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控制你哦。”他抬起那只受伤的手向我示意,“或者更准确些,是控制你的异能力€€€€那枚由你和费奥多尔共同创造的异能怪物。”
我的手指忍不住动弹了一下,不知是恐惧还是其他原因€€€€最好是恐惧吧€€€€我感到浑身发麻有点难以动弹,是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最后果然不出我所料,费奥多尔创造的怪物必然有处理『污浊』的能力。现在,污浊的指示式已经与那颗……苹果?融为一体了,只要使用虹色金属,便可以控制它,只需要最简单的指令。”
盘旋在脑海中的声音愈演愈烈,而太宰先生听不到一点儿。我不想露怯让他发现我的异样,于是下意识的重复了他的话语。
“……什么指令?”
“进攻骸塞的指令。”太宰先生开口说道,“『污浊』毕竟是个半成品,就像小孩子那样,破坏性很强,却只能听从简单的攻击命令。但这样就足够了。”
“我确实需要承担一些大楼倒塌带来的受伤风险,但禾泽君的话,会直接被苹果杀死吧?被自己的异能力杀死,也挺符合主题的。”太宰先生调侃似的开口说道。
人间失格的存在能够将所有接触到太宰先生的异能力无效掉,当阿真开始在虹色金属的控制下进攻骸塞,骸塞会开始倒塌,我会被我的异能杀死,这样的攻击会持续到阿真触碰到太宰的那一刻,而那一刻,最后的威胁便消失了。接着,一切都结束了。
就像太宰先生所说的那样,并不是因为『他的计划』需要我那个解决掉它的人才是我。倘若不是又我来解决阿真,那我就只能死了。
然而,太宰先生似乎是不了解我的。倘若他真的了解我,就会知道一个负责任的kp在这种时候会选择什么。我依然有拒绝的余地,特别是摆在我面前的选项中,有“由太宰来打出好结局”这项,这可是模组中写好了的结局啊。我怎么可能放弃这种可能性。
然而我的拒绝并没能说出口,因为太宰先生看穿了我想要说些什么。
“唉,我就知道这样是不能说服禾泽的。”太宰先生再度开口了,像是已经意识到了我的拒绝,“禾泽真是油盐不进,为了看我来解决问题,就这么愿意承担双倍的死亡风险来拒绝我的提议吗?那我换个说法吧。”
我咽回拒绝的话语,抬起头,等待着他的下文。
“要是真任由『苹果』毁掉骸塞,那么这场游戏的赢家就是费奥多尔了,无论是哪一个,负伤的我们都和之后的游戏无关了。禾泽君付出了这么多,你甘心最后是他赢吗。”太宰先生动之以理的开口说道。
我的弱点被击破了。
“我去阻止阿真。”我故作冷静的开口说道。
收回前言,太宰先生真的很了解我。
€€€€我们才认识几十个钟头,他怎么做到的?
“原来他叫阿真么?”太宰先生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对。”我愣了愣,开口说道。
有的时候,人对另一个人的好感就是在这莫名其妙的瞬间产生的。
“你有带枪吗?”太宰先生开口问道。
“没有。”我摇了摇头。
“那其他武器呢?”太宰先生再次问道。
“也没有。”我又摇了摇头。
太宰先生的神色浮现出些微苦恼,又很快消失了。
“那带上这个吧。”太宰的视线投向我脚边的水果刀,造型精致的水果刀,上面还沾着一些果汁一样的痕迹,“阿真很喜欢这把水果刀,你可以用这个带他回家。”
第335章 反派
我弯下腰,沉默的捡起地上的水果刀。刀柄上花纹的缝隙盛着黏腻的苹果汁水,倘若这真是阿真喜欢的水果刀,那阿真大概很不会削苹果。
“我经常会想不明白一些问题,很多事情的发生在我看来就是莫名其妙。”我的视线移向了外面的阿真,“我打阿真?真的假的?”
太宰先生毫不意外发没有给我任何回应。因此,我在莫约半秒钟后意识到我真的开了口,把心里的腹诽和吐槽一道说出来了。
实际上当然的,我并不想对任何人说这样的话的。但或许任何克制的与封闭都有间隙,人不可能一直对自己的内心所想缄口不言的。
太宰先生没对我无意间说出的话发表意见。只是微微颔首,示意我他有在听。
€€€€还不如不听。
『污浊』已经被阿真拥抱住了,但仍然还在,即使是如今,也依稀能透过半透明的异能“果肉”看见其内部搅动的、只有在外太空才能见到的科学奇观。
阿真、或者说已经成为模组中的『阿普尔小姐』的阿真,以肿胀果实的姿态向一切倾泻着自己的思想。是克制到不具备完整含义的思想。
€€€€这样的思想会让其他人感到不适吗?
我忍不住这样想。
在这种大场面上,我或许还是不够紧张。竟然还有心思关心那些被迫接受阿真影响的人会不会感到不适。
但很快,我就没这烦恼了。因为被太宰先生说服了的、不想让费奥多尔赢太舒服的我,会如太宰先生所愿的阻止这一切的。
“太宰先生的计划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轻声问道。
“在知道禾泽君所在的货轮目的地是横滨的时候。”太宰先生开口回答道。
“猎犬也是太宰先生吸引过来的?”我又开口提问道。
“事关织田作,安吾不会拒绝我的要求的。”太宰先生垂下眼睛,回答着我的问题,嘴角的弧度仿佛涵盖着对自我嘲讽,“我也反省过自己是不是过度敏感了……不过,托你的福,在横滨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安吾现在肯定觉得我料事如神,说不定还会在部下面前夸我呢。”
对于太宰先生的发言,我没给出回应,只是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被猎犬逮捕、接着我会在自由轩碰见安吾,都是你的安排?”我开口问道。
太宰先生手肘撑着桌子,懒洋洋的瞄了我一眼。
“那是当然的了,猎犬本来就是我安排来的。防范禾泽还是很有必要的,事实证明,倘若猎犬不在这里,横滨如今的场面会难看的多。所以,你的那位室友先生想借此困住我的计划本就不可能成功。不妨告诉你,你在自由轩遭遇的那场逮捕也是我安排的哦。”
我愣了愣。
“可你那时候不是要求我去侦探社吗?”我开口问道,一时半刻没有跟上太宰先生的思路。
太宰先生抬头与我对视了一会儿,接着笑出了气音。我也不知道他在笑些什么。
“我是这么说了,但是啊,禾泽君的拒绝我早在开口之前就知道了。”不知何时,太宰先生也拎了把水果刀在手上把玩。他扭转这刀柄看这金属反射着彩色的光线,那样的光线是扭曲的,倒影着废墟窗外畸形的『苹果』,他的注意力多半都留在了阿真身上,即使他此刻显得从容不迫。然后,他维持着观察阿真的姿态,继续回答着我的问题,“你那些想法都写在脸上了,真的很容易看出来。你不想让乱步先生参与其中。当然,我想并不是出自于对乱步先生才能的防备,而是因为乱步先生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认可的朋友€€€€你担心他受伤,更担心他发现你准备干坏事,然后阻止你。因为你一定会被他一句话就成功阻止的。”
我捏着水果刀的手无意识的抽动了一下,差点把刀弄掉在地上。
“别说了€€€€”
阻止太宰先生继续说下去发话脱口而出,本身注意力更多留在阿真身上的太宰先生也为我侧目。
€€€€他为什么还能提到乱步啊。
我磨了磨牙,有些心烦意乱,是近似于在游戏中比分落后一样发感觉。
太宰先生说中了我最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
真的。
倘若先前的我确实是因为好奇太宰先生的计划来到了第几层才开始提问的,事到如今也听不得一点儿了。
€€€€他到底是怎么回是啊?!我们不是刚认识没两天吗?救命他为什么知道的这么多啊……
我真的有些接受困难了。
我原以为太宰先生说出任何正确结论我都不会惊讶,因为他就是有这样的能力。但当他真的把我所有的想法行为都讲的清清楚楚的时候,我却不能坦然接受了。
或许是因为,在现实生活中并不在意得失的我,在游戏中也是会想赢的。
我一直期待着的、无论何种情况都完全不会误解我的人真的存在,在我最希望被误解的场合出现了。
我在横滨的所作所为,无疑都是坏事。
为费奥多尔打掩护,帮助他盗走对整个世界都至关重要发『书』;冷眼的看着太宰先生被污蔑带走,却故意不将这样重要的事情告知侦探社;欺骗安吾先生,利用安吾先生反过来对付费奥多尔;和涩泽龙彦联系,为他的剧目提供对横滨没好处的奇思妙想;默许阿真变成危害性极大的特异点,以此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以说,我在横滨除了装的乖了点,真正做的就没几件是好事。
€€€€而且我也没装的有多乖。
所以,在这个世界,我所扮演的明显是一个反派角色。
反派角色就该有反派角色的样子。
如果一个反派角色被正派角色劝一句就从良了那还能叫反派角色吗?也太没面子了吧。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糟糕的情况发生,我选择绕着我无法拒绝的乱步先生走。
我本以为这样就能万事大吉了,我避开了乱步,不至于因为被他要求而进退两难。模组的进展也都算符合我的预期。
然而我千算万算没算到太宰先生会提到乱步。
确实,我确实通过不与乱步见面避免了被乱步影响……但你怎么能说出来呢!
€€€€你都知道我在干坏事了你在这说这些,我一个做坏事的我不要面子吗悲。
我挣扎的、负隅顽抗的抵抗着太宰先生诉说的答案。即使是阿真被费佳变成了苹果,都没有此时此刻来的让我破防。但根据我对另一个太宰的了解,我越是挣扎他就越是冷酷。不但会说,而且还会反复的说。他或许是希望我进行一些改变的,比如更理智一点,做决定的时候要把个人得失也纳入考量。从事实来讲,我确实改变了€€€€我对他的冷嘲热讽脱敏了。
还通过太宰本人同期教学的操心术读懂了他嘲讽下的潜台词,完成了对准干部先生里程碑级别的去魅。也间接导致了我对他产生更为微妙的特殊感情……
但总之€€€€我在开口要求他别说了的时候,他多半是不予理会的。
结果没想到的是,太宰先生真的停下了。
他不但停下了,还平静的、面带微笑的望着我。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说了,禾泽君去找阿真吧。”太宰先生非常给面子的转换了话题,虽然这多少暗含了“不想听我接着说下去就去把阿真给解决了”的意思。
我没法拒绝的,更何况刚才就已经答应了。
但我如果选择这时候停止发问转身就走岂不是更没面子。
“禾泽君不擅长干坏事呢。”我犹豫着没有在现在离开,太宰先生对我的评价同样没有结束,“虽说目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禾泽君凭借着自己的意志一手造就的,但态度上却纠结的很,总是一副强迫着自己的状态呢,表情也很明显。”
“哎呀,这该怎么办呢?”他歪了歪脑袋,故意表现出了轻松愉快的态度,很难说这其中有没有安抚我的成分在里面,但我确实是感受到了太宰先生态度的微妙转变。我看见太宰略显无奈的摊了摊手,他手上的伤口浸染了手腕处的绷带,显得有些刺眼,“没办法,那就只好由我来逼着禾泽君做好事了。”
他这样说的。
我失语了片刻。
“有人说过太宰先生像个人生导师吗?”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唔,或许有吧?记不清了。”太宰先生托着下巴如此回答道,“倒不如说,这么评价我的人真是对我期待太过了。”
“我觉得我很中肯。”我忍不住开口,在太宰移来的视线下,我几乎是落荒而逃般的接着说道,“我没什么问题了,走了。”
太宰先生只是静静的看着我,没有言语。
€€€€这样就招架不住了,心思真的很好懂啊。
太宰这样想着,也知道自己这会儿的话有点太多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其实没必要再把禾泽对乱步的心思考虑说出来,更没必要再说后面那些。但他还是说了……
他却也不想深究其中的原因,就当是因为禾泽君天生就是个让人有倾诉欲望的存在,又恰好马上要离开了吧。
€€
肿胀的苹果漂浮在半空中,如今想要接近他,就得走到骸塞的最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