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忱现在已经无所谓了,白彦清现在是个封印,修的无情道,不能有偏爱。那他对那小徒弟也就只是……
不对啊,那眼神也不是师尊看徒弟的眼神啊。如果是因为封印,做了这么多年宗主没收徒弟也说得过去,那老白为什么突然收徒?
“师……”
“那么咱们各论各的,这孩子还是拜我为师,同样也是你们青阳剑宗的弟子。”宁研冲乔怀瑾一笑,对他招招手,“过来。”
白彦清微微皱眉,“师叔……”
宁研抬起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我明白,不都说了各论各的吗?你们按你们的辈份论,他在聆音阁,就按聆音阁的论,不耽误你们。”
白彦清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怀瑾,你愿意拜宁师叔为师吗?”
乔怀瑾脑子还糊涂着,白彦清问话,他下意识地回答道:“弟子全凭师尊作主。”
白彦清抬头看向宁研,宁研一笑,“是个小滑头,既然如此,便磕头拜师吧。”
乔怀瑾成了聆音阁长老宁研的弟子,楚忱和厉博延的师弟,如果只论聆音阁的话,他和白彦清是同辈。
但白彦清也是他的师尊。
楚忱一脸被雷劈过的表情,他现在不但当不了老白的长辈,天灵根徒弟也没有了,费心费力的让人准备的拜师典礼还被乔怀瑾那小子三个响头磕没了。
“很好。”宁研微笑着点头,“一年半后西川秘境将在平临镇开启,届时,我会让他回青阳剑宗。”
白彦清拱手,“您也是怀瑾的师尊,师叔做主便是。”
“嗯,我要休息了,你们回吧。怀瑾明日卯时来此等着。”
“是,弟子告退。”
乔怀瑾跟在那三人身后,偷偷舒一口气,这两天像做梦似的,一觉醒来还是在青阳山。
“我明日回青阳剑宗。”白彦清声音不大。
乔怀瑾下意识伸手牵住他的衣衫,略有些不安,又飞快松手。
楚忱情绪不高,他想干的事情一件没干成,果然碰上老白总没好事。“不送。”
“不多留两天看看我这小师叔适不适应得了这里吗?”厉博延的话里带着调笑的意味。
白彦清想到乔怀瑾到哪儿都能跟人聊上的性子,觉得可能没什么不适应的。背后的衣衫仿佛还被人拉着,他便没作声。
四人坐云梯回了楚忱的金殿,侍女们依次捧着晚膳呈上。
乔怀瑾坐在下首,看着满桌的美食,顿时忘了在山脚下时担忧与不安,等其他三人动筷子,他才夹起早看好的菜塞进嘴里。
楚忱吃了两筷子,突然抬头问白彦清,“那你说这一年里突然增多的魔,是和天魔有关还是外面自然生长的?”
“或许。”
“或许是什么意思?”楚忱想摔筷子,“你从前是不喜欢说话,现在是连话都不会说了?”
“应该是重新凝聚的吧,如果天魔真的可以无视封印出来作乱,也没有封的必要。这世上总有那么些人的感情是极端的。”厉博延和楚忱是坐在一起的,抬手给他夹了菜,示意他好好吃饭。
“哎,那要这封印做什么呢,说不定又会长出新魔来。”
“所以才需要我们这样的修行之人,除魔卫道护天下苍生。”厉博延道。
楚忱耳边一热,乖乖拿起筷子吃饭,小声嘀咕道:“说得容易。”
乔怀瑾一边吃一边听他们说话,厉博延的那句话听起来很像个大侠,微微愣了一会儿,便又吃起来。
等他们吃完,侍女上前收拾残羹送上茶水。
乔怀瑾喝了两口茶,就先回去睡觉了。
他一走,金殿突然安静下来,楚忱也难得的正经,“老白,你实话说,混沌之体的作用应该和你的不一样吧,否则伊阳师伯就不会找了那么多年。”
“这种办法也实属无奈,但混沌之体的作用也没你们想像中的那么大。更何况,我做的事情,他做不了。”白彦清说。
想到乔怀瑾的性子,他怕是什么都会喜欢。眼前闪过他看别人的眼神,心里有些不适,随即又忽略。
“不早了,休息吧。”白彦清起身回了房间。
金殿里剩下楚忱和厉博延,半晌,楚忱开口道:“说了这么些,可从来没说过,这封印不管用了老白会怎么样。”
厉博延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可不相信混沌之体的作用和彦清这个封印一样。”
“那……”
“别那啊这的,大晚上的,不想我想别人?”厉博延扛起楚忱往金殿后头走。
月上中天,依山崖所建的聆音阁还有不少地方亮着灯。
乔怀瑾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好端端的让他穿成炮灰,就继续当个炮灰啊,起码不重要还有改命的可能。
现在好了,突然变成了混沌之体,青阳山下还有天魔,这都什么玩意儿啊!
不会到时候要拿他去压天魔吧。
乔怀瑾翻了身,第一反应就是拒绝,要是像师尊那样也太可怜了。
又翻了个身,聆音阁的锦被真舒服。师尊太伟大了,一个人背着天下苍生的天不让它塌下来。但是也好辛苦,一个人就这么被活生生地变成了神,连喜好都没有了。
乔怀瑾咬着手指头,又翻了一面。师尊也很难受吧,心头酸酸胀胀的,他要怎么办?
突然,他一下子猛地坐起来。宁研师尊说什么无情道有情道天道的,意思就是他师尊看谁都一样,什么花草虫鱼人类蝼蚁没有什么区别。
那他……不是只能一辈子暗恋了吗?
上辈子加上这辈子,二十多年只能看别人谈恋爱,好不容易暗恋,还是没有结果的暗恋!
乔怀瑾又往床上一躺,他的人生太难了。
卯时,太阳还没露脸,青色的天上还挂着月亮。乔怀瑾在山下的木屋前等了没多了门就开了。
“师尊。”
宁研点头,带着乔怀瑾绕过大殿,大殿侧后方是一座两楼层高的木楼。
“这里是聆音阁最早的藏书阁,博延将这里重新修缮后,将里面所有的藏书都复刻了一份,搬到了山崖上的新藏书阁。这里几乎没什么人来,我不爱上去走动,你便在这里看书吧。”
“是。”乔怀瑾乖巧应下,待宁研离开,他才去架子上找书。
这里的书大多与音律有关,乔怀瑾现在除了会弹两首童谣之外,半点音律也不懂。宁研师尊也没说让他看什么书,他也只能自己找感兴趣的书。
乔怀瑾还挺坐得住的,可能是上辈子留下的下习惯,一直到月上中天才回到金殿旁的房间。
“师尊,您在等我吗?”房间门口立着一道如修竹一般挺直的身影,皎洁的月光与橙黄的灯光照着他,好像不似真人。
乔怀瑾有些怔愣,那背影看上去透着一股萧瑟,寂寞的萧瑟。白彦清曾经说过他那张琴的名字萧瑟,现在他更觉得师尊光是站在那里就是萧瑟的。
白彦清转过身看着他,几息后问:“今日可还好?”
他周身的萧瑟突然散了,乔怀瑾的嘴角忍不住翘了翘,“师叔今日只让我看书,只是没说什么书。”
白彦清点头,他知道,还知道他今天一步也没有踏出那座小楼。“宁师叔……你好好跟着学。我明日便回去了,有事尽管找楚忱。”顿了顿,又道:“厉博延也可以。”
“师尊,你……”乔怀瑾张了张嘴,他也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就是想再多喊两声。
白彦清盯着他的眸子,眼里闪过疑惑。
乔怀瑾抿了抿嘴,“师尊,你一路小心。”
“嗯。”白彦清又说:“去睡吧。”
乔怀瑾看着白彦清转过身背对着他,踏进自己房间。
那一刻,乔怀瑾差点忍不住喊住他。
心口再一次变得又闷又堵,堵得又酸又疼。乔怀瑾站着没动,抬头看着升到半空的月亮,很久。
翌日,乔怀瑾还是卯时就到了藏书小楼,手里拿着昨天没看完的书半点看不进去,心不在焉地,时不时透过二楼的窗户朝外望去。
中午,侍人送来吃食,乔怀瑾拿起筷子没忍住问,“青阳剑宗的宗主离开了吗?”
那侍人朝他行礼,道:“回仙尊,白宗主深夜就离开了。”
“哦。”乔怀瑾有些食不知味,没用多少就放了筷子让侍人收下去了。
怎么也不等他告别呢?
坐在矮桌前,乔怀瑾手上的书好久都没有翻动过,靠在窗边霜宵响了两声。他干脆放下手里的书,趴在桌上说:“你说一个人为什么会喜欢另一个人?”
霜宵又响了一声。
“这不是很奇怪吗?我明明……我明明也没有与他说太多话,也没有过惊心动魄生死相随的经历。”
霜宵又一声。
“我不知道,就是觉得很难受。”乔怀瑾伸手一下一下勾着琴弦,脑子里想的全是在青阳山拜师时,第一次见到白彦清的画面。
霜宵叮咚一阵乱响。
乔怀瑾连忙坐直了身体,“好了好了。也是,不能这么下去,学好本领才不至于让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
如果真有的有一天他注定要成为白彦清那样的人,也希望是他心甘情愿的。
白彦清。
这名字在乔怀瑾嘴里转了两圈,说不定,有别的办法可以两全其美。
第21章
白彦清已经回青阳山七天了,每日还是会下意识地往那棵紫藤花下看,仿佛那里还总坐着一个看什么都觉得有趣的少年。
青阳山风也好,花也好,只是少了一个人,却显得格外安静,了无生气。许心月每天都来请安,白彦清也找不到光是看人坐在那儿就热闹的感觉。
“我早说过了,你关不住我的。”有着模糊人形的黑影显得有些畅快。
白彦清看着他,轻轻笑了。“那又如何?”
黑影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你就不怕天下大乱?”
“这天下,与我何干。”白彦清轻声说:“你要现世为祸天下,那也是天命,自古天命不可违。”
黑影快速抖动,更像是癫狂,“那你为什么还在守在这儿,为什么?!”
白彦清不答,他想,万一守不住的话,这世间要少很多他喜欢的东西吧。
“既然你不在乎这天下,打碎混沌珠如何,这样你也可以解脱了。”
白彦清伸手一捏,黑影不甘心地嘶吼着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