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赵思礼不要工作。不管是秦怀还是韩远乃至上次那个乳臭未干的实习生,每一个都让他感到无比刺眼。
哪怕是赵思礼的父母。
说实话,他丝毫不在意赵建于怎么对他,不管是深夜上门还是其他,林世桉都不在乎,甚至刻意让赵思礼看见他在他父母面前的低姿态,也曾恶劣地想过,如果赵思礼因此和父母反目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这样一来,赵思礼的世界就有且仅有他了。
可他不该这样。
林世桉一方面希望赵思礼只是他一个人的,一方面又想看他像过去无数次拿奖那样熠熠生辉的模样。
这种矛盾纠结的心态几乎快将他分裂成了两个人。
而当他得知周宿在他不在的一周里不停的给赵思礼送花,他努力营造出的积极健康的假象终于崩塌。
与其说是气赵思礼隐瞒没有告诉他,倒不如说是在害怕。
津液混着不知是汗还是淋浴的水自他指缝中渗出,赵思礼几乎快断了气。
这样激烈几乎可以用凶来概括的□□对他而言还是有些过头了。大脑宕机般失去了思维能力,根本听不见林世桉在他耳边究竟都呢喃了些什么。
凌晨的城市仿佛陷入休眠般安静,赵思礼半张脸陷在枕头里,透过没拉严的窗帘,依稀看见了一轮圆月。
一只手探过来,盖住了他的眼睛。
……
一场雨带来的冷空气让城市直接入冬,八点左右,外面的天依旧阴沉沉的。
不知是鸟还是什么的东西撞在玻璃上,发出“咚”一声闷响。
赵思礼眼皮颤着抖了一下,继而惊醒,从床上坐起。腰腹以下的部位仿佛被车轮碾过一样的疼,他掀了被子,叫了声“林世桉”。
也猜到了不会有人回应。
手机上没有信息,冰箱上的便利贴上倒是给了留话交代了粥在厨房保温,不要吃生冷食物之类的。
赵思礼拿下来,走进卫生间同时拨了个电话出去。
接是接了,却不是林世桉接的。
“抱歉赵先生,林总在开会,您有什么事我可以帮您转达。”
赵思礼解开扣子,大致看了下身上痕迹,随手一拢,问:“十点上班,八点就开会?”
对面答:“这两天忙。”
赵思礼打开花洒:“那麻烦你告诉他,我找过他。”
“好的。”静须臾,对方又说:“您有急事的话也可以告诉我。”
他试了下水温,说:“没事。”
脱光了才发现,上半身的狼藉真的不算什么,腰腹往下才是重灾地,尤其是右边腰窝处那几道触目惊心的掐痕。他拿手按了一下,疼倒不疼,就是不太好消。
赵思礼皮肤白,常年不晒太阳,一点撞击就能在他身上留下很深的淤青,其实就只是看着吓人。
只是,脖子就有点不好看了。
赵思礼接连换了好几件高领毛衣,都不能完全遮住。他倒是想过用动作贴住,可这么多贴上来反而有种掩耳盗铃吸引人来问的意思。
他丢下衣服,突然感到心烦,工作以来,第一次产生了不想上班的念头。
恰好唐诗打来电话,说打林世桉电话没打通,想去他之前住的公寓拿点东西。
那地方赵思礼知道,但没去过。
他们结婚前林世桉一直一个人住在那里,前几年老房子装修,唐诗去住过一段日子。
公寓在市区,从唐诗现在住的地方过去不方便。赵思礼想了想,将挂回去的衣服重新取下,一边切出去给肖雨发了条信息,拜托她帮忙请假,一边说:“我去吧。”
唐诗道:“那多麻烦你。”
“不麻烦。”赵思礼笑了笑:“我开林世桉的车去,不碍什么事。”
赵思礼不喜欢开车,嫌累,但唐诗住的地方远离市区,打车地铁都不方便。
他找到车钥匙,给林世桉发微信说了一声。
出门前去镜子前站了一下,然后拿了条围巾,没戴,就只拿着。这个天气戴围巾还是夸张了点。
市区的公寓买的年头有些久了,七十平的二居室,装修比较简单,居住的痕迹很浅。没太多摆设,属于一眼就能看到底的装潢。
赵思礼进去没多看,照着唐诗的交代,在她住过的那间房里找到她要的东西,经过另一件卧室时停了一下。
门关着,但没锁,放以前他想都不会想要进去,可在门前顿了几秒,竟鬼使神差地将手伸了过去。
两间房朝向相同,装潢也差不多,赵思礼迈进去,嗅到空气里淡淡的茶香。
没什么特别的,除了那面正对着床的展示柜。这样的柜子赵思礼家里也有一个,不过摆在了客厅,放一些证书奖章还有全家福之类的。
眼前这个显然有些特别。
它在林世桉的房间,却和林世桉毫无关系,而是赵思礼在公开场合获得的奖项和作为学生代表上台说话时的照片。
从左到右,由高至低,无一例外。
【作者有话说】
跪了,我是垃圾,卡卡的,慢慢的…明天还是十二点,努力日个三。
第66章
那天天气很好,满城飘得都是桂花香
这面立柜几乎囊括了他学生时代获得的所有殊荣。
而眼前这种状况显然是赵思礼始料未及的,以至于电话响了停,停了响,到第三回,他方如梦初醒般按下接听。
是林世桉打来的,接通后却没说话。
沉默在这一刻显得那样古怪而诡异,赵思礼举着电话,目光还停在那面足一墙高的立柜上。
他不知道自己曾经拿过这么多奖,其中一大半,他甚至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发生的。而这一切,都好似豆子般被林世桉装进了这面立柜做成的玻璃罐里。
赵思礼愣着,直到一声惊雷从天际炸响,使得脚下的地都跟着震了一震,他终于找回声音,嗫嚅着叫了声:“林世桉。”之后便没了声音,仿佛梦里出现的呓语。
赵思礼这一生出现过的状况不多,大多时候他都能及时做出反应,而此刻,他就像小时候在姥爷家里看过的那种天线电视一样,让一道惊雷劈出了一瞬间的信号,然后报废般的余下满屏雪花。
良久,那边才有声音传来:“你看见了,是吗?”
在收到赵思礼微信,说要过来的时候,林世桉就已经做好了这种心理准备,虽然潜意识里不认为赵思礼会去开这扇门,但电话打通的刹那,林世桉立刻就确定了。
他进去了。
赵思礼不知道怎么回答,当下他的情况让他有点发懵,连问都不知道从何问起。
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断的,只记得在挂断之前,他们之间出现了从未有过的长久沉默。
赵思礼的电话从买回来到现在还没充过电,他手边没有充电器,自动关机后一直被他捏在手里。
窗外的雨在几道雷声后“噼啪”拍在玻璃上,他坐在床尾,看着眼前的立柜愣了好久好久,然后,抬手摘下了鼻梁上架着的眼镜。
早该想到的。
过去那些似是而非,在他听来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在此刻突然变得明了清晰了起来。
也是,无缘无故,谁会在凌晨的街头,随随便便让一个浑身湿透喝得醉醺醺的陌生人上车。
成年人习惯了权衡利弊,即便真的一见钟情,也要先考虑对方是否对会对自己的人身安全构成威胁。毕竟,深更半夜上错车这种事实在不常见。
他摘掉眼镜,本意是想将注意力从面前的柜子上移开,可即便他看不清了,脑子里还是一阵阵翁鸣。
大雨像是从天际倒灌来的,赵思礼坐一会儿,重新戴上眼镜。
大门从外打开发出一道很轻的提示音,一只脚迈进来,水滴顺着湿透的裤管滴在地板上。
赵思礼似有所感地转过头,看见浑身湿透出现在门前的很林世桉。他怔一瞬,拿着照片的手自然垂落,下意识开口:“你怎么……”旋即停住。
原本昏暗的房间在闪电来临的时刻短暂亮了霎那,接踵而至的雷声震乱了林世桉的心。
他太熟悉赵思礼此刻的眼神了。
警惕,回避,陌生。他第一次见到赵思礼时,他就是用这样的目光在看着他。
不同的是,那天天气很好,满城飘得都是桂花香。
那天,他因为打架被第三次勒令叫家长,否则就退学。高三的关键时刻,如非必要,学校不会轻易劝退和开除任何一个学生。
可林世桉屡教不改,已然消磨掉了他们所有耐心。班主任时常不知道该拿他怎么才好,就连听训他都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么。
班主任第六次叩响桌面:“你听见没有?”
林世桉敷衍嗯了一声。
“记住了。”班主任强调:“明天让你父母来。”
操场上不知哪个班在上体育课,号子声喊得震天响,他撇向窗外,根本没把刚才的话放在心上。
距离放学还有大半节课的时间,他出了办公室,径直朝一处偏僻无人的角落走去,轻车驾熟地翻过去。外面有人在等他。
“哥。”对方抬头,拍掉裤子上的草屑,从兜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人民币:“这给你的。”
林世桉不缺钱,但对方塞过来,谢谢他上次帮忙,没让他挨那几个社会青年的揍。
他其实误会了。
林世桉没想帮他,只是刚好和那几人有矛盾,哪怕他什么都不做,他们也不会让他轻易离开。
赶巧而已。
但对方硬塞过来,他亦不拒绝。
那人知道林世桉不上自习,特意蹲在这等他,怕又碰见上回那几人,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对方一行七八个,显然是特意过来蹲他们的,都是些街头巷尾混日子的辍学少年,时不时以保护费的名义敲诈附近学校的学生。
每次要的不多,混个零花钱,主要是好玩,喜欢看他们吓得一声都不敢吭的窝囊样,因为要的不多,所以大多数人都不会反抗。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家里也都是这么教的。
跟林世桉一块那个人见对方人多势众,前一秒还在叫哥,后一秒便扭头跑了。林世桉不跑,反而主动进了一条没人的巷子。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打架对他来说变得像吃饭一样平常。大概是中考后的那个暑假,他妈提前回家撞见他爸出轨,推搡间失足跌下楼梯,他在医院第一次和他爸大打出手那一次。
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