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了默,回答道:
“我突然有了一件不想告诉你的事……”
第180章 碎星
€€€€我突然意识到,只要我不将喜欢的答案宣之于口,那么我便可以继续放肆的同你交往,继续像过去那样胡说八道。
只要假装毫无图谋,那么你没法拒绝我,因为我什么要求也没提。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太宰对我说的话很是无语,他似乎叹了口气,又似乎没有,“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我现在打算睡觉了。”我仿佛没听见他最后一句话,开口说道,轻声描述着我完美的睡眠环境,“被子昨天晒过,很软很舒服而且还香香的。枕头也是哦,记忆海绵填充的,用手戳一下还会陷进去那种。床很软,原本的床垫被二……猫猫弄坏了,新的这个睡起来特别舒服,我床上有两床被子和好几个抱枕,把自己埋进去就不想出来了……”
我描述着描述着,倒是先把自己给说困了,打了个哈欠。
“想睡了……太宰不困吗?”
“……你是狗吗?”太宰对我这种勾引他睡觉的行为非常不满。
“嗯……别内卷了……”本身就窝在被窝里的我被困意绑架,说话声音越来越模糊。
“睡吧……晚安……”我小声说道,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说完晚安之后,我的愿望得到了满足,安心的睡着了。
当夜睡的非常舒服,什么也不知道,以至于第二天看见电量几乎告罄的手机和通话时间长达八小时并且还没结束的电话时差点裂开。
浪费的话费都够买半打谷子了救命!哪有这样子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啊!
在我哀嚎着心疼话费的时候,太宰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手机要没电了,是吧?”太宰的声音四平八稳,似乎在陈述事实,但在传到我耳朵里这声音怎么听怎么坏心眼。
“昨天晚上为什么不挂电话?”我控诉道,一想到那些流失的话费,我的心就痛的滴血,“你昨天明明说了没什么事就把电话挂了的。”
“嘛……”
虽然只是个简简单单的音节,我却从里面感受到了太宰的险恶用心。
“怎么能说没什么事呢?因为想看禾泽早上抓狂的样子呢。”太宰毫不掩饰的说道,“至于话费,反正我又不缺钱。”
“不要的钱也别浪费呀,可以留给有需要的人。”我认真建议道,虽然我的建议太宰一贯是不听的。
“比如镭钵街?”太宰举例道,倒是主动岔开了话题,“你不是怕浪费话费吗?为什么还不挂电话。”
“这会儿在和你聊天,不算浪费。”我回答道,“你要挂就挂吧。”
“我是不着急,”太宰显然连动动指头的功夫都懒得做,把活丢给我的动作非常熟练,“你挂。”
“好吧。”我点点头答应了,然后又意识到对面看不见我点头,于是又开口道,“早安,太宰。”
“……”太宰沉默了。
“这个时候你应该对我说‘早安,禾泽’。”我开口提醒道。
会听我的话就不是太宰了。下一秒,我的电话就被挂断了。
由此可见,果然还是什么也别和他说比较好。
我看着电量已经降到1%的手机,充上了电,带了备用的手机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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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我总是忍不住去想太宰,压抑了两次没成功后,便放任了。
我想到了我和他,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我总是习惯性的接受很多东西,无论是喜欢还是讨厌、好事还是坏事,我总在接受。
太宰却总是在拒绝别人,无论是何人给予的,无论是好是坏,他总在拒绝。
他做起事来像是小孩子分玩具,按着自己的心意把这个给A、那个给B,自己却对玩具毫无兴趣。他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像在寻找什么,又像是漫无目的。
我总是这样看着他,将各式各样的、好的、坏的、令人喜爱的、令人恐惧的东西给予出去,却总是在拒绝别人的给予。
他的给予对象自然是包括我的。
我从不挑剔别人给予的东西,好的坏的对我来说都一样,没什么不能要的。但是我不乐意任何单方面的收获,我不想让他们失望,他人给予我的东西我总是要应予回报的。
所以我对太宰投以了关注。我不知道这种关注是不是错误的,但在此前,我从没见过像他这样的人,即使是茫然着的、找不到归属和目的的,依然无法掩饰那却如碎星般夺目的闪光点,仿佛没有任何他做不到的事。
他聪明的什么都知道,却又因此彷徨而茫然,这种茫然被那个不具名的计划掩盖,几乎藏匿了踪迹,便呈现出了我当初认识的太宰。
为什么会有他这样的人呢?这也太神奇了吧。
我总是这么想着,对他充满了好奇。所以我的视线总是在追逐他,通过了解他来满足我的好奇心,为满足好奇心而雀跃开心。等到反应过来时,我所期盼的事情已经不是满足好奇了。
这或许就是以“满足自己的愿望”作为人生信条的自我主义者最大的滑铁卢了。从意识到自己喜欢太宰的那天起,我再也无法信誓旦旦的表示我的所有行为都是为了让自己开心而做的。
喜欢上太宰的生活和没喜欢太宰的生活真的很不一样。
在没喜欢太宰之前,我一直都在努力的让自己高兴。
喜欢太宰之后,就想要让他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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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太宰总是在拒绝。
无论任何东西,他都会轻易的开口拒绝掉。
“为什么太宰总是在拒绝呢?”在好奇心极其旺盛的过去,我曾经开口问道。
“那我还想问呢€€€€禾泽君为什么什么都接受?流浪狗都比你来的挑食。”可太宰转移话题的水平一直都是一流的,他从容的转移了话题,将我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别处。
“你想让我不接受什么?”我习惯性的略过了他的形容,思考了一会儿,发现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于是便向太宰要了答案。
可那天,似乎是有点奇怪的。
明明只需要像平日里一样,给我下达命令就好,太宰却伸手指了指自己。
“拒绝我啊,禾泽明明讨厌我讨厌的要死,每天还一副听话的样子真的很烦。”太宰的话仿佛是想把什么溃烂的伤口撕裂一般冷漠。
那时我对港口mafia的一切都没什么兴趣,和田村先生撇清关系却无法离开这里,只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来打发时间,除了杀人这种不打算去努力的事情,其他时候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的。
所以我非常惊异于太宰的话。也是在那个时候,我稍稍生出了些诉说自己想法的冲动,于是我开口了。
“那是不可能的。”我开口说道,微微仰头盯着太宰的眼睛,“准干部不会容许不听从命令的部下留在他身边,所以你不会让我拒绝。至于你本身……我不讨厌的,所以没必要拒绝你。”
本身听见“准干部”“部下”一类的词显得性质缺缺的太宰,在听到后半部分的时候却烦躁的皱起了眉头。
却很快恢复了原来的表情。
“你是不搞错了什么。”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冷淡,“我就是准干部。”
“嗯,所以无论哪样,我都完全不会拒绝你。”我回答道。
“你讨厌我。”太宰拎出了重点。
“不讨厌的。”我回答道。
“你讨厌准干部。”太宰重新拎出重点。
“看情况。”我又回答道。
“这就是讨厌的意思。”太宰用毋庸置疑的笃定语气说道。
“工作对象而已。太宰完成的很好,就算我讨厌了,也是我自己的问题,不是你的错。”我回答道。
太宰意义不明的“哈”了一声,跳下集装箱转身走掉了。
我抬眼看了他一眼,倒是觉得挺有趣的。
怀疑是人的天性,当他人给出了预期之外的回答时,人们总是先入为主的认为对方在撒谎。
他竟然完全不觉得我在撒谎。
这可真是少有的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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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泽今天是怎么了,一直心不在焉的。”侦探社内,与谢野医生开口问道。
“啊……”我稍稍回神了一下,看了看桌上写了一半的文件,开口解释道,“我在思考问题。”
“什么问题?”
“唔……在思考自己想要的东西。”我慢吞吞的回答道,“我有一个喜欢的人,我既想要喜欢他,又想要被他喜欢,我在想哪个对我来说更重要一点。”
“这不能两个一起要吗?”晶子看上去很迷惑。
“如果足够幸运的话当然是可以的啦,但我觉得我大概没那么幸运,只能选择一个了。”我回答道。
“不理解。”晶子摇了摇头。
“这样说吧……如果我只是喜欢他,我只要让他开心就好了。但如果我想被他喜欢,我就要把这件事告诉他。”我思考了一会儿后,回答道。
“那就告诉他呀。”晶子直白的建议道。
“可如果告诉了他,他又不喜欢我,我就没法喜欢他了。”我苦恼的说道,“不必要的喜爱会令大家都很困扰的……”
晶子给了我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那你觉得他喜欢你吗?”过了一会儿,晶子想了想,开口问道。
“他经常说我很麻烦。”我开口说道,仔细回忆了一番,“……也有那么一两次说我很讨厌。”
不过太宰的话一向只能信一半,我也不是那么清楚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稍稍有些萎靡了。
€€€€算了管他怎么想呢,我喜欢他就完事儿了。
我打定主意,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
“决定了?”晶子上下打量。
“决定了。”我点点头,“今天先选第一个。”
“……还带变的啊。”晶子有些惊讶,喃喃的说道。
“对啊。”我有些莫名其妙的望着晶子,“人也不能抱着一个选择过一辈子吧。”
晶子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趴在桌子上,耸着肩笑个不停,弄得我莫名其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