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然瞅着他,也一字一顿的拉长声音:“你也说,姑、娘、万、安~”
萧佚:“…………”无趣。
不对,现在不是点评他们的时候。
我大哥呢?!?!*
他大哥已经被别人抬走了。
屈云灭把人带回自己的房间,熟练地弄来一盆热水,浸湿了帕子,然后再轻轻一攥,帕子就干了。……
屈云灭都不用去叫醒萧融,只是用帕子左右擦了一下萧融的眼睛,下一秒,萧融就睁开双目,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屈云灭看着他这个样子,明明心里软地一塌糊涂,可他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结果这一笑,就触碰到了萧融脑子里的敏感神经。
萧融坐起来,脸蛋红扑扑地问他:“你笑什么?”
屈云灭:“……不知道。”真不知道。
萧融看他一眼,说了三个字:“大傻蛋。”
他不说还好,他这一说,屈云灭又低笑了一声。
萧融眉头都拧成一个疙瘩了:“有什么好笑的?”
屈云灭摇摇头,萧融的脾气没有定论可言,全凭屈云灭自己直觉,而他现在就直觉,他要是再笑,萧融就该急了。
他说道:“没什么好笑的,但我一看见你就开心,开心了我便想笑,你总不能连这个都让我改了吧。”
萧融还是盯着他,然后慢吞吞地往后缩,他抓起一边的被子,跟抱枕头一样的抱在怀里:“油嘴滑舌,说得都是没用的。”
屈云灭点点头,然后说道:“但你爱听。”
萧融:“…………”
他条件反射要把怀里的抱枕扔到屈云灭身上,但扔的时候他才发现,他怀里是被子,被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出去,然后啪嗒一下,落在了半寸之外,都没离开萧融的胸口范围。
这要是个动画片,那这卧房里就该卷起一阵萧瑟的秋风了。
萧融:“……”
眼看着他的脸色越发红润,下一秒就要恼羞成怒了,屈云灭赶紧打断他的蓄力过程,一把将被子扯开,然后狠狠拍了一下,将其拍扁,他才一本正经地看向萧融:“好了好了,不生气。”
然而萧融的脸面更挂不住了,他怒道:“你哄小孩呢!”
屈云灭张嘴,话到嗓子眼又被他咽了回去,默了默,他让自己坐得离萧融更近了一些,他望着萧融的眼睛,柔声问他:“阿融,为什么又不高兴了?”
这是他最近才发现的一件事,萧融喜欢看他穿士人服,喜欢看他压制其他的将士,同时,他还喜欢他温柔的样子。
只要他用这个语气,萧融立刻就会变得好说话起来。
不过他也不能总用,总用的话,萧融就不吃这一套了。
以后还不好说,至少今日这招很管用。
萧融看着屈云灭专注的神色,听着他小心翼翼哄劝自己的语气,本来凶巴巴的模样瞬间就消失了,他又缩了回去,一副倒打一耙的模样:“谁说我不高兴了,我没有不高兴啊,安插的钉子本以为已经用不上了,谁知道柳暗花明又一村,最终还是派上了用场。”
屈云灭听着,很给面子地抚掌:“对,都是阿融的功劳。”
萧融:“……”
他抿了抿唇,突然问屈云灭:“你这次又没想带上我,是不是。”
屈云灭脸上的笑顿住,过了一会儿,他垂下嘴角:“是。”
萧融早有所预料,倒是根本不惊讶,他敛起眼皮,双手放在自己腹部,习惯性地揉捏指腹:“好吧,其实我跟着你也没什么用,打仗我帮不上你的忙,只能在后面给你摇旗呐喊。只不过……我以为这回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自然是因为原百福那件事刚发生了没多久,但萧融不敢提,就算他现在脑子不太清醒了,他还是不敢提。
他的温柔和在意只体现在这些小细节上,因为屈云灭受不了,所以哪怕那件事是他人生中数一数二的阴影,他也决计不会再提那件事了。
即使屈云灭后来说过,他没有那么脆弱,萧融还是不愿意让他回想那一夜。
看着萧融一颤一颤的眼睫毛,屈云灭浅浅勾唇:“在打仗上,阿融你确实帮不到我。”
萧融:“……”
他噌地抬起脑袋,萧融双标得很,他可以说自己没用,但别人不许这么说。
屈云灭看着他这反应,没忍住,又笑了一声:“术业有分工,在治理之上,我也帮不到你。但这不是我要把你留在家里的理由,你可以怀疑我很多事,却不能怀疑只是因为你起不了什么作用,我便不愿意带上你,你应当最清楚,不管你有用没用,我去哪都想带着你,我恨不得把你栓在我身上。”
萧融又想把被子扯回来了,清醒的他不会这么做,因为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但喝酒的他脑子没那么多弯,所以嗖的一下,他伸出手,又把被子扯回身上,顺便还盖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屈云灭的被子没什么味道,去军营他穿软甲和轻甲,回王府他就换普通的衣袍,睡前他还会擦洗一下,把中衣换掉,在军汉当中,他已经算是有洁癖的存在了。
然而没味道,萧融却还是有种想一头扎进去的冲动,本能是骗不了人的,他的本能就在告诉他,这里好安心哦。
殊不知屈云灭看着他这个动作,心里也有个声音在说,好可爱哦。……
安静了片刻,屈云灭才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之前我的确想,我应该寸步不离地跟着你,有我在你身边,你才能平安无事。但这想法实在是有些自大,尤其在今日这件事上,这和原百福那一回不一样,待在我身边,你才会有危险。”
萧融将被子往下€€了一点,露出自己的下巴来:“什么意思,你也觉得这封信有诈?”
屈云灭愣了一下,没有深究这个也字:“不知道,我只觉得事情不应这么顺利,以前打胡人的时候也是一波三折,到了南雍这里却如此顺畅,连那个小皇帝都来帮我,总觉得这种好事轮不到我头上。”
萧融:“…………”
他一言难尽地看着屈云灭,然而过了一会儿,他默默点头:“对,这回我跟你想的一样。”
韩清还在外面晃悠着呢,到现在他们也不知道韩清到底想干什么,前日刚到一个坏消息,今日就来一个好消息,谁知道前路到底是通天大道还是坑,这世上心眼多的人如过江之鲫,个个还都有本事,萧融实在是被他们坑怕了,他都担心小皇帝已经和韩清联手了。
这应当是不至于,毕竟韩清再手眼通天,也不可能顶着那张脸混到宫廷当中,而且小皇帝在人精里长大,他谁都不信,萧融都在他身上栽了跟头,他算是很难洗脑的那一类人了。
那又如何呢,想坑他们的人无论如何都会想出办法来,这个办法也不一定需要小皇帝。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就跟下午开会的时候差不多,那时候萧融想不出理由来阻止他们,此时他也想不出理由来阻止屈云灭,之前他们是迫不得已放弃了勤王的名头,因为南雍率先开战,他们只好站到了朝廷的对立面上,此时勤王的好处唾手可得,若能以禅位的方式平稳过渡皇位,那这开局就太完美了。屈云灭可以从一而终地践行他英雄的称谓,他这一生都没有污点,每一场战斗都师出有名。
系统也没有示警,说明此行并不会有危险,萧融不能因为自己心里隐隐约约的担忧就要求屈云灭放弃这个好机会,更何况屈云灭自己也不想放弃,他从未把那些潜在的敌人放在眼里,他也绝对不会惧怕一群只会在暗处€€€€€€€€的鼠辈。
说不出规劝的话,萧融就只能看着屈云灭,屈云灭不知道一眼万年这个词,但他着实有些受不了此时萧融的眼神,看得他有种抛却一切的冲动,恨不能今夜便带着他远走高飞。
屈云灭先狼狈地躲开了目光,这可是少有的事情,毕竟在窗户纸七零八落以后,他俩的地位就掉了一个个,永远都是萧融先躲,屈云灭锲而不舍。
然而屈云灭把脑袋挪开,引来了萧融的不满,他伸手拽住屈云灭的衣领,而不用他使出多大的力气,屈云灭就已经主动把自己送了过来。
靠近之后,他的身体压着那床被子,可怜的被子又变成了一张皱巴巴的饼。萧融脑袋晕乎乎的,不止是酒精的作用,说实话,他非常喜欢亲吻,也喜欢屈云灭的手掌抚摸过自己背部的感觉,在生理/冲动上他不比屈云灭好到哪里去,所以被憋的人不止屈云灭一个,还有他自己。
如果屈云灭是个现代人,萧融早就抛弃道德跟他滚一起去了,但他不是,所以萧融只能一直憋着,伤敌一千,自损一千。
有时候他也想做个不负责的人,反正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好,或许他慢慢就变得负责了,但正因为说不好这三个字,他不敢只因冲动就踏出那一步。
如果有一天他愿意留在屈云灭身边,愿意和他在一起,那萧融想,他会变成这世上最溺爱意中人的男子,他会管着屈云灭,爱着屈云灭,护着屈云灭,帮他拿到他想要的所有东西,给他弄来即使他不认识、但自己就是希望他拥有的所有东西。他幻想过很多次留下以后他的人生会变得多么鸡飞狗跳、多么绚烂,他也向往这样的生活,可是向往不是适应,叶公好龙会让绚烂消失,只留下一地鸡毛。
脑袋里的想法飞速闪过,连萧融自己都不一定能捕捉到它们,在即将克制不住之前,萧融的手掌心按在屈云灭的胸膛上,他轻轻一推,屈云灭就后退了。
被子早不知道揉巴到哪里去了,他们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不稳,刚抽离出来,谁也没法这么快就恢复平静,屈云灭望着萧融的眼睛,瞳孔里还带着危险且难以自抑的颜色。
萧融喘了口气,然后才开口说道:“你要平安回来。”
屈云灭不说话,继续看着他。
喉咙滚动两番,萧融又说:“你只有回来了……才有机会再来纠缠我,贿赂我,让我一步步后退。”
“你活着,我们才有这样的机会。”
屈云灭的呼吸趋于平缓,听着萧融的话,好半晌,他才扯起嘴角。
重新俯下身子,他湿润的双唇印在萧融的耳垂上,温凉的感觉让萧融忍不住颤了一下,下一秒,他又听到屈云灭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好。”
“我会活着,为我们以后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第0150章 以身做饵
天色越来越晚, 看蜡烛燃烧得差不多了,屈云灭便伸出双手。
这意思是他要抱萧融回自己的房间去, 但萧融看他一眼,突然翻身,他墩地一下缩进被窝,只留一个背影给屈云灭看。
屈云灭:“……”
微微抿唇,他努力克制着上扬的唇角,然后换了个方向,掀开被子上床。
冬季严寒, 若是普通的一日不洗澡还好说,但这两人都喝了酒,带着酒气一起躺在床上, 那味道可想而知。
不过目前这个状况,没人想得起来个人卫生这种事。
灯人举着的蜡烛就剩下一小块了, 再烧半个时辰就会自动熄灭,而床上的两人一言不发, 虽说他们心里都知道,大战在即,根本发生不了什么,但两人的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他们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萧融的后脑勺看着不这么紧绷了,屈云灭的姿势也不像是刚从蜡像馆里抬出来了。
萧融的呼吸频率变了一点,屈云灭听到, 还没看过去, 萧融就已经坐了起来, 他跟屈云灭一样, 都默默靠坐着床头,两人没有挨着,眼神也十分的枯燥和平静,看起来正在各想各的心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已经成婚二十年了。…………
一片安宁当中,萧融问他:“你打算带多少人出征?”
屈云灭:“我打算带二十万大军,勤王。”
他特意强调了最后两个字,听得萧融当即嗤笑一声。
当初说要勤王的时候,屈云灭可没有这么积极过,他老大的不乐意,仿佛让他用勤王这个名头,就是在迫害他,现在他反倒提醒起自己来了。
再说了,又没有人,这么讲究干什么。
嗯……萧融已经忘了他之前是怎么提醒屈云灭,即使私底下也要注意祸从口出的了。
萧融叠起双腿,懒散地应他:“好,勤王。二十万不算多,却也不算少了,左右两地离着不远,要是出了什么变数,这边也来得及派出援军,那你打算带哪几个将军?”
屈云灭说了一连串,只要是地位高的,他基本全都带上了,连虞绍承都被他从清缴杂牌军的任务中抽出来,转而安排到了带领这二十万当中,而清缴的任务被他派给了地法曾。
萧融一开始听得有些纳闷,因为人太多了,但听着听着,他突然反应过来。
金陵之战是改朝换代的一战,所有将领都想参加进来,也必须参加进来,虽然这场战争没有什么含金量,但它的意义远大于它的水平。
屈云灭将自己要奖赏和提拔的人全都安排了进去,而这些人占了目前镇北军将领的百分之九十,这回他不再逮着一只羊薅羊毛了,他也知道厚此薄彼的道理了。
也是因为如此,他才把虞绍承调了回来,他并不认为这一战需要虞绍承的加入,也不觉得虞绍承能在这个战场上发挥多大的作用,他只是要利用这一战,加深虞绍承对他的忠诚而已。
至于地法曾,他是异族,且地位不高,让他去清理杂牌军最适合不过了,既能立功,又不至于让原本的将领们对他产生嫉妒之心。
屈云灭的观念是逐渐转变的,不过他自己根本没意识到他身上的变化,他只觉得这样的安排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