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干脆不理慕容€€,只继续看向屈云灭。
只要屈云灭改主意就行了,他改了主意,慕容€€说什么都没用。
而屈云灭在萧融的注视下,他沉默了许久,最后对萧融说道:“这事你别管。”
萧融:“…………”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屈云灭:“我别管?”
屈云灭的神色依然很坚持。
他甚至不看萧融,而萧融立刻走了两步,站到他面前,站到他眼皮子底下,由下至上的看着他:“这么大的事,你叫我别管?!”
萧融指着慕容€€:“他是鲜卑的大将军,大将军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这十几年的累累血债,他是最大的那个刽子手啊!”
慕容€€绷着脸,即使萧融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他也毫无反应。
而下一秒萧融又指向受了打击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的慕容€€:“他爹恶贯满盈,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那慕容€€就是他爹身边的小鬼!”
慕容€€恍恍惚惚的看向慕容€€,后者的脸色更加尴尬了。
但感到尴尬的不止他一个人,还有那边的三位观众。
简峤等人:“……”
想走,但这时候走太显眼了。
屈云灭:“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道理吗,真要论起来,哪个将军手上没有血债,王新用也曾杀过镇北军!”
萧融:“王新用跟慕容€€怎么能一样,王€€€€”
说着,他又指向旁观的那几个人,但说到一半,他突然转头,发现这里只有三个人,没有王新用。
萧融突然卡壳,因为他不知道王新用去哪了,这时候公孙元小声替他解围:“王将军发现鲜卑皇帝跑了,去追他了。”
萧融:“……鲜卑皇帝不就在这吗?”
这回回答他的人是简峤:“但王将军不知道啊。”
屈云灭突然开口:“那你们还不去告诉他?”
简峤呆了呆:“王将军独自带兵出去的,我们不知道他这时候在哪。”
屈云灭脑门上的青筋都要迸起来了:“那你们不会去找?!?!”
“盛乐城破之际,到处都需要人,怎么就你们三个这么闲,在这里看本王的西洋景?!赶紧滚,下午之前不把他找回来,你们三个也别回来了!”
三人:“…………”
他们赶紧低头应是,麻溜的滚出了这里。
出去以后,简峤默默咽着口水来平复心里的忐忑,公孙元比他好一点,但他也挺害怕的。
缓过来以后,他有点纳闷的问简峤:“西洋景是什么意思?”
简峤:“……可能是笑话的意思吧,我也不清楚,萧先生经常这么说,萧先生说的时候很自然,但从大王嘴里说出来,感觉就有点怪了。”
原百福:“大王的话你们也听到了,怎么办,兵分三路去找王新用?”
简峤直接笑了一声,他没有嘲讽原百福,但原百福听了就觉得不舒服,仿佛简峤在鄙视他不知所谓。而公孙元也摆摆手:“不必,让一个人去找,做做样子就是了,大王不是真的让咱们去把王新用带回来。”
简峤:“对,大王这是恼羞成怒了,没关系,用不了多久他就恢复了。”
原百福纳闷的看他,“你怎么知道?”
简峤和公孙元一起回答他:“因为萧先生在啊。”
原百福:“…………”两个马屁精。*
那三人走了,但这屋子里的气氛并没有好一点。
因为慕容€€和慕容€€还在,而存在感更低的东方进,他也还在。……但正因存在感很低,而且他站在屋子的另一边,所以屈云灭没有迁怒到他脑袋上。
当别人的怒气超过自己的时候,自己的怒气就会渐渐平息,萧融不懂这是什么道理,但他确实没有刚刚那么生气了。
他看向屈云灭:“大王,借一步说话?”
屈云灭冷哼一声,也推门出去了。
萧融跟上他,同时转身对东方进指了指那两人:“把他们关起来,严加掌控,记得关在不同的地方。”
这时候,萧融背后传来一声紧张的低吼:“但不准杀了他们!”
萧融:“…………”
他磨了磨牙,手都下意识的放到了螭龙剑上面,他心里想着,再说,再说!再说一句,我就替你动手!……
好在屈云灭没再吭声,那俩人也短暂的保住了性命。
其实他们根本就不认识这个皇宫,而且因为这皇宫是比着当年的长安建造的,比金陵皇宫还大许多,屈云灭一通乱走,压根不知道自己走哪去了,反正他推开一扇门就走了进去,而萧融快步跟着他,进去以后,萧融和屈云灭一起沉默在原地。
挂在房梁上的摇床、镶了金子的浴桶、还有挂在墙上那足足四排的动物尾巴,以及直接摆在桌上的大大小小玉/势。
萧融:“……”
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鲜卑皇帝看着和他年纪差不多大,没看出来啊,玩得还挺花……
屈云灭沉默是因为他觉得这间屋子很怪,先看了一眼那奇怪的摇床,屈云灭突然觉得以后在陈留也可以做一个,他在金陵没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唯一让他觉得比较新鲜的,就是睡在船上的那些时光,晃晃悠悠的,很助眠。
这东西正好代替船了。
在心里记了一下,然后屈云灭又看向墙上的几十条狐狸尾巴。
什么花色都有,有的似乎还不属于狐狸。
把猎物摆屋子里?不臭吗??
屈云灭猎到狐狸只要它的皮子,尾巴都是直接扔了,他可没想到有人把这东西当装饰品,还一下子摆这么多,不理解,猎到狐狸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么,要摆也应该摆老虎尾巴啊。
不过想想鲜卑皇帝那个德行,屈云灭又释然了。
估计他只能猎到狐狸。
之后,他的目光又挪到那些玉/势上面,这东西不是那么的写实,所以屈云灭一时之间没有看出来这是什么,他还纳闷的想要拿起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差点碰到的时候,啪!一只手打了他一下,他的手纹丝不动,而萧融的手红了。
萧融:“……”
他的脸也红了,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什么东西你就乱碰!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脏不脏!”
屈云灭本来是不懂的,但是看着萧融这个气到跳脚的反应,他这辈子头一回,在战争之外的事情上迅速开窍。
屈云灭恍悟:“哦…………”
萧融:“……”
他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他更想跟换季时候收被子一样,连推带搡、最好再邦邦给屈云灭两拳的、把他塞到地缝里去。
萧融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他条件反射的想坐下,但在屁股差一丁点就挨到椅子的时候,他突然又拔地而起,僵硬的站在原处。
屈云灭抿着唇,他有点想笑,但他知道这时候笑了,萧融最起码三天不会再搭理他,所以他忍了,还倒打一耙道:“如果不是你非要我出来,咱们也不会进这个屋子。”
萧融呵呵:“如果不是你非要招降慕容€€,我如今早就已经睡下了,根本不用操这个心。”
屈云灭又垂下眼睛,萧融一看他这个消极对抗的架势就来气,但他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既然屈云灭一反常态,那他就要弄清楚屈云灭一反常态的原因在哪里:“那个东西是什么东西?”
屈云灭不吭声。
萧融看看他,又问:“慕容€€手里有你的把柄?”
屈云灭还是不吭声。
萧融:“……跟你的家人有关吗?”
屈云灭眼皮又往下耷拉了一点。
突然,他发现萧融不说话了,屈云灭心里一紧,他登时抬头,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萧融来到了他面前。
萧融的眼睛微微上抬,屈云灭和他对视,心里有些茫然。
下一秒他就不茫然了,因为萧融突然高高的抬腿,然后跟个钉子一样猛地把自己的脚踩了下去。
屈云灭:“…………”
铁人也受不了这种攻击,屈云灭疼得脸都有一瞬间的扭曲,萧融还不觉得解气,他继续往下用力,恶狠狠道:“你不说是吧?好啊,那咱们就耗在这,你不是无话可说吗?有本事你别张嘴,反正现在鲜卑打完了,接下来也不需要你必定到场了,你就是骨折了都没关系!我算是看清楚了,让你到处跑、让你随便张嘴这就是我的错!我就该想办法让你变成哑巴,变成瘸子,最好让你爬不起来,免得天天给我惹祸!”
“你有本事闯祸没本事说话是吗?对着慕容€€你倒是一句接一句,怎么到我这就什么都不说了!我难道还不如慕容€€招你的待见吗!”
萧融真的很生气,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可那是针对小孩子的,屈云灭又不是小孩,他们认识那么久了,屈云灭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一点脑子都不动的镇北王了,就算是上一次他差点把自己害死,那也是事出有因,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细算起来其实不是他的错。可这回呢?这么低级的错误,就是张别知也不能犯啊!
再加上后来屈云灭闭口不言,显然他想瞒着萧融,虽然萧融不知道那是什么事,但一想到屈云灭背着自己,有他自己的秘密,萧融就怒不可遏。
萧融对屈云灭也有自己的秘密,而且有很多很多,但他就是这么一个双标的人,他知道自己双标而且不打算改,而屈云灭也是,知道他双标,但又完全不介意。……
不过真的有点疼,屈云灭默默忍了一会儿,发现萧融是真的气上头了,完全不打算放过他以后,屈云灭深吸一口气,干脆伸出双手,掐住萧融的肋骨,跟端东西一样,直接把萧融从地上端起了两寸左右。
萧融的神情立刻变得错愕,但很快,屈云灭就把他放下了,终于拯救出了自己惨遭蹂躏的脚,屈云灭不得不投降:“我没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同意,你历来如此,对别人大方得很,对自己却相当吝啬。”
萧融:“…………”
他还沉浸在震惊当中。
他一个大男人,被屈云灭端起来了。
跟端个花瓶一样……就这么轻易地……端起来了。
而且屈云灭的动作特别稳当,他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屈云灭手里的玩具。……太离谱了,难道这个时代没有地心引力吗?!
萧融的反应还很迟缓,而屈云灭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一副很是疲累的模样:“罢了,让你知道也无妨,只是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一定要拿到这个东西!即使要我饶过慕容€€也没关系,大不了日后我可以再打慕容€€一次,但锡比浑神草世上只有一个,若是这次得不到,以后我就休想再找到它了!”
萧融:“……”
他慢半拍的问:“锡比浑神草是什么?”
屈云灭运了运气,然后才不情不愿的回答:“鲜卑的宝物之一,大鲜卑山出现神迹的时候,飞龙在天是其一,锡比浑神草是其二,据说这神草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效,当年乌桓国的国王为了救自己的儿子,用三座城池跟鲜卑皇帝换,他们都没有把神草拿出来,因为这东西鲜卑人也只有三株。前两株已经用了,最后一株是鲜卑的圣物,他们始终没动用过。”
萧融缓缓点头:“原来如此,这一听就是骗人的。”
屈云灭:“…………”
萧融摊手:“首先这世上……也罢,或许过去是真有龙,但如今,最起码是几百年以内的如今,真的没有龙了。慕容部不过是为了给自己造势,还有蒙骗中原人,龙是中原的图腾,它要是真现世了,为什么会飞到大鲜卑山上去,就慕容部如今的德行,大王你觉得他们像是被真龙庇佑的模样吗?”
屈云灭:“……南雍如今也衰落了,或许衰落之前他们有。”
萧融被噎了一下,也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他们这些人怎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