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眨了眨眼睛,拿起先前放在置物盒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水才说道。
“是我有点没想到……我想国木田君应该是理想主义者吧。”
说完我顺带向国木田指明了要前往的方向。
等我们的车子行驶在平稳的道路上后,国木田独步才接着开口。
“就算是理想也要基于现实。如果真的要以主义来评判,与其说我是理想主义者,不如说我是理想的现实主义者更恰切一点。”
“武装侦探社的成员有预备警察的权利,虽然你还不是正式成员,但已经初步具备了这样的权能。所以你这么做既没有错处,还提高了委托完成的效率,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国木田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的道路,直白的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但是正因如此,对于前黑手党成员的入社测试必须万分严格和小心。
对于容不下叛徒的黑手党组织来说,在港口mafia首领更迭完成后还能毫发无损干净利落的脱离走,这样的事情已经违反了黑手党的基本处事原则,是极其不常见的。
社长准许他进入入社测试环节一定有自己的考量,但假设禾泽的身份哪怕只是稍微有点问题。国木田独步都要向社长报告,让他重新考虑了。
持有武装侦探社的侦探许可证便拥有相当于预备警察的权利,根据需要也会被允许携带枪械和刀具,亦可向警方探听情报。而比起这些,根据调查权限的不同,只要愿意便可以去扰乱当局调查、篡改警方情报、在重要设施进行偷拍与窃听,这一切恶行都有可能实现。最糟糕的情况是,恐怖分子或许会借此对重要设施进行毁坏,从而夺走成百上千人的性命*。对此再怎么慎重都是不为过的。
“哦!是这样啊。”虽然我一直知道武装侦探社和警方关系密切,但没考虑过他们的权限那么大呢。怪不得国木田可以未成年无证驾车。
“那我想问个问题。”我揉了揉刚刚被眼镜反光闪花了的眼睛,询问道。
“你问吧。”
我支棱起来,怀着迫切的心情,语调带着雀跃的提问道。
“那我的用窃听设备人力资源啥的可以报销吗?”
有那么一瞬间,车厢好像左右晃了一下。国木田独步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望着我,然后因为要开车又很快挪开了。
“想什么呢。”国木田直白的拒绝道。
唉,好失望啊。
“那我以后不用了。”我非常心痛的说道。因为如果不能报销的话,我要给黑店老板付好多钱。
好心痛,爱省钱人士只是想省钱罢辽。
国木田独步刚才那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终于成功转化为了简单直白的无语。有一说一,比刚刚他镜片反光时露出的表情顺眼一点。
“虽然你可能不相信啦,但你想象的卧底什么的身份可是不存在的哦。”我还是决定和国木田解释一下,“没人会选我做卧底的,主要是我没这天赋。”想想当初,第一天做卧底还没做满二十四小时就暴露了,我可真是太菜了。
“我自己会判断的。”国木田没有否认我的说法。虽然被怀疑的对象是我自己啦,但我还是挺满意他这样的行为的。
我们终于到了定位显示的位置。
鹤见川边,和我有着一面之缘、扎着双马尾的姑娘正在阶梯的最底端,有一搭没一搭的往水里丢面包屑。
欧呼,截胡成功。
我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走到通向鹤见川河面的台阶下。在距离花户爱还有两个台阶的距离停了下来。
“好巧啊,花户同学。你也在这里啊。”我直接开启尬聊模式。
花户爱穿着校服jk,皮质书包和半袋面包放在阶梯旁边,她咬着手里的面包,偶尔从上面揪一点点喂给鱼吃。
“是哦,好巧。”她棒读般的说道,“搞的像是你没用定位设备一样。”
我卡住了。
“咳,虽然确实如此。但你不该稍稍演那么一下吗?比如一脸懵逼的看着我说‘你怎么找来的’这样,正常初中生是不会往窃听设备方面联系的啊。”我认真的建议道。
“有什么关系,我又和你不熟。”花户爱无所谓的说道,“而且你来找我不就是已经认为我‘不正常’了的意思吗?”
“没有认为你不正常啦,你挺好的。”我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就初印象而言我并没有讨厌花户爱,更没有绝对她不正常,“而且你还接了我的电话。”
“那是接错了。”花户爱迅速回答道,往河里丢了点面包屑。
“所以你果然是以为我是打电话通知你今天不用上学的同学吗?感觉这样就说的通了。”我点点头说道,其实在看见她一身校服还带着书包我就在想,是不是她去了学校然后又被保安叫回家了。
“看破不说破懂不懂啊。”花户爱瞟了我一眼,这么说着,却没有什么恼羞成怒的意味。
“有些事说破了或许会更好一点也说不定。”我回答道,“哦呜,我差点忘了,我是来找你问问题的。那么,我想问问,你是写匿名委托的委托人吧。”
花户爱一脸懵逼的望着我,看上去相当不解的说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是,虽然你现在说了这样的话。但这表情动作语言不是我刚刚教你的吗?!
“懂了,你就是。那下一个问题€€€€”我点点头打算继续询问却被她打断了。
这会儿,收回了不解的表情。
“等等,不是这样吧。正常来说你不该拿出实打实的证据来说服我吗?不应该这样一笔带过吧。”她认真建议道。
“你是在期待被拆穿吗?”我问道,但其实心里已经有了肯定答案。
去了天使孤儿院以后,我大致是知道花户爱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的。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花户爱回答道。
好吧,我懂了。
“那好,你就是委托人。”我回答道,语调带着十足的把握,“因为那份委托书完完全全就是你本人写的,不要急着反驳或者解释,我是有证据的€€€€你是左利手吧,因为你在学校,都是用右手写字的,包括作业也不例外,所以字迹看起来很不自然,而且还挺丑的。”
“但是你左手字相当漂亮,因为左手才是惯用手吧。”
花户爱在孤儿院留下的笔记文字都是用左手写的。虽然过去的字迹有些稚嫩,但和委托书一对比就知道是同一个人写的了。
“好了,那我继续问其他问题了。”我满足了她的愿望后开始继续询问,这次她没说什么了。
“那么关于假校长和他发给你的奖学金,能告诉我你知道的东西吗?”
结果答案有些出乎我的预料。
“什么奖学金?那是谣言吧。我根本没拿奖学金。”花户爱回答道,和我前面取得的线索显示的结果完全相反。
然而我却没急着反驳,花户爱收到全优奖学金这事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事实。根本没有任何隐瞒的余地和必要,所以花户爱所说的话就微妙起来了。
“这么说来,你从银行取走的钱并不是奖学金啊。那个资助你的好心人先生?”
“废话,不然我哪里来的钱来拿面包喂鱼。”她望着鹤见川中游动的小鱼,声音越来越低,“这件事情根本想都不敢想。”
“那就说说那位好心人先生吧。先问一下,他是什么特别猥琐的老头子或者中年大叔吗?”我小心的询问道。
花户爱瞪大眼睛望着我,特别惊讶。
“你在想什么呢!我都没见过他几次,他是个有工作的正经人!”
我示意她详细说说,终于稍微了解了那位好心的先生是怎样的人了。
但在说明好心的先生之前,我还要说明一下花户爱的情况。
通过孤儿院档案室的资料,我了解到花户爱是一个罹有罕见疾病而被抛弃的孩子,在孤儿院中也一直是拖油瓶的存在。即使是非常严重的疾病,在孤儿院也没什么养病的余地,她还是该怎样就怎样。最初的院长去世后,被院长托付的新院长没两天就圈钱跑了。之后就在出想办法搞钱养孤儿院的时候发病了,那时就幸运的遇见了研究罕见病的好心人先生。
“他应该是政府的人员,我在医疗所有看见持枪的特警的。”花户爱介绍道,“虽然他总是东走西走,找不到他人。但研究所的研究人员都对他很尊敬。”
“他是个街溜子吗?”我随口胡扯,脑内更新了一下好心人先生的个人信息和假校长背后组织的信息。
现在看来,拐卖组织似乎是和花户爱说的罕见病研究机构有关,什么样的罕见病需要用到那么多异能力者呢?
“什么是街溜子?”花户爱疑惑的问道。
“就是老是瞎走找不到人影的人。”我解释起来。
“那他是。”
“总之,他是个很好的人。如果说真的有什么目的的话,也是为了进行疾病研究,治疗罕见病的,你去告诉美绪不要让她东想西想了。”花户爱说道,把最后一点面包屑丢到河里,她望着鹤见川平静的水面,蓝色的眼睛闪烁着像阳光照耀在水面一样的光芒。
我看着这样的眼睛,开口道:
“万一他不是呢?”
“他救助了我,救助了孤儿院。未来还会救助更多人,他就是很好的人。”花户爱的语调像是河水一样平静,褪去了平时毫不客气的语气,温和而压抑。
如果真的像你所说的,认为他是很好的好人,又为什么要向侦探社发委托书呢?
我这么想着,却没有问出来。因为有些事情是要看破不说破的。
我思考了一会儿,最后放弃了在此时和她谈论那个问题。
“告诉我研究所的位置吧,或者是你想告诉我的位置。”我说道。
我很快得到了她的回答。
第58章 N
知道那种和同学出门然后被同学甩了的感觉吗?
我现在正在体会着。
我准备和花户爱告别时,一扭头发现国木田不见了。
嗯?不可能啊,他不是还想着考察我的吗?应该不会一走了之……
……吧。
“你是在找你的同伴吗?他本来是在桥上看我们的,过了一会儿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的走了。”花户爱手肘撑着膝盖,支着脑袋对我说道。
好的,国木田是真的丢下我自己离开的。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我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出的邮件通知€€€€嗯,好歹他还给我发了个邮件知会了一声。
我点开了邮件,他说有些突发状况他要先走一步。
不是你别说废话啊!是什么突发状况你倒是说啊。
虽然我内心如此叫嚣,但表面上还是挺冷静的。被莫名甩掉的事情其实无需在意的,说到底我和国木田独步现在并没有什么关系。就算我以后会通过测试成为同事,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鬼啊!就是很在意!说好的患难与共协助我做委托呢?!这才刚开头就跑,你是什么品种的鸽子啊!
“你可要抓紧点时间,或许现在还来得及。”花户爱冷不丁的说道。
我望着她,她却没有抬头。
据说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种奇妙而难以言喻的物质,是标识自己区分同类异类的工具。就像是深海中鲸鱼的歌声,能够吸引同类的注意。但总是有着不幸的鲸鱼,唱着无人能听见的歌,与所有存在擦肩而过,成为整个世界最孤独的存在。
眼前的场景慢慢和记忆中吻合起来,那实在是相当久远的记忆了,久远到跨越了时间的宇宙,如同梦境一般的地方,北海道不知名的河畔。
如果声音无法与之交流,那么便只能触碰了。
“为什么……”我放弃了原来的打算,忍不住出声了,然而我的话语却被她打断了。
“有机会再说吧,真的要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