子忙?”
林易笑道:“我想去你的地里挖些土可以吗?”
他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院子,“我想在这个院子里种点菜。”
“我还以为是啥子事情。”大爷的表情松了下来,“一点点土,随便你挖!”
于是林易跟老大爷交换了联系方式,当然是林易单方面获得了老人的电话号码,挑着慈姑离开前,老大爷说随便他什么时候去,只要去之前给他打个电话就好了。
然后林易就提着一斤慈姑和一斤慈姑粉先去了对面小超市,买了一斤红糖,再回到福利院厨房。
几个小孩儿在正餐之余多少也得有点零食才行,不过现在手头紧,买零食不太划算,还是自己做点甜品吧。
福利院的零食
坐在小马扎上,正对垃圾桶,小刀削掉慈姑的头和屁股,再仔细地沿着慈姑的周围削掉薄薄的皮,一扔,白生生的慈姑咕噜噜地落进了不锈钢碗中。
周来蹲在一旁,盯着滚动的慈姑,等到慈姑彻底不动了,又期待地看向了林易手里的慈姑。
他才午睡起来不久,精神头不算特别足,不像之前那么好动。
事实上,林易沉浸在给慈姑削皮中,差点忘了还有个小孩儿在睡觉,是小周来自己睡醒了找过来的。
在小孩儿小小身子的旁边,放着一个红色小板凳,上面摆着小半盒牛奶和几颗青提,又是一个慈姑落入碗中,盯着慈姑看的小孩儿咽了咽口水,伸手从小板凳上拿了提子放进嘴里。
最后一个慈姑也削了皮,把装慈姑的塑料袋团成一团丢进垃圾桶,落在垃圾桶周围的小块慈姑皮捡进垃圾桶里,林易端着装有慈姑的碗站了起来,小孩儿的头也随着他的动作仰了起来,视线固定在不锈钢碗上,然后他看向了装有面粉的柜子。
注意到他的视线,林易笑了,对他说:“刚刚才包了饺子,冰箱里还有很多,所以我们不包饺子了,这次我们用慈姑来做一个甜甜的糕点。”
把慈姑放在菜板上,刀背直接拍上慈姑,汁水四溅的同时,慈姑也扁裂开来,然后把慈姑切成粗糙的颗粒状,捧入碗中备用。
接下来,他取出了慈姑粉,雪白的颗粒物倒入盆中,大约一斤左右,再倒入大约两斤清水,把慈姑粉搅拌成奶白的浆状。
接着取出他在斜对面小超市买的红糖,两斤水倒入锅中,放入红糖,糖化水开之后放入慈姑颗粒,搅拌,让慈姑颗粒充分地浸泡在红糖水中。之后往锅中舀入几勺慈姑粉浆,搅拌后,把锅里的慈姑糖水混合物全部倒入粉浆中。
混合均匀,从灶台上拿起一个倒扣的不锈钢盘€€€€长方形、平底、四周是食指高的盘沿€€€€这是他从厨房里翻找出来的,柜子里还有好几个,看样子是以前福利院人多时,用来装菜的大铁盘。
把不锈钢盘放在灶台上,浆液倒入盘中,静置一会儿,趁这个时间,把厨房的大铁锅洗出来。
星星福利院的厨房有两种锅,一种是普通炉灶,烧的是天然气,用的锅也是普通的小锅,这两天林易就是用这个锅做的菜,另一种则是可以一次炒很大盆菜的大铁锅,具体有多大呢,林易看了眼小周来,觉得把小孩儿放进锅里洗个澡是没什么问题的。
锅洗干净了,放在旁边另一个天然气灶上,这个灶也不小,应该是专门放大锅的,为了方便炒菜,灶的位置低矮,放上锅以后只到成人的腹部。
往锅里加水,点火,林易有些可惜看了眼旁边很久没用过的柴火灶洞,原身的记忆告诉他,城市里不允许烧柴火做饭,所以灶台上原本放大铁锅的位置都被一块圆形木头给盖住了,成了一个宽敞的料理台。
铁锅里的水沸腾了,他拿一个不锈钢大碗倒扣在锅中,装着浆液的盘子放在上面,洗干净的不锈钢大锅盖盖上。
搞定了,林易舒了口气,转头就看到小孩儿努力伸长脖子想要看锅里的东西,林易把他抱起来,小孩儿吓了一跳,赶紧挣扎,林易把他放下来,有些无奈:“我抱你只是想要帮你看到大铁锅而已。”
小孩儿盯着他看了几秒,转头跑到小凳子边,把小凳子上原本装提子,现在已经空了的碗放在地上,至于牛奶,他已经喝光丢进垃圾桶了。
端着塑料小凳子来到灶台边,放好凳子,双手扒拉着灶台,小心翼翼地站在了凳子上,于是他的视线陡然高了一大截,然后小心转过身来,看大铁锅。
林易蹲下身,把视线放在跟他同一高度的位置,发现小孩儿这样确实能看到大铁锅里面了,前提是在如果没有锅盖遮挡的情况下。
这小子,还挺聪明的。
……
下午四点五十五分,从金山小学站驶离的公交车上,许晨月眼馋地看着旁边小学生手里的炸洋芋,切成长条且呈波浪形的洋芋表面裹着带辣椒的酱汁,上面还沾着好几颗葱花,绿色的葱花都被酱汁腌得蔫蔫的,和洋芋一起吃进嘴里,一定香极了!
“嗷呜!”
一根洋芋被木签插了起来送入嘴里,吃下去的时候,男生还特地发出了声音,一边吃一边得意地看了许晨月一眼。
吸溜,许晨月吸了吸口水,忍不住走过去,对男生说:“童浩,我可以吃一点你的炸洋芋吗?”
小男生留着寸头,皮肤黑黑的,对许晨月说:“如果你把今晚的作业给我抄,我就给你吃。”
许晨月的眼睛都黏在了炸洋芋上,嘴上说:“不行的,老师说不能抄作业,而且你抄我的作业,老师会发现的。”
又是一根炸洋芋送入嘴里,纸碗里剩下最后一根了,小男生童浩插起这根炸洋芋,说:“作业给我抄,这根炸洋芋就是你的了。”
许晨月不停地咽口水,艰难地摇头:“不、不行。”
“嗷呜!”
最后一根炸洋芋也被吃掉了,许晨月的眼里都是可惜,她看向了没有炸洋芋的纸碗,里面还有些酱汁葱花,这时候,童浩用竹签当筷子用,把酱汁和葱花一起赶进了嘴里,一口咽下,对许晨月说:“不给我抄作业,就别想吃我的东西!”
啪,纸碗被丢进了公交车上的垃圾桶,许晨月觉得自己快饿死了。
她转过头,问站在旁边的李莎莎:“莎莎姐姐,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呀?”
想到昨天晚上吃过的红烧猪蹄,口水流得更厉害了,“你说,我们今天还能吃红烧猪蹄吗?”
李莎莎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上了一下午的课,她早就饿了,或者说整个学校就没有学生不饿,这也是校门口那些小摊生意那么好的原因。
她说:“应该有吧,我记得昨晚没有吃完。”
“万一他中午吃了呢?”
说话的是陈然,他继续说:“而且说不定他今晚根本就不会给我们准备晚饭。”
李莎莎呆住了,对啊,还有这个可能,她刚刚怎么就没想到呢,一听月月问吃什么,就觉得自己回到福利院就会有饭菜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