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没有,万一哪天烫伤了呢?”祝驰舟说,“我先备着。”
樊姨:“开了封放着不用会失效的。”
“那个你不用管,”祝驰舟耳朵上浮起一丝可疑的红,“反正我要拿回来。”
祝玲看他一脸不自然的样子,故意问:“什么时候买的?”
“不是我买……”祝驰舟蓦地住了口,干脆直接伸手到樊姨的衣兜里去把药膏掏出来,怕他妈多问,拿了东西转身就走,留下一句:“我现在就出去买!”
看着他狼狈的背影,祝玲和樊姨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有情况!”
祝驰舟开车到两公里以外的药店买了一支同款烫伤膏回家,吃午饭的时候,祝玲对他再三打探,他死活不肯透露之前那位买药膏的人是谁。
到两点多,季寻来接他去医院探望老郑,他飞快地从祝玲的审讯中溜走了。
郑责勋住的是一家在全国享有盛誉的公立医院,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特别多人。
住院楼外面在翻修,要进去得从门诊大厅穿过。祝驰舟和季寻拎着东西挤进汹涌的人潮,艰难地抵达住院部,找到住在四楼消化科的郑责勋。
一个六人间,患者家属进进出出,白色的木门大开着,一眼看到了最里面靠窗那张床的熟悉面孔。
祝驰舟一双长腿几步就走近了,把营养品搁在床头柜上,问病人:“好点了没?严重吗?医生怎么说?”
郑责勋神色疲惫地扫祝驰舟一眼,“没什么大事,死不了。”
他本来有点胖的,平时都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现在两颊凹陷、脸色苍白,整个人透着虚弱。
“老郑,”季寻走过来,把手上的东西也搁下,“跟你说少喝点少喝点,不听我的,现在吐血了吧!”
郑责勋不怎么走心地扯了扯嘴角,斜眼看向祝驰舟:“那有什么办法,不喝酒,生意就谈不下来,我又不像咱们雷家大少爷有个好爹,是吧少爷?”
别人说这话,祝驰舟就当他是在开玩笑了,但郑责勋的父亲刚刚过世不到一年,郑责勋是绝对不可能拿爹开玩笑的。
祝驰舟脸色一变,“我靠,老郑你……”短暂的懵逼之后,祝驰舟突然反应过来,这是郑责勋在怪他。
上次郑责勋带陈立明来见他,想要得到庚衍资本的投资,陈立明承诺给祝驰舟回扣,想必也承诺了给郑责勋介绍人佣金。
当时祝驰舟说这个项目资质太差,过不了投决会,所以拒绝了陈立明。可是没过多久,庚衍资本就投了裘葛实业,而且祝驰舟还跟着林总监负责这个项目的对接。
任谁想,都会觉得祝驰舟是故意给郑责勋难堪,不想让郑责勋在里面赚钱吧。
“老郑你这样说话就没意思了,”祝驰舟还没开口,季寻先忍不住了,“刚才来的路上,驰舟还在跟我说,要让你给他家新开的餐厅找供应商呢!这可是长久买卖,中间能赚多少你心里应该有数!上次那个事情驰舟也没想到后来他们公司会投,确实是有一些特殊情况。咱们这么多年兄弟,你这点都信不过?”
祝驰舟没解释他们投资裘葛实业是什么特殊原因,他并没有对不起郑责勋什么,也不想在这个事情上头多费口舌,只道:“你要是信我,我妈那儿我去说。”
郑责勋脸色缓和了些,“我当然没有怀疑你,只不过后来陈立明说他们的项目过了庚衍资本的投决会,我有点诧异而已。”
“因为是公司高层做的决定,”祝驰舟被他弄得无语,“靠!你早该问我啊,在心里憋了这么久啊你!”
季寻附和,“就是,你他妈有没有把咱们当兄弟!”
郑责勋的笑意终于抵达眼底,“我家破产之后还把我当兄弟的,也就只有你们两个了!”
三个人聊了会儿天,陪着郑责勋输完液,季寻和祝驰舟就走了。
下楼时祝驰舟提醒季寻:“我刚才听他说的几个项目都有点危险,感觉在法律的边缘疯狂试探,你们俩关系更近些,你还是多劝劝他,千万别把路走死了。”
季寻和郑责勋家里有点粘亲带故的关系,最近几个月季寻也在到处帮郑责勋想办法,自然还是信得过郑责勋的人品:“老郑心里有数,违法犯罪的事情他肯定不会做,这个你放心。”
走回门诊大厅的时候,季寻突然把车钥匙往祝驰舟手里一塞,急道:“我去上个厕所,你先到车上去等我!”
祝驰舟:“……”
祝驰舟只得一个人拿着车钥匙往外走。
大厅里人依然很多,拿药的和缴费的排了十几列长长的队伍,祝驰舟绕过人群,忽然看到林纨从其中一个队伍的前方走了出来。
他一只手提着个装医疗报告的袋子,另一只手捏着几张小票,可能还因为拥挤而有点烦躁,眉头微微蹙着,镜片背后一双漂亮的眼睛显出倦意。
这是生病了?生什么病了?
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还拿那么大个袋子装报告,该不会是什么大病吧?
祝驰舟什么也没多想,冲着那个单薄的身影喊:“林纨!”
林纨听见祝驰舟的声音,身体一僵,下意识把报告袋护在身体和手臂之间,然后缓缓转过身,平淡地对祝驰舟点了点头:“驰舟,你也在这里。”
【怎么会遇到他!】
“你生病了?”祝驰舟问得急。
“没有,来做体检的。”林纨答得心虚。
一个多月前公司才统一组织全体职工做过体检,他现在是做的哪门子体检?
祝驰舟把目光落在他的报告袋上,林纨把袋子往身后藏。
【救命!千万不能让别人发现我有渴肤症!】
第31章 【秀色可餐】
原来是来看渴肤症的。
例行检查?还是病情发生了变化?
不过好歹这不是什么很要命的病,祝驰舟陡然松一口气。
确实,这个病怪隐私的,不想让别人知道也很正常。
他收回探究的目光,接受了林纨的说辞般问:“哦,那你体检做完了吗?”
“做完了,你呢?你哪里不舒服吗?”
“我哪里都很舒服,来探望一个朋友的,”祝驰舟跟林纨一起往外走,两人肩并肩,“你等下去哪儿?开车了吗?”
林纨刚要回答,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叙白……我检查完了……医生说跟上次差不多……好,我五分钟左右出来。”
祝驰舟脚下一滞,所以曾叙白知道?能告诉曾叙白不能告诉他?曾叙白不是“别人”,他是?
挂了电话,林纨接着回答祝驰舟的问题:“叙白过来接我,我待会儿要和他一起去见一个老教授。”
“好,我也是坐季寻的车,”祝驰舟加快脚步,“他在车上等我,那我先走了。”
林纨说再见,祝驰舟已经走到几步开外,人潮拥挤,那个高大的背影很快就拐出门诊大厅,再看不见了。
医院门口不能停车,林纨穿过人行横道,朝对面的小街走去。
曾叙白已经到了,车子就停在街边,林纨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心有余悸地说:“我刚才在医院里碰到祝驰舟了。”
曾叙白发动汽车,“他看到你从哪个科室出来了?”
“没有,我们在一楼大厅遇到的。”林纨把怀里卷皱的报告袋子展开,上面贴着患者的姓名和年龄,以及所属科室€€€€神经内科。
“渴肤症”,全称“神经性皮肤饥渴综合症”,是中枢神经系统和周围神经系统之间信号传递异常导致的疾病。
这种疾病,会使患者对触觉的渴望无法得到正常的调节和满足,从而产生病态的强烈需求。按照严重程度分为轻度、中度、重度和极重度。极重度很罕见,可能会危及生命。
上次来检查,医生说他处于中度向重度发展的阶段。因为药物对他已经失去作用,医生就很担心他会快速发展到重度,但他这次检查还是中度,跟上次的评估结果相差不大。
林纨以为是冰水浴起到了作用,医生却直接问他是不是和人进行过亲密接触。
医生强调:“你跟他接触的效果非常好,建议你多和他亲密接触一下。”
林纨当然知道祝驰舟对他来说有多好用,但医生也说得太轻松了,好像他想跟祝驰舟亲密接触,就可以跟祝驰舟亲密接触似的。
他问:“如果我很难跟那个人亲密接触到呢?”
医生说:“这种亲密渴望绝大多数情况下是心理上的,接触不到那个人,你就重新找一个能引起你强烈亲密渴望的人替代,也会有同样的效果。”
林纨觉得这个更难,结果医生接着说:“你最好是能够一直控制在中度,到了重度或者极重度,情况会变得很复杂。”
林纨问:“有多复杂?”
前来就诊的患者太多,医生没有多少时间跟一个病人解释太久,叫了下一个号,下一个病人几乎是立刻就进来了。林纨只得走出诊断室,关上了门。
之后他去一楼缴费预约下一次复诊,紧接着就遇到了祝驰舟。
曾叙白在小街上掉头,驶入医院门口的主干道。这个角度刚好正对着门诊大厅,林纨转头望去,看到季寻从里面走出来。
林纨有一瞬间的疑惑€€€€祝驰舟不是说季寻在车上等他吗?
新的一周,林纨非常忙碌。
日安新科和其他两个项目都要准备过投决会、定向增发的项目要向证监会递交审核材料。还有万申那边计划入场做尽调,作为投资总监,林纨多少还是免不了要去应付许平川。
刚礼拜一就忙得没时间吃午饭,趁中午还要跟上市公司开个电话会议,桌上那杯早餐咖啡都放凉了还没动一口。
餐厅里,周与昂拿了个餐盒装沙拉,祝驰舟问他:“你不是从来不吃沙拉?”
“给老大的,”周与昂说,“他这会儿在开电话会议,开完又该上班了,我给他弄点吃的垫垫肚子。”
聂小兰打趣他:“你的项目要上投决会了,就对老大这么殷情。”
“会不会说话?”周与昂往餐盒里塞蔬菜,“我平时也对老大很殷勤的好不好!我可是老大钦定的男朋友!”
许平川的八卦早已在他们几个人的小圈子里传开,男朋友这个梗最近也经常被提起。
祝驰舟夹了一片香煎三文鱼扔进餐盒:“屁的男朋友,尽给老大吃草!”
周与昂被提醒,低头看一眼,满手绿油油,又赶紧塞了几片牛肉进去。
几个人坐下吃饭,周与昂把打包好的沙拉放在旁边,祝驰舟面无表情提醒:“你不先去送餐?”
周与昂说:“他正在开会,哪有时间吃,等我们吃完了他还没开完呢。”
吃完饭周与昂想起他还有事要去一下二十八楼,便把沙拉盒递给聂小兰:“兰姐帮我带给老大,我去找一下董超。”
聂小兰接过来,开玩笑地说:“那这殷勤可就归我了啊!”
“归你归你,”周与昂大气道,“反正老大对我的爱已经够多了,分一半给你!”
两个人说得热闹,祝驰舟全程一言不发。
反正谁给林纨带饭,对林纨来说都没有区别。
反正都是别人。
回到投资部,林纨的电话会议果然还没结束,聂小兰轻手轻脚走进总监办公室,把沙拉放在办公桌上,又轻手轻脚地退出来,那模样特别像古代皇帝身边的大太监。
祝驰舟想跟她开玩笑,笑意还没到达嘴角,却又觉得笑不出来,反而生出一股烦闷把嘴角压得向下弯。
聂小兰走过来,“待会儿记得提醒老大吃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