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挺灵。”
“全公司都传遍了。”瞿江郁狐疑道:“怎么没戴戒指?”
赵思礼愣一下,昨晚洗澡时摘下来,竟然忘了戴回去。
“落家里了。”他推开瞿江郁,去办公区复印文件,回来时见瞿江郁将腿高高架在他办公桌上,不仅霸占了他的办公室,甚至连他的咖啡也一起收缴了。
“这个月有什么黄道吉日吗?”他纳闷道:“林世桉结婚了,你也结婚了,又不是赶kpi,搞这么突然,连我都是听……”倏地一顿,脑子里闪过一个堪称荒唐的念头,继而被他推翻,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吧。”
赵思礼用文件夹拨下他的腿。瞿江郁含着吸管,问他:“你真结婚了?”
“怎么,你要给我补红包?”
“你都没请我,我干嘛给你红包。”瞿江郁自顾自说:“其实你们谈了那么多年,结不结也没什么两样。”
赵思礼靠在桌边翻资料:“你觉得没两样,人家不一定这么认为。”
“什么我?”瞿江郁腾一下挺了腰:“说你呢,扯我干什么。”
赵思礼合上资料:“我说自己,你着什么急。让让。”
瞿江郁败兴。
走之前记起什么,咬着吸管回过头:“周五什么安排?”
“怎么?”
“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
他的朋友赵思礼向来话不投机,想也不想:“不去。”
瞿江郁笑一声,嗓音里藏着困顿,听着比赵思礼还不如:“随你,别后悔就行。”
赵思礼抬头,从他故作高深的神情里探出了端倪:“史蒂文?”
瞿江郁不答,故意吊人胃口:“去不去?”
黑色包装的巧克力在半空划出一道抛物线,那是进来时肖雨给的。赵思礼唇角轻轻扬起,割爱给了瞿江郁:“去。”
瞿江郁接住,撕开包装纸,打趣说:“要是能早点介绍他给你认识,你是不是就不着急结婚了?”
“不要胡说。”赵思礼道:“这是两码事。”
史蒂文本名苏巷,和他们同校,只是高出好几届。早年在设计院,后来去了国外。做他们这行的,多多少少都听过他的事迹。
瞿江郁朋友多,比苏巷低两届,在校时加入了同一个社团,有点交情,虽然不多,但也强过跟他连面都没见过的赵思礼。
他在国外参与设计的酒店成了地标性建筑,争相打卡的人不计其数,他当年接受采访的报纸至今都还收在赵思礼的屉子里。
其中兴奋不言而喻。
韩远从瞿江郁那听说了这个事,故意挑赵思礼心情不错的时候过来溜达,搅得设计部人心惶惶。
比起赵思礼这个顶头上司,他们显然更怵韩远。
工作效率直线下降,赵思礼不得不去赶人。韩远顺势说:“晚上我约了林世桉吃饭,你一块去。”他笑:“我看他好像挺欣赏你的,你帮着去吹吹风,让他把民宿也给我们做。”
欣赏这两个字放在这会儿说出来多少有点暧昧了,赵思礼不愿意:“你找别人吧,我没空。”
“怎么没空,你要干什么?”
“避嫌。”
“避什么嫌?”韩远啧道:“至于吗,那么小心眼过得还有什么意思,离了算了。”
这么说倒也不冤枉。赵思礼点头:“你说得对。”丝毫不拖泥带水地将人推出去,关门,落锁。
坐下发现两通来自钱雨的未接,除此之外,还有林世桉半小时前发来的微信,除了抱歉不能来接他,还清楚详尽报备了下班后的行程。
赵思礼觉得没必要,无论任何关系都需要留出适当的空间,带一嘴就行了。
他敲下一行字,想了想,又删掉。
以林世桉这两天的行为举止来看,这句话发出去或许会存在被曲解的风险,遂作罢,改回:“知道了。”
最近天气一直不好,下班前半小时突然开始下雨,关着门也能听见外边肖雨在问有谁带了多的雨伞。
赵思礼打开门:“差不多了就先走吧,天气预报说今晚有大雨,到下班的点不好打车。”
他递了把伞给肖雨,交代他们离开时把门带上。
“那你呢?”肖雨问。
“我还有一把。”
接连请了几天的假,导致进度十分缓慢。赵思礼留下加了会儿班,手机静音扣在一旁。
对面大楼的灯光一层层熄灭,四周静谧,只听得见他滑动鼠标的声响。
隐形眼镜戴久了面对电脑又干又涩,干脆取出来丢进垃圾桶,打开屉子却没找着之前放在这里的框架眼镜。
他记得就放在这里。
一通摸索无果,赵思礼认命地直起腰,打算结束加班,抬头却见门边倚了个人。
办公区里不知谁的电脑忘了关,在黑暗里闪烁着淡淡荧光。赵思礼微微眯眼,尽管模模糊糊看不太清来人的长相,但从衣着颜色和高挺的身形窥出了对方身份。
“你怎么来了?”即便他长得赏心悦目,可乍然以这种形式消无声息出现在办公室门前,饶是赵思礼这种淡定惯了的人也不禁吓了一跳。
随着他的走近,赵思礼的视线也终于清晰起来。
林世桉的黑衬衫略略皱了一些,手伸来的一刹,赵思礼下意识地向后避了些许,继而顿住。
修长的手指探过来,赵思礼视线本能跟随,直到被他托着下巴将脸抬起:“眼睛怎么了?”
“隐形戴久了不舒服,刚刚摘了,有点看不清。”
林世桉弯下腰,弥漫着淡淡酒气。赵思礼这才想起韩远说今晚约了他谈事情,他错眼看向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堪堪跳过整点。
八点。
这么早?
“你不是约了韩远吗?”赵思礼问:“谈完了?”
“下雨了。”林世桉答非所问:“我打电话你没接。”
赵思礼翻过手机,屏幕上赫然挂着好几通未接。除了林世桉,还有秦怀的一通。
他盖住屏幕:“抱歉,忘了把静音调回来。”
肩头骤然一沉,林世桉靠了下来:“韩远也这么说。”
赵思礼没动:“我工作时习惯把手机静音,他们都知道。”
“我不知道。”
这话听着莫名委屈。赵思礼无言片刻,忽问:“他好端端跟你说这个干什么?”
“他还说了别的。”林世桉说:“你想听吗?”
狗嘴里面吐不出象牙,赵思礼其实没那么想听。
不等他回答,林世桉便自顾自说:“他说你结婚了。”他从赵思礼肩头离开,大约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眼底浸着一层融不开的水雾:“是吗?”
赵思礼不懂他这么问的意义:“你是不是喝多了?”
他顿须臾:“有一点。”
赵思礼无奈:“走吧,我带你回家。”
他伸手想扶林世桉,却被他避开:“公共场合,不能动手动脚。”
这他倒是记得清楚。
赵思礼关上电脑:“那你自己走得稳吗?”
林世桉摇头:“走不稳。”
说话有条有理,丝毫看不出醉意。他一向很能装,赵思礼不管真假,只问:“你怎么来的?”
“开车。”
赵思礼惊道:“酒驾?”
林世桉纠正:“代驾。”
赵思礼松了口气。
不让扶,又走不稳。赵思礼只好说:“你先走,我在后面看着你。”
林世桉不肯。
“那你说怎么办?”赵思礼好脾气道:“我牵着你?”
“不行。”林世桉道:“他会生气。”
“谁会生气?”
“思礼。”他端正神色:“赵思礼。”
第一次听林世桉这样连名带姓的称呼他,赵思礼不禁笑道:“喝了多少醉成这样?”
不难听出话里的揶揄。他压根不信林世桉会醉成这样,他们这样时常需要在外应酬的,别的不敢说,酒量必是一等一的好。
韩远叫他聊正事,自然不会灌他酒。
赵思礼觉得有趣,但耐心不多,随口敷衍了一句:“那他可真过分。”
正要催他挪脚,林世桉便接道:“还好,也就一般过分。”
赵思礼仍在笑:“你还真好意思接。”
“他只是眼光不好。”
赵思礼点头:“这倒没错。”
说好的大雨没落下来,保险起见还是关了所有门窗。
林世桉看他做完这些:“辛苦了。”
赵思礼突然又有些说不准他究竟醉没醉了。
算了,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他走过去,应一句不辛苦,而后说:“能走了吗?”
林世桉停顿两秒,摸索着掏出手机。
赵思礼叹气:“别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