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的是他自己的想法。他想做什么样的事,成为什么样的人。
不过当时的我脑子里是不可能想这些的,当时的我正在努力理解自家天才上司的思路。我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在说信任与否的事,然后更懵了。
“原来对黑手党来说,‘不擅长辜负他人信任’是弱点啊。”我回答道,是真的有认真在思考。当时的思想可端正了,一板一眼的回答了太宰的问题,并且非常虚心的提出了我的疑问。
“如果这是错的,我该怎么做呢?”
太宰意味不明的“哈”了一声,移开了视线。
我眨了眨眼睛,没能完全理解他的意思。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即使太宰觉得这算是弱点,对我来说也是可以告诉太宰的事情,因为我也不擅长辜负他人的信任。”
于是太宰直到回到总部大楼前,都拒绝和我有任何交流。特别是在车上的时候,气氛特别凝固。
我觉得还好,但我的同事们看上去特别凝重了,呼吸都小心翼翼的样子。
于是我又尝试开口再说些什么,结果我啥都没来得及说,太宰就叫我闭嘴了。
嗯,现在我知道他讨厌我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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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确实不擅长辜负他人信任。他也值得被信任,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很多人持有和我完全相反的意见,或许我说的很多人中还包括太宰本身,但我说的是事实。再多人不同意,事实也不会因为别人不同意它而改变,就算是事实本人也一样。
所以,我把写了备用手机号码的便签卡留在了医院前台,只要太宰拿到它了,就一定会帮我传话,让小镜花拿到羽织和兔子玩偶。
我的视线在焦黑的废墟里挪动了一下,抬起左手看了看时间,现在接近九点。
“能劳烦让敦君接下电话么?”我礼貌的询问了久山太太。
久山太太答应了,没等几秒,敦就接过电话,与我正式通话了。
“……禾泽先生。”敦说道,声音很轻,给人一种性格很内敛的感觉。
我把手里的手电筒递给了助哥,向助哥比划了一下,得到他点头示意后,才走到另一个角落,继续和敦讲话。
“敦君联系我的时间有点晚呢,我都打算休息了。”隔着电话,我睁眼说瞎话的能力更上一层楼了,这个角落似乎离当初的起火的地方比较远,没有什么焦黑的痕迹,甚至称得上有些干净了,我踢掉地上的一颗碎石,接着开口说道,“知道我的名字?看来我不用做自我介绍了。”
“是镜花告诉你的吗?”
“抱、抱歉,刚刚才结束工作,来晚了。”电话对面的敦似乎有些紧张,我听到了拇指摩擦听筒收音设备的声音。“是的……我在其他地方也有听说过。”
现在换我不太自在了,在谈话之前先指出对方一个可大可小的错误,可以让自己在谈话中更加有利。一般情况下,这个小技巧无论是在正式会谈还是日常社交都非常有用。前提是一般情况下,显然敦不属于一般情况,至少我现在充满了用社交技巧欺负小孩子的罪恶感。
“那个,其实我刚刚在开玩笑。”我和敦解释道,“我没休息,谁八点就睡觉啊。又不是生活在极地地区,对吧。”
“所以你是‘黑蜥蜴’的成员?”我问道,虽然黑蜥蜴的行动时间都不怎么规律,但结束时间倒是莫名的有些固定。我猜可能是因为大家都有一颗准点下班吃饭的心,所以任何任务都会努力在饭点前完成。
“嗯……”敦应了一声。
我等了他三秒,终于放弃了让他主导话题的想法,重新抛出了新的话题。
考虑到是借用久山太太的座机,大约聊了两三分钟,我就让敦把电话还给久山太太,跟她说明了敦确实是来帮我取羽织和兔子玩偶的,之后才挂了电话。
把手机收回口袋,助哥已经在原地等了我一会儿了。我一回来他就告诉我他知道凶手是谁了,现在直接就可以去收拾他们了。
助哥先前的调查已经很完善了,现场走一圈就确定凶手对助哥来说根本没什么难度,但问题是……
“我没带枪啊,助哥你带了吗?”我问道。
“没有。”助哥干脆的承认了,还不等我吐槽,就接着用“今天天气真好”的语调说道。
“我们可以向他们借。”
嗯?
然后我就见证了助哥友好的借来了两把枪,用借来的枪收拾了一整个小组织的全过程。
救命,好帅!
心满意足了各位,上次错过的枪法秀这次终于补上了。
助哥加班时间结束,顺利完成了这个月的业绩,虽然现在才月初。
我补班时间结束,业绩什么的……现在才月初!不着急。
但敦那边还是让我稍稍有些担心,是即使只是通话几分钟就可以察觉出的不安。我能感觉到他个性中的温柔,这种过度的温柔甚至到了优柔寡断的地步。港口黑手党的环境不适合他这样的孩子,强行待在那里,人是会变得面目全非的。
更别说在教导他人这方面太宰一贯走的是实用主义道路,简单来说就是不论对错能达到结果就行,任何惊险刺激匪夷所思的方式,能达到目的就都能试试。这种简单粗暴的教育方法折磨折磨我就差不多了,毕竟我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是成年人了,可以选择性耳聋。而且确实效率很高,效果显著。
但敦才十二岁,十二岁呢,还是算了吧。
第93章 推理
跟敦聊天的那几分钟,只要提到太宰,他崇敬的情感都快满溢出来了,对比他比较内敛的性格,实在是让人无法忽视。
或许将来有一天,他对黑手党这份职业的抵触会达到某种不能置之不理的程度,他也不会离开。只会咬牙假装做没事人的样子,继续待在港口mafia。这种情况,我连“哪天有需要可以叫我帮忙”都不想说,因为他和镜花不一样,敦就算真的非常需要帮助,也绝不会承认的。对于得不到回应的事情,我没有说废话的喜好。
但这不代表我能做到理所当然的无视它了,要是我真有这种能力就好了。可惜没有,所以和敦通完话,虽然想知道的事情都有问到,但心情也变得低落了。
接乱步的电话的时候我显得特别无精打采。
和我的异能力隔着媒介效果就会变差不一样,乱步的超推理就算隔着电话效果依然很好。我和助哥驾车前往下一个任务地点,乱步的电话就是在这时候打来的。我刚说完问候语乱步就猜出我刚刚给敦打电话了,不过他似乎对我给谁打电话这事并没有什么兴趣,随口推理完之后就开始和我谈正事了。
他和我谈的事情是关于【48】自焚事件的,刚说的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说了好几句我才意识到不对劲。
“等等。”我稍稍有点懵,打断了乱步的话,“乱步怎么突然对这件事感兴趣了。”
结果我问完之后就被乱步非常不开心的说教了。
“禾泽记忆力也太差劲了啊。”乱步批评道,我我隐约听见了薯片包装袋被拆开的声音,“明明是上次答应好的事情啊!和你说好了会帮你解决麻烦的。”
说道这里,乱步的语气变得抱怨起来。
“真是的,每次和你约定的事情你都会忘记。”
什么每次?
我懵了一下,没敢表现出来。迅速把话题引回去了,怕乱步发现到我真的什么也不记得,又把他弄生气了。
“可是,那件事情乱步已经帮过我了啊。”我说道,有了乱步的提示,我无从下手的调查一下子有了很大的突破。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所谓的突破就是个更大的麻烦。
“但是禾泽的麻烦还是在的吧,就算证实了身份的正当性,你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乱步大人才不会做帮人只帮一半的事情。”
我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抬头通过车载后视镜望向助哥。助哥在认真的开车,并没有看我。
“乱步,”我轻声打断了他的话,重复道,“你认为我的身份是正当的,对嘛?”
“当然……”乱步的声音止住了,莫约过了三秒,他叫到我的名字,语调微妙的变化了一下。
“禾泽,”乱步的声音听起来极其严肃,但说出来的内容正好相反,“你的异能力实际上叫‘超麻烦’吧。”
我不爽了。
“阿真才不是麻烦,他超强的!”我反驳道,要是没有阿真,我大概得死几百回吧。
“我是说你超级麻烦啊!就是个大麻烦!”乱步似乎稍稍有点烦躁,薯片包装袋被弄得哗啦作响,“乱步大人亏了。这么麻烦的事情,一份点心根本不够,至少要三……不,五份才行!那就这样说好了,你回来之后就要准备它们。不准再忘记了。”
乱步一提忘记我就心虚,因为我似乎是真的忘了他说的某件事,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为了掩盖我的心虚,我迅速“嗯嗯嗯,好好好”的答应了。
好的,现在我要想的事情又多了一件€€€€我与乱步曾经约定过什么?
事后我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等下,我的原计划不是再也不给乱步做点心了吗?怎么又莫名其妙欠了好几份。好像被乱步忽悠了……
不过乱步戳穿我那事我也没真生气,给他做点心什么的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其实没什么损失,那就没事了。
得到我承诺的乱步满意了,心满意足的开始和我进行刚才的话题。
“自焚事件的相关资料我有从警方那里要哦,他们真的好没用,竟然这样明显犯罪手法都看不出来,还以集体自杀定案了。”乱步不客气的说道,“好多都是蹩脚的伪证,竟然没人发现,太没用了吧!”
“或许不是没人发现,”我想了想说道,“而是那些人需要的就是伪证。不过这也没什么所谓……”
“因为你根本不在乎对吧。”乱步接上了我的话,“禾泽超级讨厌处理毫无用处的麻烦,那些被烧死的【48】成员对你来说就是毫无用处的麻烦,所以禾泽根本不在乎他们。禾泽唯一关心的事,就是这件事会不会影响到织田,我说的没错吧。”
全,全中。
完全无法反驳。
“我和他的想法不一样。”我用手指摩擦了一下手机的背面,轻声说道。
助哥调查【48】事件的原因,更多的是探寻那些人死亡的真相。他有些自找麻烦的习惯,从我听说他因为一个少年两句话就潜入近一百五十人的武装士兵保护的民间军事公司,不但不能杀死任何一个人,还要搬运出一副要两个成年人才能挪动的一幅画后,我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了。助哥现在已经离开了港口黑手党,就算当初真的有什么阴谋,对助哥本人来说也不再是什么重要的事了。他在继续调查,仅仅只是不能接受一群和他有关的人不明不白的死去,他想探寻真相,即使这件事对他来说没什么利益可言。
而我则持有几乎相反的意见,我对那群人是怎么死的实在是没什么兴趣,但完全无法忽视这背后潜在的阴谋。非常奇怪,助哥的能力我完全不怀疑,甚至是极其信任的。但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助哥可能被卷入了某种阴谋当中我就很担心,非常担心,有一种稍不注意就会发生极其糟糕的事情的感觉。
这种感觉太古怪了,我对安吾都没有这种过度担心的感觉。明明在我眼里,假设他俩真要选一个会出事的,安吾出事的概率都比助哥大的。
救命!我在说什么啊!根本不会出事,他俩谁都不会出事的!呸呸呸!
我晃了晃脑袋,把脑子里的垃圾想法打包丢掉,专注【48】的事情。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更在意自焚事件凶手的目的。”我向乱步承认道。
“哼哼,禾泽距离优秀的侦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乱步一副得意的样子,并且还在“咔嚓咔嚓”的吃薯片,“还是要乱步大人来帮忙,真是没办法。”
“是为了灭口。”乱步说道,“死掉的人都是【48】组织的成员,这个组织虽然很不讨人喜欢,但格外顽强,完全没有让消失的办法。很显然,他们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所以被幕后的凶手杀掉。”
并不显然,我这样想着。但没有怀疑乱步的推理,因为他说的完全正确。在我搜罗了一堆独家信息比对分析了半天后,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问题是我手上掌握的都是比较保真的一手资料,乱步拿的好多都是假资料和乱七八糟的伪证。
他怎么分析出来的?只能说不愧是名侦探吗?
“手法也不难分析。”乱步还在继续推理,“你们看过现场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手上的现场照片是不全的,描述也有偏差,实际上并不是整个基地都被焚毁了,在离焚烧点比较远的地方,肯定有一块完全没有焚烧痕迹的角落,我说的没错吧。”
我回想起和敦打电话时待的地方,于是点了点头,后来又意识到对方可能看不见,于是补充了一句,“在那上面还有个窗户,四米高的地方。”
“这就说的通了。”乱步似乎并不意外,“凶手根本没在现场,而是找了个执行人完成这次作案。”
我有些听懵了,但乱步还是像陈述事实一样的把作案手法给我剖析干净了。没有推理,全是结论。
简单来讲,就是凶手通过诱骗控制某人的方法,暗中出谋划策,让他杀掉了他的同事,伪造成自焚的假象,最后再自杀了。这个地方是【48】组织的据点之一,被选中的执行人产生了迫切想要杀死其他人的欲望,不冷静的刽子手在真凶的指导之下布置好现场,将受害者引入其中。大火燃起之时,执行者坐在窗户上,用弃置在此处的钢筋驱赶着困在大火中的人。窗下的墙壁涂上的防火的漆料,加上坐在窗沿的人,会对慌不择路的【48】成员达成一种暗示€€€€那里是逃生的出口,我要往那里跑。他们会忽视掉更容易突破的挂锁的大门,把四米高的窗户当做救命稻草。但在无望的挣扎中,他们会绝望、痛苦、愤怒,他们的心会在绝望中发生变化,他们不再想逃生,只想把坐在窗户上的执行人拖下水,但他们的做法也没有必要,执行人会在合适的时候,自己跳下去。但这距离“自焚”依然还有差距,但这样的差距,只需要一点私心就可以弥补。只要警方的中,有人希望他们是自杀。是谁都好,只要掌握了他人的秘密,被掌握秘密的人就会付出一切代价让这个秘密尘封。铺设下“自焚”这一弥天大谎,可能也只是受害者中的其中一个掌握了他偷税漏税的证据罢了。
比起忽悠整一个行动小队的人去死,忽悠一个情绪更激烈的疯子杀人再自杀显然合理的多,操作难度也大大降低。
我隐约抓住了一个不得了结论,能说服他人杀人再自杀的操心师可不多见。我就认识两个,一个是森首领,他已经凉的透透的了。
另一个就是太宰……
而且,在老板的情报结果没交给我之前,太宰动手的可能性完全无法忽视。
不管动手的是太宰,还是横滨还有新的操心师,都是非常令人头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