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上去也不是什么大事啊。”我开口问道。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书内世界的熵是固定不变的,如果内部产出了太多的可能性,熵被分走,世界就会变得更脆弱更容易湮灭。不过这样一来熵就会回到剩余的世界中,世界又会趋向稳定。”燕秋开口说道,“当然,即使我什么也不做,书内的世界也是如此运转的。因为这些世界同样是真实存在的、有诸多可能性的世界,只要它不是死板的一成不变,它就会被分熵,然后在陌路时湮灭。”
“燕哥懂的好多哦。”
“都是慢慢学的啦,我的前任离开的有些着急,可什么也没教我呢。”燕秋开口说道。
“那书外的世界呢?它也有诸多可能性吧?为什么它不会湮灭?”我接着发散思维,开口问道。
燕秋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有我不懂的成分,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复杂,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会向我道歉,告诉我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我为什么会觉得他会道歉呢?我回答不了。
可是他没有。
他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
“€€€€因为书外的世界会熵增。熵增的终点也是湮灭,世界产生各种可能性,连同熵一起变为书内的世界。这种抑制熵增的世界集成方式可以很好的延伸这个世界的寿命,这也就是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律。”燕秋开口解释道,“『书』是熵导向的道标。书内的世界虽然也有『书』,但它实质上只等于一页纸的熵、只有一份熵。书外的『书』则有无数份熵。”
“……我和费佳曾谈论过,真实世界的书页可以给倒影世界带来稳定性。”我忍不住接话道。
“你们是对的,书页是熵导向的导标,在书内世界这种会逐渐熵减的世界,拥有的熵越多,世界就越稳定。当然,这只是小部分运行的规律,文野世界的本质还是熵增的世界啦,所以要努力减熵。”燕秋解释的头头是道。
我一整个思维升华了。
“熵来熵去的……怎么感觉这么像小圆的设定啊。”我忍不住用吐槽来掩饰自己如今的情绪。
“所有的世界都有关于熵的苦恼啦,会像也很正常。熵增和熵减的终点都是宇宙的湮灭。小圆的世界就是熵减的世界,所以需要魔法少女的情感力量来提供熵。”
我的DNA动了。
“所以魔法少女的世界也是存在的?”
“圆宇宙嘛,当然存在啊,不但存在而且还非常非常大。”燕秋回答道。
或许是为了掩饰情绪,或许是有些不愿继续现在的话题,总之我顺着小圆的话题说了下去。
“那我能去那玩吗?”我开口问道。
燕秋摇了摇头。
“不太能,像我这种能借用一部分规则规避丘比感知的管理员还好。你要是去了肯定一下子就会被丘比观测到。丘比这种生物的行动力太强了,要是被他发现了圆宇宙之外的具有熵增的世界,不知道会整出什么幺蛾子。圆环之理虽然挺好说话的,但她应该不会同意。”燕秋摇了摇头,“阻止魔女的诞生圆宇宙已经折损了大量的熵,为了维系宇宙的长期稳定,小圆可是很辛苦的。”
“好吧。”我其实也并非非去不可,所以不算非常沮丧。
燕秋揉了揉我的脑袋,仿佛安慰似的。
“这种话题以后再聊了,说回最开始的。”他收回手,抖了抖另一只手领拎着的书页,“你还没解释清楚这些鬼画符是什么呢。”
我瞄了一眼那上面的鬼画符,又低头看了看手腕。
“晚点再解释吧,时间快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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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滨上空,异能特务科临时战略总部。
安吾盯着眼前蓝色屏幕上跳动的各式数据,一言不发。
机舱内部,异能特务科的科员们正一刻不停的调度着各种工作。
异能构筑的浓雾笼罩着整个横滨,在异能的影响下连卫星的信号都无法正常收递。
无数无辜民众被困雾中,在信号难以传递的情况下,即使雾区内部即使有着不在少数的军警和警察也难以调度。雾区内的紧急避险并不顺利。
更难搞的是涩泽龙彦本身,特异点异常值维持在临界阈值附近。长期维持着如此之高的特异值绝对会引起各国的关注,横滨作为租界与东京的门户,本身就难得和平,要是再回到多年前那样……
安吾闭了闭眼,不免感到头疼。涩泽龙彦的异能力会分离异能力者和普通人,如今能够倚赖的也只有还在雾区中的武装侦探社了。
“你还好吗?安吾先生。”有着些微印象的男声从门口传来,安吾偏过头,望向了那位身着军装的来客。
能在这里见到『猎犬』小队的成员自然算得上是好消息,安吾眉目舒展了些,接着公事公办的开口对接信息。
“尚可,条也警官。‘魔人’现在已经进入雾区了是吗?”他开口问道,神情上却显露出了对这一安排的不认可。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名为禾泽释之助的少年在离开之际曾给安吾留下了一副墨镜,那是禾泽释之助本人的墨镜。雪地开车的司机为了防止雪盲症,总会佩戴一副墨镜。这幅墨镜承载了许多信息与记忆,足以让安吾弄清一切,发现『书』被盗取的事件后的真相。安吾并不清楚为他留下这副墨镜的禾泽释之助到底有何考量。但总归,他确实倚赖其上的情报,为太宰脱了罪。
『书』被盗取的事件同样惊动了『猎犬』,在另一个费奥多尔的引导之下,太宰与此世界的费奥多尔被逮捕归案,成为了他的替罪羊。
虽说其中有设计的成分,安吾依然庆幸于“魔人”的被捕,无论如何,一个“魔人”已经够受的了,要是两个一起来€€€€
安吾不愿去面对这种场面,然而,你越不希望如何就越会如何。
『书』的情报被魔人拿捏,名为『书』的都市传闻真实存在,并且一只被日本的异能特务科保管,甚至于说,它刚刚丢失。这样的信息倘若被其他国家得知,可想而知会发生多大的动荡,作为租界的横滨很可能会被堂而皇之的踏平,本身被『七名叛徒』压下的战争也可能再次打响。在另一个费奥多尔的设计下,异能特务科轻而易举的抓住了“魔人”,然而逮捕这个动作也就止步于此了。
负责逮捕行动的『猎犬』与当事人异能特务科专门组建了专家谈判小组研究此事,明明“魔人”才是手无寸铁的、被逮捕的那个,他却闲适的仿佛是来地下监狱旅游,反倒是异能特务科的科员们个个焦头烂额汗流浃背。
最后,“恶人”的活被『猎犬』接下了。特务科允诺了“魔人”要求,同意在有限时间内放他自由,任由他进入雾区。为了降低风险『猎犬』提出要在费奥多尔的血管中注射微缩血液炸弹,炸弹可以远程操控,到达规定时间后同样会爆炸,也就是说,如果注射了微缩炸弹,费奥多尔的性命就相当于掌握在了猎犬的手中。
€€€€“这种条件怎么可能会答应。”
安吾不用想都知道不可能。
结果费奥多尔只是抬了抬眼,停下了咬手指动作,然后微笑着回答了一声“好啊”。
这声“好啊”答的安吾冷汗都下来了。
所有人、无论是猎犬还是异能特务科,似乎都被眼前的如同恶魔一样的男人看穿了。安吾有着这样的感觉,他仿佛回忆着刚才简短的对话,一切决议、无论是微缩炸弹的提议还是谈判的要点和策略都是检测了无数次,深思熟虑后提出的。
炸弹造价高昂,炸弹会顺着血液循环到达心脏附近,同时只能在人体额定的血压内保持稳定,压强的失常变化同样会将它引爆,即使存在隔空取物的异能,在使用的同时必然会影响血管内的压强,如此操作也会直接引爆炸弹。
换言之,异能特务科的专家们能百分百确保炸弹的威胁是有效存在的。
既然如此,费奥多尔为什么会如此有恃无恐?他不怕死吗?
还是说,他连自己的性命都能操控?
那他可真是个可怕的敌人。
安吾因为担忧而犹豫,『猎犬』的军警先生却果断的不得了,条也采菊对这个放走费奥多尔的决策并不赞成,但尘埃已定,他的执行行动也同样干脆利落。
血液炸弹注射完毕,为了起到威胁的效果,谈判专家开始向费奥多尔科普这颗炸弹的威慑力。
讲到第三句话时,黑发的青年显得不耐烦了起来。
“你们最好快点。”他懒洋洋的说道,轻飘飘的一眼就成功让身经百战的谈判师紧张的冒冷汗,“要是耽搁太久,我就只能为这个世界敲丧钟了。”
“真是大言不惭。”大仓烨子冷哼了一声,比起身经百战的谈判专家,猎犬的素质高的可不是一点半点,“落网了的败犬也只能在这狗叫几声了。”
费奥多尔“哈”了一声,像是为某个毫无水准的冷笑话捧场似的冷淡。他看着这些严阵以待的,嘴角勾起的弧度完全是嘲笑的意味。
在逮捕他的过程中,已经有好几个军警被他杀死了,只需要触碰就足以杀死一个人。现如今费奥多尔也只是闲适的在靠背椅上坐着。
倘若真的存在一只败犬,那抓住了费奥多尔却不得不再将他放走的“猎犬”才合该是真正的败犬。
这样的嘲讽费奥多尔可以开口说,但完全没有必要,依靠异能手术缔造的异能力者在罪孽中也是最可悲失败的那一批。而且,如他前面所说,再耽搁下去,他真得为这个世界敲丧钟了。
€€
雾区具有让异能力分离的的特性。
进入雾区的那一刹那,费奥多尔的异能力就从他身上消失了。
『罪与罚』是好朋友,没了碍事的『猎犬』和异能特务科干扰,他才能专心专意的对付自己。
另一个自己。
楼宇之间尽是歪七八扭的车辆,黑屏的广告屏两起,一只发出刺耳笑声的老鼠出现在屏幕上。
那是费奥多尔的专属标志,如今正被一个不知好歹的老鼠用着。
哦那只老鼠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啊。
不知好歹的东西。
第312章 零和
费奥多尔的心情并不好,自己的世界被外人堂而皇之的闯入玩弄,没有人会高兴的起来。
屏幕上的老鼠消失了,进而跳转成一行行代码。他们快速闪烁滚动,半分钟后才达到末尾,黑屏消失。
这是另一个费奥多尔写给“他自己”的挑衅书,除了费奥多尔本人,没人能够看懂。
浓雾遮掩着许多事物的痕迹,却做不到将一切都遮掩。屏幕全黑的同时,费奥多尔转身前去赴约了。
擂钵街边缘的破旧废墟。尘土飞扬,木质的房屋和水泥质地的房屋错落交叠在一起,它们早已化成废墟,只有零散的建筑材料堆积着,生锈的钢钉零散的丢弃到角落。这里隐约能看见不远处的哥特式建筑『骸塞』,倘若涩泽龙彦没有临场反水,费奥多尔多半会选择和他在里面筹谋计划。
带着雪色帽子的俄罗斯青年只是简单的将目光投向了骸塞一阵儿,便收回了视线。
眼前,另一个一个带着雪色帽子的青年从废墟后走出。那是一个穿着打扮都与费奥多尔一模一样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确实是一个人。
却还不如不是。
“真是稀奇,外面跑来的老鼠偷家都偷我到这儿来了。”在嘲讽自己这方面,费奥多尔也称得上是颇有天赋。他在博弈的过程中向来心态平和,前提是没有老鼠把棋盘给啃了。
另一个他微笑了起来,显露出某种带着嘲讽的愉悦。
“『死屋之鼠』可是盗贼团,我做的只是我的本职工作,导演先生。”邀请者无视了赴约者的谩骂,显然并未生气。
游戏的赢家有的是气度,从来不必生气。
“导演先生?”费奥多尔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同样没错过对面那一闪而逝的仿佛懊恼似的表情,“谁这么称呼过我?那个你养着玩的小孩?”
那种懊恼的神情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是某种微妙的情绪,这种情绪费奥多尔本人很少有,所以显得分外显眼。
€€€€他大概说的是禾泽释之助吧?
站在废墟上的费奥多尔、也就是费佳很快想到了这点。导演先生显然对二人关系的误解颇多。费奥多尔考虑着“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养这种埋汰又磨人的玩意”这样的事,面上却什么也没表现。
“那你真是想当然了,那可是个罪孽颇深的家伙。”费奥多尔如此说的,看着眼前的自己。
他不喜欢另一个自己,他把他的世界搅得一团乱,比狗都来的更能拆家。
还有名字。对于自己的名字,他从来都不想与人共享,另一个自己也不例外。
然而,费奥多尔并不在意那个小孩,也并没有把“自己”说道话当回事。
说谎的才能已经融入到了费奥多尔的骨血之中,只要能达到目的,任何匪夷所思的谎言他都说得出来,即使被欺骗的对象是他“自己”。
“『书』呢?你把它放在那了?”几乎没有转折的,废墟前的费奥多尔、也就是导演先生,他向前走了两步,直接切中了问题的重点。
“在一个你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被询问的费奥多尔开口回答道。
“它在『罪与罚』的体内。”另者给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