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张总谈完事出来已经到了午休的时间,林纨婉拒了张总一起吃饭的邀约,乘坐电梯回到二十七楼。
大多数同事已经去吃饭了,投资部还有零零星星几个人在加班。
祝驰舟坐在工位上等他,林纨走进办公室,祝驰舟跟着就进来了。
“啪!”
祝驰舟把裘葛实业的立项报告扔在桌上。
林纨拉开椅子坐下,抬头:“怎么了?”
祝驰舟没看他,指着桌上的东西质问:“这是你写的对吧?”
林纨:“对。”
祝驰舟情绪激动地把报告书翻到财务分析那一页,指着报表问:“这是你的手笔?”
为了财务指标符合投资的基本要求,林纨确实让企业做了一些调整,但都是在法律规定的范围内做会计估计变更、调整收入确认时点之类的操作,而且整个过程有会计师事务所指导,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林纨如实回答:“这是企业自己提供的数据。”
“我之前看过周与昂发给我的报表,”祝驰舟非常气愤,脸都有点红了,“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嗯,”林纨平静道:“我让他们调整过。”
“为什么?”祝驰舟看着他的眼睛问。
林纨很坦然,不明白祝驰舟为什么会因为调整个报表就这么激动,他心想,【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祝驰舟跟他对视,“你觉得这很正常?”
林纨奇怪:“这有什么不正常的?”
祝驰舟突然觉得很没劲,拳头握紧了又松开,低头看着桌面:“我以为你跟别人不一样。”
林纨内心轻轻一震,我和别人不一样?哪里不一样?通常情况下,投资人确实不会主动去帮企业把财务指标做漂亮,可这不是上头吩咐的吗?
林纨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没想到你会为了这个放弃原则。”祝驰舟说。林纨:……
我的原则是什么?不调报表?
林纨沉默,祝驰舟又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质问道:“你真的就一点愧疚都没有吗!”
林纨震惊了,调个报表而已,【这有什么好愧疚的?】
祝驰舟听到林纨内心还这么理所当然,顿时觉得对方已经十恶不赦无可救药:“你这种行为和诈骗有什么区别?你是不是为了钱什么都能做!”
他声音有点大,办公室不隔音,外头已经有人在探头探脑了。
林纨简直莫名其妙,“祝驰舟你什么毛病?调个表你就受不了了?你这么讲原则的话不适合做投资人,辞职吧!”
“这是表的事吗?”祝驰舟朝他吼,“你做了什么你心里不清楚?!”
林纨拉下脸,垂眸,然后撩起眼皮看人,目光中带着警告,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清楚,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祝驰舟高高大大的,站在光线底下,英俊的浓眉皱成一团,几乎咬牙切齿:“你一定要我说出来吗?”
林纨盯着他,双臂交叠抱在胸前,【有什么不敢说?】
祝驰舟换个方式质问:“你去企业的时候,当场就拒绝了投资,现在为什么又要做了?”
换做平时,林纨可能会耐心解释一句,一开始不看好的项目,后来有了新的发现觉得可以做也很正常。但现在林纨被祝驰舟的无理取闹弄得很烦躁,他冷着脸说:“跟你没关系。”
【笑死,我为什么要做,还不是领导交代的。】
【张总说是廷正集团的雷总亲自交代,这个项目必须做!】
【这家破企业很棘手,你以为我想做啊!】
【可最大的出资人都发话了我能怎么办!】
【我只是个打工人混口饭吃!】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富二代啊啊啊啊啊啊!!!】
冷冷淡淡的一句话说完,林纨亲眼看到,面前的这个男生,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错愕,又从错愕变成了懊恼,最后从懊恼变成了茫然。林纨:?
祝驰舟从脸到耳朵到脖子都红透了,整个人处于一种精神恍惚的状态,失魂落魄地望着他,看起来摇摇欲坠。
林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还在气头上:“你想说什么就快说。”
祝驰舟可怜巴巴、畏畏缩缩,像受了天大的欺负,跟林纨对视半晌,最后低着头说:“我……我,没、没什么要说、说的了。”
男生红着脸、说话磕巴的样子,让林纨再一次想起那天晚上,在游泳池里,祝驰舟的样子。
记忆中的美好触感又猛地向他袭来,这些日子一直压抑的渴望从内心深处翻涌而出,周身的皮肤升起点点刺痛。
心跳也不受控制地加速。
林纨目光下移,落到男生的胸口上,隆起的胸肌把衬衫薄薄的布料撑得鼓起来,林纨还记得它贴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正是因为这样,这段时间林纨才尽量躲着祝驰舟的。
心跳更快了,皮肤开始发痒刺痛,感觉喘不过气,这是要发病的前兆。
林纨把胳膊肘撑在桌面上,手握成拳支着太阳穴,有点使不上劲儿地说:“没什么要说的,那你就滚吧!”
第8章 【想摸】
当天下午,祝驰舟和林总监大吵一架的事,传遍了整个公司。
林纨中午出去了,一个下午都没回来。
而祝驰舟坐在工位上,接受全公司的慰问。
风控部的董哥送上一根香蕉,法务部的唐哥送上一盒酸奶,财务部的周姐姐送来一盒巧克力,他们都说:“驰舟,来,吃点好的。”
没过多久,祝驰舟的工位上就堆满了慰问品,他生无可恋地趴在上面,再多的食物也拯救不了他此刻想死的心。
周与昂和聂小兰得到消息赶回来看热闹,祝驰舟把零食分给他们,壮士断腕般下定了决心,说:“我要去找林纨!你们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周与昂火上浇油:“领导去哪儿了你问我,你跟他吵架的时候怎么不问问他要去哪儿啊?”
祝驰舟:“……”
聂小兰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事儿吵起来的?”
祝驰舟:“……”
“你们别问了,”祝驰舟已经悔不当初,“总之,就是我,一失足,成千古恨。”
周与昂特八卦,拿手笼着嘴巴跟祝驰舟咬耳朵:“他们说你把老大都吼懵了!张总都没有跟他大声过一句,你真的太牛了!”
祝驰舟拿香蕉往脖子上抹:“你再说我真的死给你看。”
还是聂小兰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她把祝驰舟手上的香蕉抢过来,剥开,边吃边说:“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纠结了,赶紧把工作做完,等他回来再给他道歉。老大虽然看起来冷酷无情,但其实还挺护短的,你好好跟他道歉,他会原谅你。”
祝驰舟燃起希望:“你们说,我今天加班晚点再走,有没有可能,他回来会碰到?”
聂小兰点点头:“有可能。”
然而事与愿违,祝驰舟今天加班到晚上九点多才走,林纨都没有回来过。
到家已经过了十点,正好碰到雷正庭也从外面回来。
雷正庭看他一脸被社会毒打的疲惫,难得地生出点怜爱,主动问他:“遇到什么困难了?要不要我去给你们张总打个招呼?”
祝驰舟摇摇头。
雷正庭笑了一下,“钱不够花了?”
祝驰舟又摇摇头。
雷正庭扔下他准备上楼,他出声叫住:“爸。”
雷正庭站在楼梯上,回头,等他开口。
祝驰舟说:“蓉市那个裘葛实业,是你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开的吗?”
雷正庭微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祝驰舟:“……”
原来裘葛实业的创始人潘大伟是雷正庭的战友,当年两个人一起出任务,潘大伟救过雷正庭的命。
他们差不多时间转业,潘大伟开了个服装厂,也就是现在的裘葛实业。
可惜潘大伟几年前病逝,公司交到他儿子潘皓的手上。潘皓是个败家子,又根本不懂经营,盲目转型四处贷款,连续亏损了好几年,如今窟窿太大堵不上,他自己一跑了之。
潘皓有个姐姐叫潘敏,本来在蓉市当公务员,现在没办法,把工作也辞了,回来替弟弟收拾残局。
正是姐姐潘敏,求到雷正庭这里的。
林纨拒了裘葛实业的投资,潘敏第二天就坐飞机来申海拜访雷正庭。
说来也很巧,其实潘敏并不知道雷正庭和庚衍资本的关系,却阴差阳错找对了人。
然后雷正庭把事情安排给张总,张总又把事情交代给林纨,于是就有了祝驰舟看到的立项报告书。
整个过程,陈立明连林纨的面都没见到。
雷正庭和祝驰舟坐在别墅二楼的小客厅里说完这件事,祝驰舟安静了好一会儿,然后问:“那你准备投多少钱给他们?”
“六千万,但是我们要股权,还要把他们的厂子盘活。”雷正庭轻巧地说,“最好还要能上市。”
祝驰舟像是在听什么天方夜谭,“他们连工人的工资都发不出来,怎么上市?”
雷正庭年纪大了,刚才说多了话有点累,想去休息了,站起身说:“张衡衍交给林纨去办了,林纨是个能干的,让他自己去想办法吧。”
祝驰舟腾地一下就火了,突然觉得很生气,他爸打压他说他这不行那不行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生气,他站起来朝他爸吼:“林纨能干是林纨的原罪吗?就该给你们当牛做马?你自己觉得这事儿办得到吗?让林纨自己想办法!林纨他活该啊!”
雷正庭被儿子吼得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祝驰舟就大步走回房间,“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这一觉没有睡好,祝驰舟在床上拱了一夜,脑子里循环播放他跟林纨吵架的情景。
说是吵架并不准确,应该说,是他单方面对林纨发起的无理攻击。林纨没有当场揍他,已经是很有涵养了。
道歉是一定要道的,但是不能告诉林纨他吵架的真正原因,太肮脏了,他觉得对不起林纨。
到了早上,他提前十分钟到公司,林纨已经在办公室坐着了。
很好,昨天晚上加班做的项目数据分析,正好可以拿给林纨看。汇报项目进展嘛,很正常的,大家都不用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