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毅沉默片刻,有一说一道:“不知道。”
鹊舟唔了一声,眯起眼来把整件事情捋了一遍,说:“你说大半个月前去过,那时候第一只大蛟还没渡劫呢吧?那在那之前呢?有其他蛟渡劫吗?”
“就我所知,没有。”杨毅说。
杨毅在这场复活赛刚刚开始的时候就在中心基地附近了,在得知有中心基地这么个大的安全区后,他立刻就前往基地并成了基地里一个话语权比较高的存在。
有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杨毅想探查这个世界的信息很容易,所以不只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就连他们没来这个世界的那段时间里都是没有大蛟渡过劫的。
“那就再问问吧。”鹊舟说。
文砚第一个响应:“问什么?”
鹊舟道:“问问基地里的那些本土NPC,问他们之前还有没有过大蛟渡雷劫的事情。”
杨毅在那一刻猜到鹊舟在想些什么了,神色一凝,立刻转身朝基地的方向大步而去。
“你也一起。”鹊舟推了推文砚的腿。
文砚一步三回头道:“你要小心。”
“知道了。”鹊舟说着打了个呵欠。
有点困。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受到这具人鱼躯体的影响。
鹊舟没敢睡,怕这一觉醒来自己已经被绑架到龙门前边了。
好在文砚没让他等太久,很快就独自返了回来。
鹊舟看文砚身后没人跟着,就问他:“杨毅呢?”
文砚见鹊舟一来就问他别的男人的去向,有些吃味,不情不愿地回答说:“他突然接到其他支线任务,来不了了。”
鹊舟蹙了蹙眉,暂且放过这个问题,问文砚:“基地的人怎么说?”
文砚说:“我们问过的所有人都说之前也见过其他大蛟渡劫,包括周阙也是这么说的。”
“你们去找了周阙?”鹊舟忽然感到了一丝怪异。
“没,杨毅自己去的,他去问基地里那些重要人物,我主要负责问普通人。”文砚说。
鹊舟默了默。
之前的那种怪异感在文砚说完这句话后变得更强烈起来,鹊舟知道这种怪异感来源于何处。
这个世界的设定在发生改变,而这种改变很可能跟某个人有关系。无意被文砚提到的周阙让鹊舟下意识把那个关键人物和周阙联系在了一起,这不是他自己希望看到的,而且这也是他早些时候已经排除过的一种可能,所以两厢拉扯之下他才会觉得古怪。
鹊舟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沉入水下好好地冷静了一番。
被海水冷却的大脑在这一瞬快速运转起来,一个荒谬的答案逐渐浮上水面。
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改变的呢?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海底凭空多出了一座人鱼宫殿,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本土NPC的记忆发生改变?
杨毅既然说自己之前从未听说过还有其他大蛟渡雷劫,那么至少在前些天晚上那条大蛟渡雷劫之前,这个世界的设定都还没有发生变化。
那么是大蛟渡雷劫的那一刻么?也不是,如果大家的记忆在那个时候发生变化,那杨毅应该会听到很多类似于“又有大蛟渡雷劫了”之类的谈论,可他并没有听见过,这就说明在大蛟刚渡雷劫的那段时间里,本土NPC们的普遍认知还是:这是第一次见到大蛟渡雷劫。
甚至于一直到他们来到海边第一次登船的时候都没人提起过这片海域经常发生大蛟渡劫的事儿。不过这也不排除是大家都不爱说话,或者默认了其他人都知道这个风险。
总之,设定的改变应该就是在这两条大蛟渡劫的间隔时间里发生的。
不,也不完全准确。蛟龙死后可以选择候选人这一设定应该是从鹊舟发高烧久久不退那会儿就有了,但那会儿并没有人说过大蛟渡劫很频繁的事情,所以这些和蛟龙有关的设定很可能不是同一时间一股脑地冒出来的,而是有个时间差。
就好像是……有人为了让他发高烧这件事儿显得更加合理一些,所以才围绕这件事情一点点补全了与之相关的世界观。
针对他就针对得如此明显么?
甚至不惜直接更改世界设定?
鹊舟越想越觉得能干出这种事儿的人一定是魔晶集团的人,但继续想下去他又觉得这事儿一定不是魔晶集团的人干的了。
更改设定可不是一件小事儿,这事儿没人察觉到还好,一旦有人察觉到了,那魔晶集团在针对他这件事就一定是板上钉钉的。
那么大一个公司为什么要针对一个普通人?甚至这个人还可能是个流浪汉。这是一种阶级上的歧视么?魔晶集团是否认为人分三六九等,一个人只要是叫花子,那么哪怕他再有实力也不配以最佳测试员的身份登上那场全球性的直播?
这种言论一旦出现,对魔晶集团就是一种致命打击。尽管那些赞同魔晶集团观点的人还是会力捧这个游戏,但总有看不惯这种阶级歧视的人会站出来发声,从而影响魔晶集团的利益。
一个想要赚钱的公司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为他们带来利益的群体,以鹊舟对魔晶集团的了解,他觉得魔晶集团就是一个为了赚钱不择手段的团队,他们不但要赚富人的钱,也要赚穷人的,所以不会干出这种有损他们利益的事情。
哪怕是认出了他的身份,他们也不会这么干。毕竟想要他上不了直播的方式有很多,他们不一定非得在游戏里动手,他们也可以等他出了游戏后在线下给他制造一些意外,让他这个最佳测试员因为车祸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不幸离世。
鹊舟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但也越来越迷茫。
如果不是游戏外的人在搞鬼,那就只能是游戏里的人在捣乱了。
但所谓当局者迷,这游戏里真的可能存在一个能改变游戏设定的人么?
如果这个人真的存在,那他会是谁?
鹊舟把自己一路走来遇到的所有人都筛了一遍,这些人有的死了,有的跟他一样是玩家。第一遍筛选下来,竟然全都被他筛掉了。
鹊舟于是开始筛选第二遍,这次他把一些不能完全排除嫌疑的人给留了下来,然后仔细分析一番,最后只留下了一个让人感到无比荒谬的名字。
哗啦!
鹊舟破水而出,两手攀着礁石,用力甩了甩头,在甩去脸上的水珠后,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坐在岸边的文砚,问他:“你有没有问过杨毅,他在问周阙的时候,果果在不在场?”
文砚愣了愣,一脸歉意地摇头,“我没问。”
鹊舟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后道:“帮我个忙吧,我想看看果果那本日记。”
文砚不解,但还是愿意照做。
临走前,鹊舟叮嘱文砚道:“别让他发现。如果不能把日记本带走,那你就看看他最新写的那几篇,然后回来跟我说他都写了些什么就好。”
“好。”文砚道。
“注意安全。”鹊舟还是不太放心。要不是他现在没法恢复人腿,他高低给亲自跟去看看。
文砚又说了一声好。
鹊舟又道:“实在不行……偷偷在他日记本最后写一句话,就说我的鱼尾能自由切换回人腿。”
话说到这个地步,文砚就算之前没懂鹊舟为什么让他去看果果的日记,现在也该明白了。
文砚很是震惊,回过头来愣了好几秒才说:“可是我之前看过他写日记,写的都是当天发生过的事情。”
鹊舟拍了拍自己犯困的脑瓜子,纠正道:“哦,那就去找他的另一本我们没见过的日记本。”
文砚还是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太靠谱,小声问说:“真的是他吗?”
“如果你能找到另外一本日记的话,应该就是他了。”鹊舟道。
“如果找不到呢?”文砚问。
“找不到的话就说明他藏得挺深,可以再找找。”鹊舟道。
文砚默了默,不再说什么,转身又要离开。
鹊舟在后边叹了口气,说:“如果真的有那样一个人能改变这个世界,那至少在这个世界里,那个人只能是他了。”
第250章
正所谓,当排除了一切不可能的答案以后,剩下的那个无论再怎么不可能都是真相。
这一路走来,果果可以说是陪在他们身边最久的NPC,不仅如此,他们目前为止接到过的所有支线任务基本都是和果果有关。
一直以来,鹊舟都把果果的特殊当成是一种预告,它在预告着果果背后所关联的那个人的重要性,但现在看来,周阙的身份尽管重要,但也没重要到可以让他的儿子随便给其他人派发任务的地步。
果果的特殊可能不是为了给其他任何人做铺垫的,而仅仅是因为他本身就是那个特殊的人。
如果在复活场的大设定里,果果是一手创建出这个复活场的NPC的话,那果果的目的应该和复活场的主线一致,也就是看着他们互相杀戮,直到最后只剩下一人。
一个喜欢看杀戮场面的人本身应当也喜欢杀戮,所以果果想要杀人也是正常的。只是这个人为什么是鹊舟,这一点鹊舟还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唔,也可能果果一开始只是想要杀自己遇到的人,比如当初在下水道偶遇时,文砚差点被水妖杀死,那夫妻俩则使阴招要杀死他。
再比如研究院的猪笼草吃人事件,果果那时候应该是想要他们这个临时小队全军覆没的,只是他最后找到了果果而已。
话又说回来,就算他们没找到果果,果果应该也不会真的被猪笼草消化掉,他只会用他的能力假装他死了,然后判他们小队任务失败。
说起来,果果是不是从那会儿开始才目标明确的要针对他的?鹊舟眯起眼。会不会是因为他找到了果果,果果觉得他是破坏自己计划的人,所以想先除掉他?
唔,好像又有点勉强。
算了,先看看吧,果果到底是不是操控这一切的人犹未可知,现在想这么多也无济于事,还是先等等看文砚那边的反馈吧。
鹊舟这么想着,困倦得打了个呵欠,身子往水下沉了沉。
困意如潮水般袭来,鹊舟直觉这困意来得有些不对劲,却无力抵抗,只能被困意席卷着拉入深海。
中心基地内,文砚急匆匆地来到中心研究院门前,却踌躇着没有立刻进去。
果果可能有问题这事儿他在赶回来的路上想过了,他觉得鹊舟的猜测不无道理,但要怎么拿到果果的日记本是个难题。
首先,果果的日记本一定是随身带着的,他很难在果果察觉不到的情况下偷走日记本。其次,就算能偷,他也只能偷到果果平时当着他们的面写的那本日记,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另一本日记本被果果藏在哪里。
话又说回来,果果真的有第二本日记吗?他们这一路走来,很多事情都发生得突然,如果这一切都是果果在背后操控,果果真的来得及写日记吗?
就像上次他带着果果第一次进中心研究院被杨毅拦下的时候,那会儿他借了果果的力量给杨毅发布了一个任务,像这种突发事件,果果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写日记。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果果想要搞事情根本不用写日记,只要动动脑子有一个念头就够了?
文砚并不希望自己的猜测成真,他更希望自己真的能在果果那里找到隐藏的第二本日记。
深吸了一口气,文砚决定先去到果果身边看看情况。
果果不难见,文砚只需要和周阙打个招呼就能见到果果,但见面之后要说些什么就难了。
文砚在果果的房间里跟正在写日记的果果闲聊了几句,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再见到爸爸是不是很开心,这里的叔叔阿姨对他好不好,在这里会不会无聊。
问这些的时候,文砚的视线时不时就会落在果果的日记本上,但那上面写的全是零碎琐事,比如今天早上几点钟起的床,早饭吃了什么,午饭吃了什么,晚饭又吃了什么。
文砚觉得果果吃得挺好,有菜有肉有饭,在这样的末日世界里,可谓是皇帝般的饮食了。
没心思去羡慕,文砚大脑飞速运转着,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做。在他想到对策前,果果先停了笔,站起身说:“文砚哥哥,我要去上个厕所,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吧,我去给你拿点好吃的过来。”
“好,谢谢果果。”文砚说。
果果离开了,文砚松了口气,在果果走远后立刻翻看起果果桌上的那本日记。
日记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期间有些内容甚至是文砚当初亲眼看着果果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