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和他正面接触过,只远远的看到过一眼,是一个戴面具的家伙,看起来神秘兮兮的,也不知道是真有本事还是外强中干。”
“能被魔王看上的,肯定不是简单角色,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对付得了那些个修士了,据说那些都是修士中的翘楚,眨眼间就能灭了我们这些虾兵蟹将。”
“你可别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们人多势众,他们再厉害又能翻得起什么浪来?”
交谈声随着巡逻队伍的远去而逐渐微弱下去,直到什么都听不见了,一旁的柱子背后才转出个人来。
鹊舟身上披着黑色的斗篷,整个人都和夜色融为了一体。他趁着没人往自己先前寻好的一处藏身之地跑了过去,藏好自己后又等待着下一个巡逻队伍离开。
等待期间,鹊舟脑海里不断回忆着之前那两个小魔兵说的话。
一个被魔王看好的戴面具的神秘人。
会是欢欢么?虽然那家伙一直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魔族中人,但在鹊舟看来,他十有八九和魔族脱不开关系。
如果兔子头说的那个戴面具的人真是欢欢,那是什么原因让欢欢不再撇清自己和魔族的关系,重新回到魔族怀抱的呢?
鹊舟有些好奇,好在只要他进入那扇紫色的大门就能知道答案。
和门外的巡逻守卫周旋了好一会儿后,鹊舟终于如愿进入了那扇紫门。
眼前的空间扭曲了一瞬,下一秒鹊舟发现周身环境巨变,他已经来带了一处开阔戈壁般的地方,只不过这里有一点和戈壁不同,那就是这里的地面是黑色的,偶尔夹杂着些许暗红。
说也奇怪,门那边重兵把守,门这边倒是了无人烟了。不过这也方便了鹊舟的潜入,要是他一过来就被众多魔物包围的话,他还怎么去找文砚?
鹊舟用斗篷更紧的把自己包裹了起来,企图在魔物看到自己的时候不能第一时间分辨出他跟它们的的种族差异。
简单做好伪装,鹊舟就踏上了在魔族的地盘上寻找自己师父的道路。
魔域某处。
数不清的魔物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方圆十里几乎都成了尸山血海。
而在血海的重心,有两方人隔着十来米的距离正无声对峙着。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魔族一方的带队首领,那人带着一副笑脸面具,藏在面具下的眼睛饶有兴致的盯着对面的修士们,说:“你们不会觉得光凭你们几个就能在我们的地盘上打赢我们吧?太天真了。”
“那也杀了你们不少人不是么?”人族这边有一修士说到。
“杀它们没用。一些虾兵蟹将而已,死就死了,反正这样的小卒我们还有很多,就算耗死你们你们也是杀不完它们的。”面具人说。
“你最好是。不然等我们杀到魔王殿前,有你们好果子吃。”那修士说罢就拔了剑,“也别废话了,来吧,既然已经被你们发现了行踪,那就痛痛快快的来一场死斗吧!”
“倒是不着急。”面具人摇了摇头,面向那位修士说:“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你们的行踪会暴露么?你们都是元婴级别的修士,个顶个的厉害,隐匿功夫一流,想要偷偷闯个魔域不难,甚至想一路走到魔王殿也简单。可为什么你们会在刚进入魔域的时候就被发现呢?”
修士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之前开口的那位修士站了出来愤怒道:“你少妖言惑众了!我告诉你,这招挑拨离间对我们没用,你还是少费口舌吧。”
“哦,是吗?”面具人若有深意的将脸面向修士中为首的那个一直没说过话的人。
那人一袭白衣,姿容胜雪,仿若这黑暗魔域中唯一的那抹光。
此人正是鹊舟一直在寻找的文砚。
文砚见面具人看向自己,脸上淡漠神情不变。他没有打算和此人聊闲天,拔出长剑直接挑起了一场新的战斗。
如面具人所说,在魔域之中有着数不清的虾兵蟹将。它们像雨后春笋般,杀死一批就又冒出来一批,仿佛无穷尽,不断的消耗着众位修士的灵力。
要知道这魔域可不如人间一般灵力充沛,修士们若是在这里耗空了灵力,那和普通人也就没什么两样了。
这一战持续了两天两夜,尸山血海让人触目惊心。
修士们灵力虽未耗尽,心态却有点小崩。
这死循环一般的杀戮何时才能告一段落?难倒这魔域之中真有无穷尽的魔物么?
正在大家心生倦意之时,一少年人的闯入终于让局面有所变动。
“欢欢,你不是说你并非魔族中人么?你果然在骗我。”
第209章
一道声音的闯入让戴面具的魔族一下子愣在当场。
不只是他,听见这声音,同样怔愣了一下的还有人族方的登云宗清池长老文砚。
“你怎么在这?”原本还混乱的战局因为双方领头人的停顿暂时停了下来,文砚侧头看向刚从天上落下来的鹊舟,问:“谁让你来这里的。”
鹊舟听其语气,与其说是问,倒不是说是在谴责他这种深入敌营的做法。
“我从登仙台出来,听闻师父来了这里,我自然是要过来看看的。”鹊舟简单解释一句,站在文砚身侧,视线重新落回到对面那个面具人身上,说:“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一个老相识。”
“清池,这是你徒弟?哈哈,长得倒是一表人才,能自己一个人闯到这里,想必修为也很是了得。只不过……”修士中有一长相豪放粗野的汉子不顾时间地点场合的哈哈一笑,但话到末尾又转了个调,变得深沉了些许,“小家伙你是怎么认识这魔物的?”
“谢谢前辈夸奖。至于我是怎么认识这家伙的,就要问他了。”鹊舟说着,视线一刻也没有从欢欢身上挪开。
欢欢耸了耸肩,说:“没什么好说的,我当初早就说了让你别修什么仙,你要是不修仙,我们如今也不会成为敌人。”
“可当初那个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魔族的人难道不是你么?”鹊舟歪了下头,嗤笑一声,“还是说你们魔族都像你这样可以想撒谎就撒谎,不用对自己说的话负任何的责任?”
欢欢面具下的唇微微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即使我今天承认自己是个魔族,那也只能说我们立场不同,而不是诋毁我的人品吧。”
“魔族哪里来的人品一说呢。”鹊舟笑着摇了摇头,“也罢,既然你说了我们现在立场不同,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叙旧到此结束,多余的话等大家都下了地狱再细说吧。”
鹊舟话音落下,在场的都知道这是开战的信号,于是大战再度开启,魔物的喊杀声和修士的术法落下的声音不绝于耳。
鹊舟没有过多的去和魔族的那些虾兵蟹将们纠缠,在和文砚有了一个短暂的视线接触后,鹊舟便直接向欢欢发起了挑战。
欢欢也不说什么,沉默的迎上了鹊舟的进攻。
欢欢无疑是个很强劲的对手,即使是当初那个逼得鹊舟差点儿跟其同归于尽的铃铛怪也不敌欢欢的半分功力。
和这样的强敌交起手来,鹊舟根本没心思去思考别的,只能专注于眼前的一招一式,避免露出太多的破绽来。
不过在专注之余,鹊舟还是有一个比较私人的想法。他想摘下欢欢的面具,看看那张面具下到底是一张什么样的脸。
摘面具的这个想法其实早在鹊舟第一次看到欢欢的时候就有了,那会儿他以为欢欢就是文砚,但在看到那张脸之前他并不能确定这件事。后来真正的文砚出现了,鹊舟也就暂时搁置了对欢欢这张笑脸面具的执念。
如今,一直说自己不是魔族的欢欢终于以魔族的身份出现在鹊舟面前,鹊舟才又生出了摘对方面具的念头。
也不为别的,他就是想看看这家伙面具下边的脸是不是跟那些兽形魔一样,是张不那么像人的兽脸。或者是跟那些低等魔族一样,长得歪瓜裂枣奇丑无比。再或者就是和铃铛怪鲶鱼精那样的家伙差不多,脸是美貌的,心却是黑的。
当一个人下定了决心要去做某件事并且他有做到那件事的能力的时候,事情做起来就显得格外的简单,但要真正完成这件事,还是需要费些功夫。
鹊舟好几次都碰到了欢欢那张面具的边缘,只不过都在快要挑开之前被欢欢躲开了。
鹊舟也不气馁,一次又一次的朝欢欢面门攻击。欢欢有心要阻止鹊舟摘掉自己的面具,下手不免就重了些许,没有如同一开始那般留力。
就这样,两人打得越来越凶,就算一开始都没打算对对方下死手,在不断的攻防间也慢慢动起了真格。
“你就让我看看呗,趁你还活着。一会儿要是我不小心把你弄死了,我再去揭开那面具,看到的脸就不那么完美了。”鹊舟说着,一记鞭腿扫向欢欢下盘。
欢欢跳起躲开,在鹊舟再度伸手朝他面门抓来时后仰躲开,说:“没什么好看的,还是别看了。”
“你没听说过禁区就是给人闯的这句话么?你越是不让人干什么,别人就越想干什么,这是没办法的事。”
“那你就杀了我好了,你有那个本事的。”欢欢意有所指,“铃铛怪当初就是那么死于你手的。”
鹊舟乐了,“你真当我不敢么?可我要是那么做了,你被完全溶解,我还怎么去看你那张脸长什么样子?”
“留个念想不好么?有遗憾才能永远记得。”欢欢道。
“那你想的还挺美。”鹊舟嗤笑。
稍远处,那长相狂野的修士施了个法术将自己和文砚罩在了一个透明的保护罩内,前仆后继朝两人杀来的魔物在触及那道屏障时就犹如被高温融化了般消失无踪。
“何事?”文砚知道在这种灵气稀缺的环境里,动用这种耗费灵力的法术肯定是因为施术者有要事要和他说。
狂野修士指了指那头打得不可开交的一人一魔,说:“你那徒弟到底是怎么教出来的?堂堂一个修士,打架不用法术,反倒是跟人家贴身肉搏起来了。”
文砚闻言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半晌后他才问:“你就想跟我说这个?”
“我这不是好奇么,都说你从来不收徒弟,这好不容易收了一个,我当然想知道你平日里都是怎么教他的了。”
“用不着我教,他自己就是个人才。”文砚说。
“哎哟喂,你这话我可听不出来是在夸他还是在贬他。不过能在贴身肉搏这一项上跟魔族打得不分伯仲,他是真的很厉害。唉,真是棵百年难得一遇的好苗子啊,可惜生在了这种时候。”
“没什么可惜的。他不会死。”
文砚的话音很笃定,这让修士心里升起一股怪异感。
要知道他们现在可是在魔族的地盘上,他们连自己的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更别说一个孩子的命了,文砚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能如此确信的说出那孩子不会死这样的话,到底是他太过自信,还是另有原因?
修士想不通,也没时间多问。维持保护罩是一件很消耗灵力的事情,他不得不在这时候撤掉保护罩重新亲自投入到和魔物的搏杀里去,否则他的灵力耗空,一会儿可能真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然而就在保护罩撤去的那一瞬,保护罩破碎后形成的一块块小亮片自由落体着朝下方落去。文砚的视线有那么一瞬被落下的半透明光片遮挡了一下,等到光片落出他的视野,看清前方情形后,他的瞳孔一下就紧缩了起来。
“鹊舟!”
鹊舟好像听见了有人在叫自己,那声音很熟悉,像是面前人会发出来的声音,可那声音又是从远处传来的,缥缈极了,像是他在那一瞬间产生的某种幻听。
啪嗒€€€€
雪白的笑脸面具从鹊舟掌心中脱出,在引力的拉扯下坠了地。
鹊舟看着面前那张面具下的脸,眼里情绪复杂,嘴巴几次张开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不是不想说,是疼得说不出。
可能是因为他和欢欢在战斗中发现就算彼此都下了死手也没办法拿对方怎么样,所以打起架来毫无顾虑,谁都没考虑过万一有一方不小心失了误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正是因为这样,在鹊舟终于摘下欢欢的面具并因为那张脸而有短暂的身体凝滞的时候,欢欢没收住攻势,就那么一拳轰在了鹊舟的胸口上。
这一拳所蕴含的力气之大,即使鹊舟年幼时服用过欢欢亲自从拍卖会上给他拍下的红甲兽的肉,也没办法逃脱内脏都被震碎的下场。
鹊舟嘴唇嗫嚅了一下,像是想用最后的一丝力气说点什么,可用力的下场是他咳出了一口血沫,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的向后仰倒了下去。
这一倒并未倒在结实的地面上,有一个熟悉的怀抱接住了他。
那怀抱是温暖的,即使这个怀抱充斥着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鹊舟也知道接住他的人是谁。
那是他的师父,是文砚。
可他面前这个呆傻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被魔王看重的魔族新人也长着文砚的脸,只是年龄看上去稍小一些,眉宇间还有独属于少年的那种意气风发。
只可惜那种意气风发在他一拳落在鹊舟身上的时候就消失不见了。
鹊舟。鹊舟……
鹊舟闭上了眼,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在离他远去。
尽管早就对失败的结局有所预料,但在真正输掉游戏的那一刻,鹊舟还是有些意外的。他还以为自己会在跟魔族的战斗中战死呢,结果战死是战死了,却死得有些突然、有些窝囊。
好歹让他拼尽全力的战死啊。明明还有余力,却因为一个走神就被打死什么的也太难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