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街跟之前的街道稍有不同,这里路边少有摆摊,都是在门面里面做生意,卖菜的少了,卖各种熟食的多了,有早餐店、面馆、餐馆。
林易打算继续往前走走,右手牵着的小孩儿却不动了,转头一看,小孩儿目不转睛盯着路边的一家店,是一家蛋糕店。
不是他这段时间在网上看到的那种精致的连锁甜品蛋糕店,这家店的门头很普通,不会发光,字体也没有凸起,就是普普通通的塑料纸固定在一块板子上,上面写着毫无特色的名字€€€€和琳蛋糕,想来这家店开店的日子不算太短,招牌上四个字都已经开始脱色了。
店里面客人也不多,零星两三个在买糕点,林易问小周来:“想吃里面的东西吗?”
小周来点头,林易说:“行,我们去看看。”
这下不需要他先动了,小周来迫不及待拉着他往蛋糕店的方向去,走了好几步,林易闻到了蛋糕店里传出来的甜香,很浓郁,很吸引人。
走到了店门口,先看到的就是一个玻璃展柜,里面放着各种糕点,小周来立刻就走到了玻璃展柜前,睁大眼睛看着里面的东西。
店老板是个中年女性,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系着白色围裙,戴着白色袖套,手上还套着透明塑料一次性手套,正在给一个顾客挟糕点。
明明正忙着,见到林易和小周来进店,也忙里抽空说一句:“吃点什么?”
林易:“我们先看看。”
店铺不大,除了玻璃展柜里摆着糕点之外,店两边还有木制的柜子,柜子里一层层摆着些塑料包装的饼干一类的东西,有桃酥、绿豆糕等,看得出来,这些东西不是店主自己做的,因为包装上还印着保质日期。
店里正对店门的墙上,贴着一张白纸,打印的字体写着:订做蛋糕,联系电话:135XXXXXX90。
这时候店老板送走了两位客人,问林易:“你们要买点什么?”
见到林易在看订做蛋糕的纸,问:“要订做蛋糕吗?我们店里有植物奶油的蛋糕,也有动物奶油的蛋糕,还能送货上门。”
“暂时不用。”林易看向小周来,“看好了吗?你想要什么?”
小周来从进店就没离开过玻璃展柜,他对店里的其他东西都没有兴趣,听到林易一问,伸出右手食指,隔着玻璃指向了展柜里的倒数二层的糕点。
这是一种林易没在网上见过的糕点,一块圆圆的看起来就很软的蛋糕体对折,中间应该挤了些酱料,酱料表面撒了厚厚的肉松,别说,看起来真挺好吃的。
店老板说:“要买这个吗?”
林易问:“这个怎么卖?”
店老板:“十二元一斤。”
林易点头,“给我称两斤吧。”
店老板:“好嘞。”
店老板的手脚很快,站在玻璃展柜后,打开展柜的门,拿着透明的塑料夹子,飞快地把糕点夹入塑料袋中。
林易问她:“老板,这个叫什么呀?”
店老板笑着说:“没名字,不过买熟了的客人就叫它肉松粑粑。”
林易惊讶:“所以这个是你独创的吗?”
店老板点头,带着些不好意思:“也不算独创,简单得很,跟大城市的没得比。”
她把装着肉松粑粑的塑料袋放在了称上,看看电子称,又挟了两个凑满了两斤,递给林易:“刚好两斤。”
林易付了钱,牵着小周来离开,没走几步,小孩儿就绕道林易提着肉松粑粑的那边,盯着看。
林易停下来,打开袋子,拿了一个递给他,小孩儿接过,迫不及待咬了一口,被肉松遮挡的酱料立刻挤了出来,诱人得很。
于是林易也拿一个开吃,咬下去,凉凉的酱料和松软的蛋糕体入口,嚼一嚼,最大的感觉就是软、甜。无论是蛋糕体还是蛋糕体中间夹着的浅黄色微透明的酱料,都很甜,好在有肉松,所以甜中就带上了一点咸,解了腻,吃起来更香了。
一个肉松粑粑不过成人手指大小,林易两口就吃完了,小周来三口解决,都意犹未尽,于是又吃。这个粑粑‘相貌平平’,但吃起来却意外的让人上瘾,一个又一个,林易一口气吃了三个,小周来吃了四个。
感觉有点噎,林易买了三瓶矿泉水,自己喝了半瓶水,又给小周来喂了些。
两个人心满意足地回到了棉花店,把糕点拿出来跟胡姐分享,还给了胡姐一瓶水。
棉被果然是在临近中午的时候做好的,十四床棉被,把整个车都塞得满满当当,除了后座留出一个位置供林易抱着小来坐之外,其他地方都被棉被占据了。
放好最后一床,在这个初冬季节,林易竟然给忙出了汗,胡姐说:“回去了。”
林易叫住她:“胡姐,都中午了,我们在外面吃了回去吧。”
胡姐一想,点头:“要得。”
这一块区域,因为靠近菜市场,所以附近有很多小饭馆,二人随便挑了一家有位置的进去坐下,服务员立刻给他们送上菜单,林易把菜单递给了胡姐:“胡姐,你来点吧。”
胡姐也不推辞,问服务员:“土豆肉丝辣吗?”
服务员说:“只放了点青椒。”
“好,来一个土豆肉丝。”
她看看菜单,又点了个汤菜:“再来一个小菜汤。”
她看到店门口摆着一个大铁盆,盆里是切成一块块的豆腐,豆腐泡在清澈的汤水里,冒着热气,她问:“豆花儿怎么卖的?”
服务员:“五块钱一碗。”
胡姐:“再来两碗豆花。”
胡姐问林易:“你们还有啥子要吃的没得?”
林易说:“再点一个菜吧。”
胡姐把菜单给他,他看看菜单,加了个荤菜:“回锅肉。”
菜点好了,服务员拿走了菜单,小周来坐在凳子上,胡姐问他:“小来,饿了么?要不要再吃一个粑粑?”
小孩儿紧紧挨着林易连个反应都没有,抓着林易的手臂不放,林易对胡姐说:“他吃的有点腻了,不吃了。”
小声问他:“喝不喝水?”
小孩儿抬头看他,看得眼睛一眨不眨,林易问:“怎么了?”
这时候,他们背后突然响起砰的一声,小孩儿被吓了一跳,浑身夸张地一抖,把林易的手臂抱得更紧了,林易转头看去,原来是他们背后那桌喝酒的两个男人不小心把桌子上的酒瓶打翻了,一个男人赶紧扶起酒瓶,心疼地说:“酒都洒了。”
另一个男人说:“一点点酒个嘛,喝了不够去我屋头喝,我屋头泡了一大坛坛酒!”
两个男人的声音都醉醺醺的,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了。
林易回头,发现小周来居然还在抖,问:“怎么了?还在害怕吗?”
小孩儿抱着他的手臂,眼睛都被吓直了,林易赶紧把他抱到怀里,小孩儿一把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膛,林易摸着他的背,说:“没事的没事的,就是两个叔叔不小心弄倒了酒瓶,没事的。”
胡姐好奇地看着,问林易:“小来的胆子很小?”
林易摇头:“也没有,可能就是突然被吓到了。”
这时候他们的菜上来了,服务员还给他们打了三碗饭,胡姐对小周来说:“小来,吃饭了,从你哥哥身上下来吧。”
随着胡姐这句话,林易能感觉到小孩儿抱着自己的手臂加紧了力道,他对胡姐摇头:“这样就好,不影响我吃饭。”
他对小周来说:“我们换个方向好不好?我一样的抱着你,但你还可以吃饭,今天有很好吃的肉。”
小周来从他怀里抬头看了他一眼,林易试探着抱他,小周来松了劲儿,很轻易地被林易换了个方向,面对桌子坐在林易怀里。
林易从他碗里分了些饭出来,再给他碗里挟了土豆肉丝、一片回锅肉和一根青菜,把筷子放在他手边,说:“吃吧。”
小周来不熟练地拿起筷子吃饭,林易也跟胡姐开吃了。
实话实说,小饭馆的饭菜味道并没有很好,能明显感觉出来饭馆用的肉不是新鲜的肉,应该冻肉,肉丝跟自己炒的肉丝口感有些出入。
不过豆花儿还可以,胡姐说豆花儿是这一大片地区的特色,大家就爱吃豆花儿饭,还说豆花儿的精髓在蘸料上,因为豆花儿本身是没有味道的,必须沾蘸料才好吃。
这家店用的蘸料是油辣子,里面加了葱蒜,还有花椒面,因为没有和匀,其中一块豆花儿入嘴之后,麻得林易一个激灵。
除此之外,豆花儿的味道是很不错的,比起平常吃的豆腐,豆花儿嫩了很多,用筷子挟的时候都得小心,否则就会挟不起来。
吃到最后,胡姐还喝了豆花儿里的水,她说这叫碱水,林易也尝了一口,涩涩的,没什么味道,他觉得不太好喝,但胡姐很喜欢。
一顿饭吃完,林易抢在胡姐之前付了钱,毕竟这两天做棉被,胡姐帮了忙,而且待会儿胡姐还要绕路帮他把棉被送到福利院,这顿饭该他请的。
中午一点半,终于回到了福利院,小周来在车上已经睡着了,林易把他抱下来,先开门把小孩儿放在床上、盖上被子,再出来从胡姐的车上搬棉被。
这天下午,几个孩子放学回来,第一眼就看到了放在他们各自上铺上被塑料薄膜包裹起来的棉被,一个个瞪大眼睛,许晨月跑出来问林易:“大哥哥,那是我们的新被子吗?”
林易点头,说:“但是因为钱不够,所以得再等几天才能买新被子的被套,如果冷的话,暂时只能把新棉被搭在旧被子上面将就一下。”
他觉得这是将就,可对几个孩子来说,那可是新被子!
四个孩子连作业都没拿出来,就站在床边,仰着头看着属于自己的被子,去看了别人的,还要让别人来看自己的、雪白雪白的新被子。
晚上,洗漱后躺在床上,每个孩子都把新被子搭在了旧被子上,许晨月把手从被子伸了出来,插进了两床被子中间,感受着没有套被套的棉被。
棉被擦过皮肤,带来很粗糙的感觉,而且棉被上有一股棉花的味道,这个味道算不上好闻,但许晨月很着迷,因为对她来说,这就是新被子的味道。
黑暗中,她说:“这是我的第一床新被子!”
赵小茜跟李莎莎都没说话,但他们又何尝不是呢?
小的时候,在家里,被子是家里人用过的,来到福利院,得到的被子是其他孩子盖过的,在没有得到新被子之前,他们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是在看到属于自己的崭新、才做出来的被子的时候,她们非常非常的开心!
这天晚上,她们是在新被子的气味中入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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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五号到了,补贴到账,比起上个月,这个月还多了一笔入账,那是林易干了一个月的工资,三千块钱。
今天正好是周五,几个孩子提前放了学,安骁也是跟他们一起回来的,林易对他们说:“这个月的补贴到了,我打算给你们一人买一床被套,不过是在网上买,你们选自己喜欢的吧。”
说完,他把手机交给了安骁,几个孩子立刻兴奋起来,围在安骁身边,开始看被套。
林易说:“大家尽量都在这家店里选,这家店的被套质量应该还不错,花色也多。”
几个孩子听了,又重新看向手机,陈然说:“这个,我要这个蓝色的!”
许晨月说:“我要这个粉色的!”
赵小茜指着手机:“安骁哥哥,我想要这个绿色的。”
林易走到他们身边,教安骁:“点中要选的花色,再选择尺寸,你们的被子都是150x200的,最后点击加入购物车就好。”
几个孩子挑选得热火朝天的时候,门外有人来了,杵着拐杖,是许晨月的爸爸,林易请他进来,让他坐着等一会儿,许晨月也说:“爸爸,等等我,等我买好新的被套!”
满脸都是皱纹的男人笑着说好,他看向林易,脸上带着局促的感激,说:“谢谢你。”
他说:“你来了之后,月月越来越开心了。”
他虽然是许晨月的父亲,可跟许晨月一起生活的时间并不多,不是不想,而是他知道现在这样对许晨月才是最好的,她能好好地安稳地读书,不用每天面对家里的一地鸡毛。
而且只要一听说许晨月住在福利院,就很少有人会继续问她的父母了,别人也就不会知道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儿有一个残废的父亲和一个精神病的母亲。
没有父母,都比有他们两个拖累好。
之前,月月才进福利院的时候,小女孩儿哭着找过爸爸妈妈,那个时候每次接了孩子回家,孩子都不愿意再回福利院,每次都是一次撕心裂肺的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