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知道。
如果太宰的故事真的实现了。与最后的故事和维系世界稳定的熵息息相关的禾泽在经历了又一次穿越之后必然会失忆。这即是身体的自我保护,也是世界稳定的维系手段。
如果一切故事按照太宰所计划的那样进行,禾泽的模组会就此进入新的分支,他会带着未完成的书页回到这里,书页中的熵足以保证故事的实现。他再也不会穿越。这个世界也无法再容纳新的故事。禾泽会失去与之相关的记忆,他会忘记太宰,忘记所有会使他想起自己曾经为了保护一个世界而书写过一个模组的事。太宰甚至不用将失忆的部分书写在故事中,仅仅只是利用『世界合集』的规则就巧妙的让禾泽忘记那过去的一切。
那片段的不连续的记忆并不能完整的勾画他的过去,却再也不存在不堪回首的过往。禾泽会记得他曾生活在北海道、他曾在国外念过书、他曾做过黑手党如今又成了调查员。但他不会记得那过往中与太宰有关的一切,太宰书写的一切,他压抑的童年和给予他复杂情感的慧女士,他人生中形形色色在他身上增添痕迹的过客。
他回来的那天可能会带着弄不清状况的困扰,然后听说港口黑手党首领的死讯,但却并不理解这意味着什么。纵使有人告诉他他们曾经认识,在空白的记忆面前,禾泽只会把那位“连记都没去记”的首领先生当做人生中不重要的过客。
在岌岌可危的世界线上,他或许一辈子都无法回忆起关于他的那部分记忆,一同忘却的还有关于他的所有悲伤。
€€€€忘记过往的一切,忘记故事的书写者。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因为禾泽的多数回忆都不堪回首,美好的那部分也注定失去。
而横滨会替他记住。
“€€€€他再也不必为过去感到困扰,也不必为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人选择更痛苦道路,这难道不是更好的结局吗?”
“我已经准备好了那个故事,等到一切结束,他就可以回来了。”太宰开口说道,轻飘飘的望着燕秋,稍稍微笑了一下,“神明先生还是别来阻止我了。”
燕秋看着太宰的眼睛,却无论如何都读不懂其中的情绪。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多余的熵了,你想达成这个故事,只能借助禾泽手上的那份熵,时间卡的太紧了。你考虑过失败的后果吗?”燕秋只能在计划的可行性层面说服太宰改变主意。
“把握还是有一些的。”太宰好声好气的解释道,似乎并不担心这个问题,“更何况,要是真出了什么差错,不还有神明先生你在么。”
燕秋先是没反应过来,又很快意识到了太宰的意思,直接就气笑了。
“算盘打的还挺响。”燕秋被气笑了,他觉得他和太宰的问题已经不能口头解决了,先礼后兵也该轮到兵了。
然而他依然没来得及『兵』一下。
因为不堪无视的小猫绝不气馁,正在孜孜不倦的扒拉着燕秋的裤子往上排。
既然注意到了,燕秋是不可能无视小猫的。他把二宰捞到了怀里,娴熟的为他呼噜毛,破防读条也被打断了。
叶藏是一个性格古怪的小猫,爱好奇奇怪怪,性格捉摸不透。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让叶藏主动贴贴,他对中也和小银就蛮高冷的。整个港口黑手党中除了太宰,也只有会管他叫“叶藏大人”和“二宰”的敦能让叶藏主动贴两下了。
燕秋和叶藏的关系有待商榷,而还有麻烦的正事需要解决。
太宰很快收敛了神色,认真的拜托燕秋帮忙。
“如果真的出了什么差错,就拜托燕秋先生了。”太宰说的真的很诚恳。
……这让他怎么办。
燕秋忍了又忍,维持住了他文明和谐的面貌。
“我不会帮你的,也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燕秋把自己想象成了一块儿不近人情的石头,怀里的猫猫也没让他心软,“我尊重禾泽本人的选择。”
二宰“喵”了一声,似乎在表达不满。
这样不近人情的话语并没有动摇太宰分毫,他淡淡的看着燕秋,露出了困扰的、无奈的神情。
“但是,我也是他的选择。”燕秋听见了这样的回答。
燕秋被噎了一秒
“……你俩暧昧过头了吧。”终于,他忍不了了,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真实想法。
然后,太宰非常可疑的移开了视线。
€€€€你认真的吗?!
本来只是顺势吐槽一下的燕秋觉得很不对劲。
“……他知道你这么选绝对会被你气死的。”最后,他只能无视古怪的氛围,如此颓然的评价道,然后闭眼调整了一下情绪,直接将先前的话题略过,“不过你勉强说服我了,我可以帮你一把。所以我们来谈第二件事吧。”
€€€€
雾气弥漫。
一切的始作俑者们各怀心思的进行着茶会。
雾气的主人开放了他的收藏室,邀请他的客人们前往参观。
不速的客人被拒之门外。一番调措之后。现如今,只有太宰和阿真还留在外面。
太宰坐在属于他的那把椅子上垂眸思考着什么,阿真则占据了费奥多尔的椅子。懒洋洋的拿着水果刀削苹果。
刀刃摩擦果肉的声音吸引了太宰的注意力。
“我不建议你吃这个苹果。”太宰轻声说道,仿佛是某种提醒。
“说的像异能力能吃东西似的。”对除费奥多尔以外的人都没个好态度的阿真如此开口道。
在刚才的参观活动中,他是一定要跟费奥多尔一起进宝石屋的。在涩泽龙彦的拒绝和费奥多尔下达了“替他看住太宰治”的任务之后才消停了下来。老老实实的和太宰待在了外面。
“哦,异能力不能吃东西吗?”太宰仿佛是为问而问的说道。
阿真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一下。
“你见过可以吃东西的异能力。”他成功把疑问句问出了肯定句的效果。
太宰淡淡的“嗯”了一声,算作肯定。
“同人不同命。”阿真也懒洋洋的感叹了一句。
“你都不是人呢。”太宰淡淡的纠正道。
“就你是人。”阿真见缝插针的怼了回去,继续€€€€€€€€的削着苹果。
果皮早就被削去,而阿真却依然控制着刀刃,一圈一圈的削着果肉。充分接触到空气的果肉开始一圈圈的氧化,显现出将会逐渐腐烂的样子,汁水顺着阿真的手流到桌子上,滴落到地上,变成黏腻的痕迹,然而阿真依然乐此不疲。
“你在浪费食物。”太宰淡淡的点评道,他并不是非常在意阿真折腾苹果这件事,也不是非要提及它。但如果不说话,那就实在没事干了。
第322章 氧化
“它在氧化。”阿真盯着刀刃和苹果开口说道,“被揭开光鲜亮丽的外皮之后,一切都会氧化。想要找寻看见未氧化的部分,就要将氧化的部分削去,可完好的部分一但接触到空气,就会再次氧化。直到最后什么也不剩,裸露出带毒的籽核€€€€『死苹果』……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太宰的视线停留在异能少年身上,又默默的收回。
彩窗玻璃给室内带来了异样的光线。
“或许是吧。”他稍稍给出了些许回应,又紧接着开口提出质问,“会出现在这里的、加入俱乐部里的所有人都各怀心思。即使异能力也不例外。那么你呢?你又是如何呢?是禾泽让你来的。”
在方才的一切表演中,阿真都将自己与费奥多尔捆绑在了一起。这样的谎言是敞亮的,倘若他的观众足够信任费奥多尔的能力。纵使知道他是属于禾泽释之助的异能力,也会顺势的认为他连同禾泽释之助,都是和费奥多尔形成捆绑关系的。
然而,太宰却完全没往那方面想。
对阿真来说,这样的问题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尖锐的了。
然而,阿真连眼皮都没有撩起,他在心理为自己的穿帮扣了表演分,表面上依然是平静的样子。
“他才没资格指使我做事呢。”阿真冷淡的说道,变相的承认了他是认识禾泽的,手下一用力,几乎不剩什么果肉的苹果核被撬裂成了两半。阿真的动作凝滞了一下,也没料到这颗苹果竟然这么脆。因着这突如其来的功亏一篑。本该变为独特艺术品的苹果在最后一刻成为了没有结局的废品。
虽然这或许也是艺术的一种。
他将玩坏掉的苹果连着刀一并都丢到了桌上,残余的汁水在他手上凝聚成水珠的形状。
“我是为了费佳大人而来的,”阿真向太宰申明道,“骸塞内发生的一切,如果配不上他的构想,我会很困扰的。”
太宰不置可否。
宝石屋的门就是在此时打开的。
费奥多尔夸赞着涩泽龙彦的藏品,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阿真“噌”的一下坐直了身,视线一瞬不瞬的追随着费奥多尔。太宰注意着二人的一举一动,结果直到费奥多尔来到桌前,阿真也愣是没把他占据的、属于费奥多尔的座位让还给费奥多尔。
“辛苦太宰君替我照顾它了。”费奥多尔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点似的说道,极为自然的将手搭在异能少年的肩上,嘴角挂着些微弧度。
“还是算了吧,”太宰说话的毫无起伏,手肘搭在椅背上借力站了起来,“老鼠的感谢我可受不起。”
“看来你们聊的还不错。”后一步从宝石屋里出来的涩泽龙彦淡声评价道。
他或许对“不错”这个词的释义有些许独到的想法,然而这样的想法并不能得到客人们的认同。
涩泽龙彦同样注意到了阿真占着费奥多尔座位不走的情况,但他乐见其成。事实上,他对一切不会干扰到他的戏剧都乐见其成。
太宰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根据刚才商议的结果,现在轮到费奥多尔自己看着他的“小狂热粉”,而涩泽则带太宰一人参观他的藏品。
平心而论,涩泽龙彦的区别对待还是很明显的。他全程对阿真态度冷淡,可以说是轻视了个彻底,涩泽的宝石屋并不是什么进不得人的机密之地,却将阿真拒之门外。他虽然没用直白的言语表达过个人观点,但从行为来看,他没把阿真赶出骸塞都是很给面子的结果了。
如今,他依然将阿真无视了个彻底,仿佛这里压根没有他这个人似的。
太宰来到他身边后,涩泽略微侧身,显现出邀请的姿态。
然而就在此时,阿真却突然的发声了。
“你该感谢我的,要是我不出现,这只会是个一眼望得到结局的无聊剧目,不是么?”
涩泽龙彦的视线移到了阿真身上,异能力的即便外形近似于人,与人之间的差异依然是很大的。阿真却没有看着涩泽龙彦,他在盯着费奥多尔。他的瞳孔在虹光下显现出微妙奇异的色彩。
。涩泽龙彦有一种直觉,阿真这句话是说给他听的。然而,阿真的视线没有给予涩泽分毫,只是全心全意的仰头望着费奥多尔。
他或许盯着他看了一秒,或许这一刹那的停顿只是错觉,最后,涩泽龙彦依然没进行任何回应,转身无视了他,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宝石屋门后。
费奥多尔他绕过太宰的椅子,自然的占用了涩泽的那把。
只要费奥多尔在阿真的视线中时,阿真的目光就不会从他身上挪开。
他看着费奥多尔拉开那把椅子,恰好坐在了阿真的对面,这样的位置安排让太宰的那把椅子显得很多余。
“一直盯着人看是很失礼的哦。”或许是阿真的视线太持续了,费奥多尔终于还是开口进行了提醒。
阿真克制的移开了视线。
“抱歉,但我实在是太想看看您了,请原谅我吧。”阿真用着歉疚的口吻说道,与刚才手撕异能力的模样判若两人。
费奥多尔沉默了片刻,对一切都不置可否。
“你服从于我,是么?”接着,他反问道。
如果表演的时候,助演的观众是极为配合的,那绝对是让表演者高兴的事情。
至少对现在的阿真来说,费奥多尔就是相当配合的好助演。
“我愿意服从您,而且绝对比他要更€€€€”他迅速急迫的说道,未尽的言语因过于激动而失声,他似乎也不愿提起那个名字。
费奥多尔的情绪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激动而有什么波动,他淡淡的望着阿真,接着提出了一个问题。
“‘他’叫什么名字?”
阿真极为不甘的闭了嘴,嘴唇动了动,半晌才极不情愿的吐出了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