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中也先生已经叫你们把保险箱收起来了?”中岛敦轻声问道。
“是的,但如果首领大人要求您来收取这个箱子,我们可以把它交到您的手里。”广津低头说道,即使敦只是个十二岁的、初来乍到的小孩子也表现的尊敬异常。
“谢谢,但暂时还是拜托你们了。”敦说话的语气是极为温和的、像道歉一般的语气,虽然说出来的内容和道歉没什么关系。他的望向大厦背阴处的拐角,沿用着刚才的语气接着说道,“太宰先生叫我为他取来保险箱,我要完成它交代的任务。”
“但保险箱有两个,我闻得到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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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开了保险箱,里面塞满了各种珠宝、古董鉴定书,股票证券、房产证明€€€€似乎所有能表现价值和所有权的纸张都被塞进了这个箱子,但它们没有名字,使得这个箱子像个藏匿着潘多拉的魔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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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田小姐”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耳熟,似乎曾经在很久以前听到过,我努力的去回忆,想要找出这种熟悉的声音到底是在哪里听过,结果不太出乎意料的失败了。
因为这个声音我根本不是在很久之前听到过的,而是在非常近的时间里听见的€€€€是那位被我指挥着带路的侍者先生。
工作时间使用异能力是调查员合法正当的权利,甩锅给GSS只能说是前份工作培养出的条件反射,心虚多少还是有点的,但总体来说我做的都非常理所当然。
但当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透过设备、又透过空气传来令我的耳膜二次鼓噪时,我还是觉得小丑竟是我自己。
比如,我压根没记住那位侍者先生的脸。
侍者先生的言语,爆炸声杂糅着玻璃破碎的声音,以及,不远处的一声闷响。我腾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这称不上一个正确的决策,但我做的决策也没几个很正确的,总之我取下耳机,拉开车门迅速跑去了闷响产生的地方,在跑过去的过程中我似乎又听见了一些物品掉落的声音。
然后,我不好的预感应验了。
是富豪先生……的尸体。
说是尸体都是一种委婉的说辞。从这样高的楼层摔下,已经不是正常人能想象的场景了。皮肤下的所有组织结构、器官全部松散碎裂,碍于柔软的皮肤的阻挠还勉强保持着略微塌陷的人性,但骨骼的碎片却在这样的冲击下划破皮肤,引导的皮肤里的内容物流出,于是在我面前,构筑出了地狱的小小的一角。
我感觉我整个人非常不好,像是san值清零,周身的血液好像要凝固起来,但一直在加速的心跳却想要血液们翻涌。这样的感觉被过长的反射弧阻隔,感触并不明显。
€€€€是那位侍者先生做的,他炸碎玻璃,把富豪推了下来。
我的反射弧似乎还没转过弯,只是在重复思考着一些显而易见的、无意义的、奇奇怪怪而不太重要的事情。
€€€€没去看他的脸,虽然只看一眼也不可能记住。不过他的手套真的很特别,不是服务业人员的专用手套,倒像是漫画轻小说里的xp手套……
€€€€死人了。
€€€€那个手套……
€€€€死人了。
€€€€侍者他……
€€€€死人了。
……正常的胡思乱想到此为止,我的脑子一直重复着相同词汇,难以进行什么有效的思考。
直到我的反射弧终于姗姗走完全程,恐惧与反胃的感觉落到实处,思考能力也被这样的感觉所刺激,跟随着它们一起回笼,我才变得正常了一些。
€€€€最多只有二十秒。
我意识到了这件事,视线落到保险箱上。
接着我用了以前学习的开锁技能,我打开了其中一个保险箱。
第103章 冲突
这两个保险箱似乎是后一步被丢下来的,其中一个摔在了地上,锁头都有些扭曲变形,另一个则非常不凑巧的砸在了受害者的尸体上,与破碎的肋骨合力将胸腔扎了个对穿,新的创口加速了血液的扩散,于是这片土地就显得更加难看了。
或许是因为这极少的缓冲,这个保险箱的变形程度远小于直接砸在地上的另一个。至少它的锁头没有扭曲到需要整个卸下来才行,虽然对我来说撬锁比开锁容易,但我手头并没有撬锁用的工具钳或者其他平替道具,于是我拿起血泊中还沾着血迹和溅射的碎肉沫子的保险箱。
从顶层到一层大厅需要做二十秒电梯,现在的我直接和太宰中也中的任何一个碰面都不可以。
现在的我面对他们只会束手无策,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我必须在这之前收集一些有效信息,然后决定好该怎么做。
突发状况什么的真是麻烦。
我这样想着,忍耐着手指触碰到柔软的细小的肉沫产生的不适感,用细铁丝找着感觉开锁。冰凉的手指碰到血迹是可以感受到转瞬即逝的暖意的,虽然这种迅速消失的温热让我有些头皮发麻。是太久没有近距离接触了吧,完全没有以前好不容易练出来的游刃有余。
感觉自己忘性真的有点大,明明离开港口黑手党的时间还不到三个月来着。
万幸的是我手头的技术没有生疏,还是在十来秒之内把锁打开了。
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纸张,是所有能表现价值和所有权的纸张,并且都没有记名,这意味着他们没有主人,谁都可以成为他们的主人。可以很轻易的联想到,另一个箱子也是如此。
“喂,你是什么人?!”在我确认完保险箱里的所有物品,重新扣上搭扣时,我听见了这样的询问声。
我顺着声音追溯它的源头,手指则接着刚才的动作将箱子关住,重新提好。接着,我便看见了发问的黑手党小哥,他在警惕的望着我。
“哦,是这样啊。”我语速很慢的说道,没有太大幅度的动作,慌乱的动作会传递出弱势的信号,而此时不需要这种慌乱。
对方对我举着手/枪,手法标准但不老练,显然并没有经历太长时间的训练,西装的细节可以看出他是黑蜥蜴的成员,看情况应该是提拔上来没多久但还算有天赋的新人。
我语气的暗示或许起了一点作用,至少对方短时间内没有送我一颗枪子儿的想法。
这样就好办了,只要在他改变主意给我来一枪之前找到最适合的理由说服他就行了。
于是我开口了。
“你是广津先生那边新来的部下吧。我认为,你还是留在原地等他来更好。”
对方的抵抗非常微弱,确认了不需要进行第二阶段后,我转身离开了。
黑蜥蜴是港口黑手党最精锐的武装部队,只有最厉害的一批武斗派成员才能被编入这支队伍。
虽然说在魏尔伦事件事件中死去了太多黑蜥蜴的成员,但他们始终是按照最高要求打造精锐武装部队。当他们要对一个地方开展行动的话,就像是盯住猎物的狼群,除非比他们整体更强大,或者有他们意想不到的才能,不然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但这不包括我。广津先生是少有的知道我异能力作用的人,我对上黑蜥蜴是真没辙呢。
还好不用对上。
我越过街道,夜色的遮掩下身上的血迹并不明显,在寒冷中的行人吝啬着呼吸,一时没人察觉我身上的异样。
我拐进巷子隐匿身形,最后走进了地下防空洞,感觉沾了血的手已经冻僵了。
黑蜥蜴盯上的敌人很难全身而退,因为他们惯常喜欢直接干脆的用暴力解决问题,一切的策略也仅仅只是为了“更好的用暴力达成想要的结果”罢了。但这样简单粗暴的目的,就注定他们的行事规律也是极其简单直接的。
所以我知道,当任务之外的突发事件在身边发生,他们是不会改变自己执行的计划,从正在执行的任务中抽身出来,做出更需要策略支撑的反应的。暂时派出一两个人来观望一下就是极限了,更何况他们负责的任务并不适合抽身€€€€首领先生可就在楼上呢。
黑蜥蜴就是那么一个简单纯粹的武装部门。托太宰的福,我非常轻松的离开了。
然后,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无意识的敲了敲手机的背部,摁开通讯录翻找着富二代先生的号码。
地下防空洞比地上更加湿冷,甚至可以呼出白起。我手指僵的不行,翻找的速度也有些慢,找了半天才找到。
我构思着我的措辞,思考着该如何告诉他他的父亲意外身亡的事情。但这些思考似乎没什么用,因为富二代先生并没有接通我的电话。
一串忙音之后,我尝试重新拨打。却在下一秒下意识的侧身躲闪。
我的脸颊被划破了。
血在往下流,但出血量很小,只是有些轻微的刺痛。
对方身手很好,速度远超于常人的反应。但攻击意图并不强,不然我不会只被划拉一个这么浅的口子。
我抬头望向攻击我的人,他已经跳远和我拉开距离了。有着奇异斜切发型的白色头发,穿着黑色的大衣,戴着看起来就很暖和的白色毛皮披肩。他蹲在半米高的废弃铁皮箱顶部,手撑在铁皮箱的边缘,安静的注释着我,像是某种刚刚学会捕猎的、年幼的猫科肉食动物。
也像只小猫。
我的脑子里不合时宜的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对方看上去才十一二岁,似乎是因为某种我不了解的、异能力的原因,他露出的手掌变成了动物的爪子,在高低差的对比下,真的很像蹲在高架上的小猫。
我并没有直接认出他来,而他却认出了我。
在我侧身躲闪时,我的兜帽也滑脱下来,对方就是这么惊讶的看着我,然后迅速跳开拉远了距离的。
“禾泽先生。”他念到我的名字。
这样的声音啊……
现在我知道他是谁了。
我打量着他,希望能多记住一点细节,至少下次看到敦时不能再把他当做陌生人了。
“好久不见啊,敦。”我和他打招呼,把兜帽重新带上护住耳朵。血迹已经凝固在了手上,并没有把帽子弄脏,“你来是为了这个保险箱。”
“这是太宰先生交给我的任务。”敦回答道。
有问必答,真是过于老实了。
“可是,我不能给你€€€€”
敦行动了。
是无比迅速的行动,上一秒还蹲在高高的铁皮箱上,下一秒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甚至能清楚的看见他奇异的、紫金色的眼瞳和不属于人类的、藏在白色的毛皮和肉垫中的锋利的爪子,是老虎的爪子。
速度太快了,根本躲不掉,假设让他得手了,整件衣服都会被划破吧。
救命,现在可是冬天!
于是我抬手了,用保险箱格挡了衣服和利爪的接触。
被敦诓了。他压根没想打我,或许就等着我用箱子挡呢。总之小朋友很不讲武德,直接收起爪子反手抢我手中的保险箱。
力气大的不符合常理,保险箱都被他撅变形了。
“嘶!你力气太大了吧!”我傻眼了,最后靠着体型作弊,顺便对他痒痒肉动手了,才勉强把十二岁的小朋友压地上了。
但此时的我非常自卑且怀疑人生。
这不合理啊,明明细胳膊细腿的,怎么力气那么大!
而且速度也比我快的多,而且十二岁。
什么圈子都有低龄触是吧!我真的要闹了呜!
我忍不住开口想对此事发表一下意见,却在下一秒噤声了。
“……你脖子上是什么。”
敦挣扎的手僵住了,然后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直到和我的视线对上,才停止了动作,但浑身的肌肉依然紧绷。
“……你脖子上是什么。”我又开口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