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是我失礼了。但是我想,我刚刚说的话一个字也没错吧。”
子弹出镗的爆鸣声伴随着准干部先生扣动扳机的声音响起。
鲜血顺着我的脸颊滑下,有点热,还有点痛。
那颗直径九毫米的子弹擦着我的太阳穴飞过,最终嵌在了我身后的墙壁里。
“适可而止一点,禾泽。”太宰的声音冷漠而漫不经心,“再有下次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真的试探出来了。
只是这种程度吗?我思考着。
如果仅仅只是这种程度,那么问题就变得简单多了。
“不会再有下次了。”思考完后的我这么说道,脚下用力,太宰的病床猛的向下一震。
稍微高级一点的病床底下都会有这么一个调整病床高度的扳手。
在提问之前我就已经改变了坐姿,保证自己可以在需要的时候轻而易举的踩动那个扳手。
于是,病床的高度猛然降低了。趁他重心不稳,我夺走了他手里的手/枪,丢到了墙角,金属质地的手/枪撞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不会再有下次了€€€€”做完这些,我重新望向太宰。
“我会一次性问清楚的。”
太宰的视线从墙角的手/枪移到我的脸上,最后只是盯着我,没有说话。
如果换个反射弧正常的人,绝对会被太宰现在的表情吓得想哭吧。
不过我不但反射弧比别人长,视觉系统可能也出了点问题。我竟然觉得太宰现在很悲伤。
不,准确的说,在我刚提到助哥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很悲伤了。
是暗藏在冷漠空洞的眼神之后,无比绝望的悲伤。那样的悲伤,无论如何掩盖,都会从门扉的缝隙中流露出来。
我试探的效果是不是太好了点……
明明最开始只是想确认他的计划对助哥到底有没有影响来着。
我对这样的太宰感觉非常的苦手和无所适从。
我张了张口,却无法说出哪怕半个字。
我,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
很明显,助哥于太宰有着我完全不知晓的、复杂的关系。显而易见,这件事并不愉快,甚至可能触及到了他人不愿提及的隐私。
可能我真的做的很糟糕吧,反复确认他所谓的“足以吓死人的计划”会不会伤害到助哥,滥用他教我的技巧去逼问他,直到他开枪。
虽然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这么做。
“对不起。”我最后只能这么说道。
太宰眼神终于变了,他睁大眼睛,略显惊讶的望着我。
“你在说什么……”
“这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追根究底的。”我这么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向墙角。明明只是普通的动作,不知为何,却有一种无法控制身体行动的脱力感。
理论上,他应该反应平静,带着十足十的伪装才对。而我,需要做的就是根据他表现出的细节,来判断他的计划到底与助哥有没有关系。而不应该是现在这样,如此轻易的挖掘出他的情绪。
太宰那副神情,弄得我简直就像是故意揭露人家伤疤的混蛋一样。
我捡起被我丢到墙角的手/枪,走到病床旁,重新塞回准干部先生的怀里,指尖在金属和皮肤分开的瞬间传来麻木的感觉。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我调整了一下呼吸,接着说道:
“抱歉,你想做什么都随意,我€€€€”
然后我的话被打断了,太宰把手/枪丢到一边,开口道:
“你以前也是这样吗?向对你开枪的人道歉?”
我愣了一下,回答道:
“没有,除了同行业的敌人,只有这次。”
太宰用微妙的眼神看着我,像是在看一道极其伤脑筋的难题,最后他得出结论般的恢复了平常的神情,开口道:
“禾泽,你过来一点。”
我莫名其妙,但还是照做了。
“知道正确的做法是什么吗?”太宰没头没尾的说道,搞得我相当迷惑。
然后,他捏住我的右手,把枪塞进我的手里,引导我的拇指扣开保险,双手握住我拿枪的右手,移动枪口,使枪口抵住自己的额头。
“对于对你开枪的人,正确的做法就是像我演示的这样,用枪抵住他的脑袋,然后给他来一枪。你是人类,不是柿子,懂吗?那么,来实操一下吧。”准干部先生微笑着说道,像是老师对学生谆谆善诱的教导。他用他的手指环着我的食指扣动扳机。隔着缠在食指上的绷带,螃蟹先生留下的伤口受到压迫而产生钝痛,我瞳孔猛缩。
“等等€€€€”
子弹出镗的划破空气,在太宰的额头上留下一道灼烧的血痕。
如果我没有及时的移开枪口,结果就不怎么好说了。
手/枪再一次被我甩到地上,现在的我只觉得它就该乖乖待在那里。
我低头看着病床上的准干部先生,他也在看着我,嘴角的笑意还没消失。
这都笑得出来?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我突然什么想法都没有,身体里不知缘由的怒火无线膨胀。
“我是不是柿子我是不清楚,做这种事的你才是个柿子吧!”我恼火的说道,声音因为莫名其妙的烦躁和后怕而有些发冷,“很享受这样的感觉?你知不知道我反应再慢半拍你就死掉了?!”
空包弹,或者是空枪。
在太宰用枪口抵住自己的额头时我是这么想的。
我不认为他会在这种奇怪的地方让自己陷入莫名其妙的危险中,所以我任由他引导我的动作。
直到扳机即将扣死时,我看见他发自内心的愉快而放松的眼神。
里面是真弹。
那一瞬间,我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这一点。
我挣脱太宰的手,将手/枪甩脱,走火的子弹擦过太宰的额头,留下一道灼烧的血痕。
太宰的视线定格在我的手指上,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刚才甩掉手/枪似乎用力过猛,把绷带底下不规则的伤口给撕扯开了,暗红色的血染湿了手指上缠绕的不规整的医疗绷带,从伤处留下的血似乎还有要完全浸透绷带滴落到地上的意味。我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手指传递来的热烫麻痛的感觉。
过会儿要去打个破伤风啊。我想着,左手从口袋里拿出绷带做了个简单的按压止血。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皱着眉头发问。
如果想要奔赴死亡就应该干净利落;如果想要完成计划就不应该添加不稳定因素;如果想要保持计划的私密性就应该在我开口提问时杀掉我。
但是,他的做法为什么那么矛盾?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啊?
太宰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我。在那样的眼神之下,你的人,你的人格都似乎被观察了个透彻。不过很快,他这样的、如同仙人一般的表情很快就消失掉了,准干部先生又恢复成平日里一贯表现出的懒散样子。
“没有想做什么哦。”他用双手比划了个叉,笑着说话的样子特别气人,他说,“就算有也不会告诉你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听到这句话时的窒息感。他怎么可以这么收放自如?!
但是……
他明明笑着的样子,为什么又看上去,是快要哭了……
我的手指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伤口被轻微撕扯的痛感让我回过神来。
“我知道了好吧。”我这么说着,绕过病床,拎来放在桌子上的医疗箱,感谢我的先见之明。果然,只要有太宰治在,医疗箱就一定用的上。
我打开它打开翻找起来,找了挺久的,因为我的手指僵硬,一直在克制不住的颤抖。刚刚因子弹擦过太阳穴的恐惧、被拿枪威胁的恐惧,此刻都统统找上门来,身体产生的激素移动到靶细胞,使我手脚麻木颤抖,连简单的小事都做不利索了。
我把这种因恐惧而起的颤抖压下,找到了我要的东西,开始动作。
“果然是在害怕啊。我还以为你已经不知道恐惧为何物了,禾泽€€€€呜啊啊啊啊痛痛痛,你在干什么!”准干部先生支着脑袋又开始说些吓唬人的话了,不过失败了。因为我把沾着酒精的棉棒按在了他额头上的伤痕上了,然后他就痛叫起来。
“显而易见,我在帮你涂药。你这个伤口很浅,用酒精消毒擦点碘酒就行了,不用打破伤风。”我莫得感情的回答,换了个棉棒按住躲闪的太宰继续用酒精替他消毒。
“至于害怕什么的……被别人开了一枪正常人都会害怕好吧。正常身体机能反应罢了,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安照你的话来说,逃跑也是正常人的反应吧。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呢?”太宰抽掉我手上的棉签,他抬起头,仿佛要把我看穿般的盯着我。
“报复你吧,比如用酒精洗伤口什么的,会很痛吧。”面对三言两语说不清缘由的问题,我更喜欢用胡说八道来解决,我迅速拿回棉签接触他额头上的伤口,“痛吗?”
太宰小小的抽了口气,像是没有预料到我的行为似的的睁大了眼睛。
“如果你不想杀我,那我就没必要逃跑。如果你想杀我,那我逃跑的意义也不大。”我说道,涂上碘酒,剪掉他头上的一小部分绷带,替他重新缠了一下,把伤口露出来。
这里是医院不是战场,环境比较干净没什么灰尘污泥,伤口就没必要包起来,露在外面会好的比较快。
弄完他的伤口,我开始折腾我自己的了。
“而且,我刚刚也知道了,你不想杀我。”如果想杀我,在我说出助哥的名字时条件反射般举枪的太宰,自然可以为了计划不暴露出去或者其他什么原因,轻轻松松的杀掉我。因为我们的距离太巧妙了,这样的距离既可以保证命中率,对方也很难夺走手/枪。
我照着医疗箱上的小镜子给自己消毒,但涂了半天都没涂到伤口上。
“那么你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就好了,我不会问的。嘶……痛。”涂到一半,我因酒精刺激伤口带来的痛感而小小的抽了口气。
可能是我太蠢,准干部先生看不下去了。于是他捏着我的手引导棉签的指向,酒精涂到了伤口上。
我觉得涂药比受伤疼多了,疼的我眼泪都差点下来了。
“我来涂吧。”准干部先生抽走我手上的棉签,恶魔低语。
我疯狂拒绝,但是没用。
救命,平时也没见他那么主动啊。
第35章 接替
港口黑手党有很多和太宰相关的鬼故事传闻。
其中有这么一条,认可度相当广泛。
他们说,太宰的存在,就是给人类带来痛苦的。
与我而言,从他说出“不想因为自杀给别人添麻烦”这句话开始,我就再也没有认可过这句传言了。
准干部先生是一个性格行为都十分差劲的人没错,但他不只是那样的人。
但是,就现在的情况而言。我是非常认可这个传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