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江郁起初不相信,这两人看起来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怎么可能结婚,可他瞧赵思礼的神态又不像是假的。
但赵思礼有对象啊,青梅竹马谈了快十年,上学那会儿他就见过秦怀,自然而然以为是他们修成正果。可回过头想想,从一开始,这两人之间就处处透着不寻常。
“什么时候回来的?”赵思礼有些意外,却下意识朝他迈了过去。
“刚下飞机。”林世桉看一眼他略开的衣领,视线始终凝着他:“打你电话一直没人接,我担心出事,所以自作主张打给了瞿总。刚好,我就在附近不远。”
赵思礼拿出手机:“没电了。”这回是真的。
瞿江郁在边上看他们旁若无人的说话,那股似有若无的熟稔的确不是普通朋友该有的。
林世桉有能力,有手段,作为合作伙伴无疑是上乘的,但在瞿江郁眼里,他显然算不上什么好人。
“思礼。”可他是人精,不管心里怎么想,脸上都不太会显露端倪,这会儿又嬉皮笑脸起来:“太不够意思了,这么大事瞒着师哥?”
他换了称呼,果然招来林世桉的眼神。
这么多年赵思礼早已经摸透了瞿江郁的调性,听他换了称呼,就知道他对这事大概不看好。
但影响不到赵思礼。
他是员工,又不是儿子,但还是配合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你没问。”
瞿江郁噎了一下,他哪想到会换人,更没想到换的跨度竟然还这样大。绷一会儿,故意说:“不重新介绍一下?”
他认识林世桉的时间明显更久,赵思礼不知道有什么可介绍的:“那……”
“算了。”瞿江郁摆手打断。
他不认同周宿,对林世桉的人品和处事手段亦不苟同。
不管怎么说,赵思礼也都跟了他这么多年,在他看来,赵思礼和林世桉是截然不同,完全两个世界的人。
他不是非要管闲事,赵思礼跟谁恋爱结婚都是他自己的事,可怎么偏偏是林世桉呢。
难怪海滨的合同签得那么爽快,所以他做了小三?这也不奇怪,符合瞿江郁对他的定义。
林世桉如果有心,没什么是做不到的。别说小三,只要他想,即便赵思礼结了婚,他也敢去挖墙脚。
想起林世桉之前提过的婚前协议,瞿江郁愈发觉得赵思礼糊涂。
有些话本可以等周一上了班避开林世桉说,可周末两天,瞿江郁憋得慌,故而走到一旁,向赵思礼招手:“你来,我跟你说句话。”说完了似乎才记起林世桉,笑眯眯问:“不介意吧林总?”
林世桉神色淡淡的,路灯在他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薄唇一开一合,丝毫没给瞿江郁留面子:“介意。”
赵思礼偏头,余光瞥见派出所大厅内说话的两个人,抬起的脚又落下来,虽然诧异林世桉突如其来的冷淡,但也担心周宿随时可能出来,可没等他开口说点什么,瞿江郁先给气乐了。
“虽然你是客户,但他除了是我员工之外还管叫我一声师哥,林总,只是结婚,又不是卖给你,管太多就让人怀疑你的用心了。”
“他管你叫师哥,你把师弟送来派出所。”林世桉冷声:“瞿总,做你下属原来还有这种风险。”
提到这个瞿江郁更来气:“你知道什么,还不是因为你跟周€€€€”
“瞿总。”赵思礼突然出声:“不早了。”
这是在堵他话。
瞿江郁看一眼林世桉,忽然又笑了:“那行,我等苏巷。”他摸出包烟,示意他们自便。
林世桉的车停在路对面,上车前朝这边看过来,瞿江郁笑眯眯冲他挥了挥手。林世桉视若无睹,装也懒得装,直接关门开走了。
瞿江郁见状哼一声不阴不阳的笑,全身上下没摸着打火机,啧一声看向瞿江裴:“我打火机呢?”
后者慢步而来,不仅不答他的话,反而伸手拿走了他噙在嘴里的烟,也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看着他。
“生气了?”瞿江郁从烟盒里又摸出一支,点不着就含在嘴里过干瘾:“差不多得了,他管我叫师哥,小我好几岁,还结婚了。”
“我管你叫哥,也小你好几岁,我没结婚。”
瞿江郁不耐烦,说话越发没谱:“怎么,你想加入他们?”
瞿江裴本就冷峭的眉眼在一瞬间仿佛被冰凝了起来,他深深看了瞿江郁一眼,二话不说转头就走。
……
夜深,车辆廖廖,一路开得无比顺畅,林世桉仍在提速,手搭在方向盘上,隐隐爆出青筋。
过会儿,终于开口,嗓音仍旧是沉的:“开车,别看我。”
赵思礼没听见似的:“不是周日回吗,改时间怎么没告诉我?”
林世桉唇线抿得很紧。
赵思礼仍看着他:“不高兴就说出来。”
话音刚落,车子便猛地刹停。林世桉转过来,没等开口,就让赵思礼一句“我戒指呢”给堵了回去。
“戒指。”赵思礼再次提醒。
林世桉拿出来,反问他:“花呢?”
赵思礼说:“你讲不讲理。”
视线下移,停在赵思礼敞开的领口处:“什么聚会需要穿什么这样,还闹到派出所。”
“不好看吗?”赵思礼心道果然,他低下头,越来越觉得不伦不类:“我本来没打算穿,是意外。”
“我没说不好看。”林世桉手探过来,摘了他的眼镜:“只是没想到你会穿。”
“买来不就是要穿的。”赵思礼眼前模糊了一些,想了想,解释说:“今天原本是来见一个前辈,中间出了点状况。”
“什么状况?”林世桉折了他的镜架,看起来没有要还给他的意思。
“碰见一个人。”赵思礼说:“你也认识。”
鹅黄色的灯透过车窗和树影在赵思礼脸上投出斑驳的光影,他能感受到林世桉拇指蹭过皮肤的触感。
但他心思没在上面,自顾自说:“叫周宿。”
林世桉怔一瞬,嗓音显而易见紧凑了些:“他有对你做什么吗?”
赵思礼察出异样,却没说破:“没。不过他在追我那位前辈,去派出所的确是他造成的,但跟我没关系。”
“以后不要见他。”拇指摩挲在他的唇角,轻轻剐蹭着皮肤,林世桉嗓音愈重:“那位前辈最好也不要见。”
“你跟他有矛盾?”
“有。”林世桉并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但也没说太多:“我得罪过他。”
赵思礼还想问,徘徊在他唇边的手指却没预兆地卡了进来。
“思礼。”林世桉一字一顿:“不要见他。”
赵思礼抵上车窗,开口的嗓音变成了呜咽。搅弄的手指退出来,林世桉将他的衬衫一粒粒叩到顶端,用很轻,带了些祈求的声音地同他说:“你说不喜欢可以说出来。”他道:“我不喜欢你穿成这样去见其他人。”
赵思礼让他搅弄得有些狼狈:“这是你买的。”
刚说完,无名指就被套了什么东西,不用看赵思礼也知道是什么。
第50章
“我很想你。”
林世桉不仅是赵思礼见过的人里醋劲最大的,还是最莫名其妙的,在他之前,赵思礼几乎没见过谁这么能吃醋。
也不一定。林世桉领土意识强,或许只是不喜欢自己的东西受到觊觎,不单单针对赵思礼。但有一点瞿江郁说得没错,这种衣服就不适合扣到顶上。
不伦不类。
赵思礼对衣着没那么多讲究,但他有审美,伸手想开一颗,还没挨着就让林世桉攥住:“别动。”
“你有点过分。”赵思礼面颊潮红,蹙着的眉头不仅没带来气势,反而让霓虹和光影衬得暧昧不明。
眼睛的度数增高了一些,看什么都像蒙着一层。
他不想纠正林世桉的领土意识,但也不认为结了婚就应该归属或依附另一个人。他是独立自由的个体,有随心所欲的权利,穿不穿是一回事,不被允许是另一回事。
他在教导主任手下这么久,表面恭顺的背后其实藏着一身反骨,否则也不会跟林世桉闪婚。
况且……
赵思礼敛眸:“凭什么你能这么穿我不能。”
“我没这么穿。”
赵思礼气笑了:“你在海岛恨不得一天八百套,那时候你怎么……”
说着说着,眼前骤然一黑。
赵思礼跟着顿住,后知后觉意识到被蒙住了双眼。
他很清楚自己和林世桉体力上的悬殊,根本没想过挣扎:“你干什么?”
林世桉凑过来亲了亲他:“你别这么大声。”
“……那你捂眼睛有什么用。”赵思礼说:“我又不用眼睛说话。”
“我想你。”
林世桉的情话张口就来,赵思礼张开的嘴又抿回去。
湿热的唇蹭着他的皮肤,林世桉说:“我那么穿是为了见你,你这么穿……”嗓音重了些:“是为了见前辈?”
赵思礼在他掌下锁了眉心:“谁说的。”
“瞿江郁。”
赵思礼扒下盖在脸上的手,神情略肃,就知道瞿江郁嘴里没好话。
他穿衣服从来都不是为了给别人看,可解释的话到了嘴边,突然又不想说了。
信任这种东西在他和林世桉之间似乎从没有存在过。
洒水车从路口拐过来,赵思礼看一眼,没等坐起来又让林世桉抵着压回车窗。
他问:“是吗?”
赵思礼反问:“你觉得呢?”
车厢晦暗,林世桉靠过来,挡住了投射而来的光影:“我不知道,你让我有什么先问你,我在等你回答。”
他比谁都明白赵思礼为什么跟他在一起,也承认,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赵思礼最在意的是什么,所以以此作为切入点,仅用“忠诚”两个字就说动了他结婚。
但如果……
“我是说过。”这话的确是他说的,林世桉也的确践行了,所以赵思礼没有生气,他只是想不明白林世桉到底哪来这么多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