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驰舟这下听懂了，“其实就相当于以国有平台的名义来帮他们保障信誉，对吧？”
林纨赞许地点点头，“没错，有了政府的介入，至少可以让银行和其他债权人放心，企业也会有更多时间来调整经营策略，寻求新的发展机会。”
祝驰舟跟着林纨干了半年，从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到现在也能侃侃而谈，“那我们是不是考虑加大投资，获取更多的控制权？”
“不必急于这一时，先看看政府给出的条件再说。”
“也是，可能政府觉得这个项目风险太大，不愿意开出太好的条件。”
“我倒不这么觉得，”林纨看祝驰舟裹那么严实，替他嫌热，关上车窗把空调打开，“对政府来说，这是个民生问题，裘葛实业一倒，就有五六千人失业，关系到社会稳定。有人出钱出资源来接盘，主动寻求合作，政府当然乐见其成，他们的条件应该不会太差。”
“所以其实你早就知道这个合作能成？”祝驰舟转头看了林纨一眼，“那你第一次去的时候，怎么没提出这个方案呢？”
林纨实话实说，“这种项目周期很长，预期收益远远低于我们平时做的风投项目。况且跟政府合作，还会增加退出的难度，一般来说是过不了投决会的，所以我也不可能事先去找蓉市政府。”
说完，林纨感叹了句：“只是没想到雷总会额外追加投资做这件事，看来他还挺有社会责任感的。”
被当面夸了亲爹，祝驰舟与有荣焉：“你也挺厉害的，想到了这一层，自己去找分管副市长谈。”
“当然谁都不想一把烂牌开局，但是手上既然拿了烂牌，就尽力拉个队友，一起把这副牌打好吧。”
祝驰舟想起林纨打牌的风格，手上无论拿到多坏的牌，他都能发挥出它最大的价值。
林纨身上有一种很纯粹的劲儿，戳得祝驰舟心里软乎乎的，他忍住了没转过去看林纨，很慢地点了点头说：“对，没有烂牌，只有烂的打法。”
第18章 【能不能莫名其妙抱我一下】
七点多接到张衡衍，路上祝驰舟负责开车，林纨跟张衡衍详细汇报了整个项目的进程、跟蓉市政府的沟通情况，以及下一步计划。
林纨说话的语速不快、思路清晰，从各个层面把事情说得非常透彻。
张衡衍本来舟车劳顿有些疲倦，听完林纨的汇报反而精神放松了不少。
“行，后面的事就按你说的办，”张衡衍拍板，“我明天上班就给蓉市市委书记魏明晖打电话，跟他约时间见面。”
林纨意外：“您认识魏书记？”
张衡衍笑，“你还不知道吧？魏明晖也是北大毕业的，和我一届。我们三个是校友啊！”
林纨一赧，他最近确实被渴肤症折磨得够呛，竟然忘了做那么重要的背景调研，歉意地跟着笑了笑：“是我工作疏忽了。”
汇报完毕，正好到了张衡衍的住处。
祝驰舟把车停在别墅外面，张衡衍客套地邀请他们一起进屋吃晚餐，两人得体地婉拒了。
林纨跟张衡衍一起下车，送张衡衍到家门口，两人又站在门前的台阶上说了会儿话。
祝驰舟开车坐太久，下来吹风活动一下筋骨。
外套有些厚，他在车里解开了拉链还是觉得闷，很想把衣服脱了。
站在车旁，借着路灯光，拿窗玻璃当镜子照。里面那件衬衣好像有领带挡着也没那么擦边，正捉着衣襟犹豫，听到林纨叫他：“驰舟。”
祝驰舟一个激灵，赶紧把衣服穿好。
“我来开车，”林纨看起来心情很好，“你休息一下。”
祝驰舟说我不累，林纨已经绕过来走到驾驶座旁边了，跟他开玩笑：“我还没开过迈巴赫，让我试一试如何？”
“当然没问题，”祝驰舟说，“那我请你吃宵夜。”
两个人站得很近，林纨仰脸看向高大的男生，明明知道应该离他远点，却忍不住挑眉问：“吃什么？”
祝驰舟心说反正不吃土豆和红薯，他回忆道：“吃红烧肉、烤羊排、€€波龙。”
林纨听着这几道菜有点耳熟，但是没有细想，只觉得大男生嘴馋，失笑道：“晚上吃这么油腻会睡不好。走，我带你去吃点别的。”
两人又重新上车，只不过座位调换了。祝驰舟坐副驾驶，林纨坐驾驶位。
座位离刹车油门太远，林纨往前挪了挪，后视镜的角度也需要重新调整，准备完毕才扣上安全带。
“有些人不喜欢别人碰他的车，”林纨碰完了才想起来，“你不会介意吧？”
祝驰舟心情好，说话就嘴快，没过脑子地往外蹦了一句：“你连我人都碰过了，碰车有什么好介意的？”
林纨蓦地一顿，车内空气瞬间凝固得要掉冰碴子。【救……】
“呃、我的意思是，”祝驰舟赶紧嚷断他内心的呼救：“我是说我不介意！完全不介意！”
【不介意我碰你，还是不介意我碰你的车？】
动作重新接上，汽车发动机轰鸣，但林纨一声没吭。
祝驰舟差点咬到舌头，把那句“都不介意”硬生生憋了回去。
林纨开车的风格跟这辆车很不搭，整个稳中有序。三根直行车道上，这根道有个老爷车开得慢慢悠悠，他也一点不着急，丝毫没有要变道超车的意思，看得副驾驶的祝驰舟手痒得不行，恨不得帮林纨把车挪个道。
不耐烦看前面的车屁股，只好微微偏过头偷看林纨。
车内黑暗，而道路两旁街灯斑斓，彩色霓虹光透过挡风玻璃，五光十色地在林纨标致俊秀的脸庞上流淌。
祝驰舟就这么盯着人家看，反倒是看得自己乱了心跳。
此时此刻，林纨的内心非常平静，没有一丝杂念，心声宁静得如同一片深海。
像是怕吵到他，祝驰舟不知不觉放轻了呼吸。渐渐的，祝驰舟也平静下来，那种手痒痒嫌车开得慢的感觉也消失了，不仅情绪十分稳定，甚至觉得开慢点似乎也很好。
车子穿过繁华的商业区，拐进一条安静的小街，停在了一个路边的停车位上。
林纨解开安全带，跟祝驰舟说：“下车走路进去，那里面停不了车。”
祝驰舟说了声“好”，也没问要去哪里。
下车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外套脱了放在车上，免得待会儿吃东西的时候更热。
他们经过昏暗的巷子走进一个老旧居民区，突然灯火通明，扑面而来的是浓浓的食物香味和烟火气息。
这是一家开在自家院子里的火锅店，老板娘是四川人，正宗的麻辣口味。院里摆了十几张小桌子，屋子里还有十几桌，这个点了仍几乎是满客。
红汤沸腾，桌上是一盘盘鲜切牛肉，红白相间的纹理看起来就鲜嫩无比。
祝驰舟闻着觉得很诱人，嘴上还不忘抬杠：“你嫌我说的那几样太油腻，结果你带我来吃牛肉火锅？”
林纨嘴角勾出浅浅的笑意，“你待会儿吃了就不会觉得油了。”
坐下来，林纨问他：“点鸳鸯还是红汤？”
祝驰舟：“红汤吧，别太辣了。”
林纨跟老板要了微辣的锅底，又荤素搭配地点了十几样菜。
小碗小碟摆了一架子，每一样都分量很少，但是胜在食材新鲜。
祝驰舟说：“我没想到你会带我来吃火锅。”
林纨挽袖口的动作优雅，“为什么？”
“好几次我在餐厅看到你中午只吃沙拉，我还以为你不应酬的时候都是吃草喝露水的，不会吃这么……人间烟火的东西。”
林纨被逗笑：“那是因为我已经在公司吃了很多年了，那些味道都吃腻了，有时候实在不知道吃什么就只好吃沙拉。”
祝驰舟心直口快：“那你爱吃什么？我让厨师给你做。”
话说出来两个人都是一愣。
祝驰舟可以很自然地干预公司的后勤事务，也不介意利用自己的身份为林纨行点方便，这就印证了大家的猜想€€€€祝驰舟家里是公司某个有分量的有限合伙人。
可是林纨掰着指头数遍了，也没找到一个姓祝的老总。
或许不是直系亲属，也或许，不是正牌夫人生的。
富豪家里秘事多，林纨不愿过多打听。
祝驰舟听到林纨在心里给自己爹编排了一出狗血大戏，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就在他准备主动坦白家庭背景的时候，他听到林纨想：
【还是不知道的好，知道太多，反而关系会变得复杂，就没办法继续做朋友了。】
【至少不可能带人家来吃这种火锅。】
话在齿间绕了一圈，最终又咽回去。
薄薄一片牛脖仁，八秒钟烫好，林纨夹了一片放进祝驰舟碗里，回答祝驰舟的问题：“什么爱吃的要是当作工作餐，也迟早会吃腻。”
祝驰舟懂：“也对，再喜欢的歌当作闹钟铃声也会厌烦。”
浓汤翻腾飘出醇厚的香气，牛肉嫩滑爽口，没人喝酒，两个人就隔着白色的雾气聊天，一顿饭吃到快十一点。
再走出巷子，外头那条小街更加静谧了，夜风把树叶吹得沙沙作响。
祝驰舟偏头看一眼，林纨脸上红扑扑的，昏黄的路灯光落在他身上，有一种不同于平时的温柔。
【该回家了，他能不能莫名其妙抱我一下。】
祝驰舟心中微突，深深吸口气，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不自觉握住，稍稍用力地掐了一下掌心，让自己别那么紧张。
林纨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往停车的地方走，突然被人拉住胳膊往旁边一带，肩膀就撞进一个温热厚实的胸膛。
“小心一点，”祝驰舟压低他带着磁性的嗓音说，“你差点踩到狗屎。”
“诶？”
林纨要回头，被祝驰舟的大手按住背心，往那个胸口靠得更近了一点，“别看了。”
半个身子贴进结实有力的怀抱中，林纨感觉到皮肤的渴求得到满足，从脑后升起一种酥麻，本能地想要再抱紧一点，但是他很快退开一步，“哦，谢谢。”
祝驰舟紧张到走路差点同手同脚，耳根子通红：“不、不客气！”
两个人走到车旁，祝驰舟坐上驾驶位，调整座椅距离和后视镜角度。
林纨把副驾驶的衣服拿起来放在自己腿上，祝驰舟看见了，说：“扔后座就行了。”
“没事，”林纨抓着衣服，清清淡淡地说，“我有点冷，想盖一下。”
祝驰舟：“……”
你最好只是有点冷！
【要是我下车的时候把衣服顺走，会不会被当成小偷？】
祝驰舟发动汽车，右手握着方向盘，左手胳膊肘撑在车门上，握拳抵住鼻尖挡一挡上扬的嘴角，边打方向盘边酷酷开口：“冷就借你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