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七,”林文静还在认真打牌,“对了宋葬,你之前吃过鱼子酱,没出什么事吗?”
“对九。我没事啊。”宋葬一脸无辜。
“宋葬抗性特别高,接触少量污染也能抗住,但你们这些数据不够的就不一定了。”
谢春野直接替宋葬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没有怀疑太多。
毕竟,连盘羊使者的附身都彻底失败,宋葬只是吃个鱼籽能有什么事?
飞行员守则在众人手中传阅,所有人都看得很认真。
邱爽皱皱眉:“僧侣,血水,不属于自己的器官……我怀疑这份守则,就是在防备与地母娘娘有关的一切。”
“是,这个城市背后一定有很多问题。只有经历过真正的危险,才能把规则设定得如此细节。”谢春野道。
林文静提起之前与乘务长的对话:“如果取血实验室真的全国独此一家,那么我怀疑,整个天海城的背后运作逻辑,都是为了地母娘娘而服务。”
“可是取血到底有什么用?”
林文静微微眯眼:“为了方便使者附身。检测血样,挑选合适的附身容器。”
“不合适的血液也有用处,人血是与地母沟通的祭祀用品之一,还可以用于制造‘护法’和‘圣器’, ”谢春野说着继续补充,“这是之前我在百科上看到的。你们买个付费wifi,再仔细查查有什么遗漏,把跟地母教有关的论文都读一下。”
说干就干,大家当即连牌也不打了,开始埋头研究地母教的资料。
邱爽把肖黎黎拉过来一起研究,还很爽快地把手机借给宋葬,让他也跟着看看。
从历史文献节选中可以确认,地母教是天海本地的传统佛教,寺庙林立、历史悠久。用人血制作各种祭祀用品和请神仪法的传说,从上千年前便已经存在。
吃牛肉和羊肉,是为了构建与神使沟通的桥梁。吃人,则是为了拉拢信徒,以及洗刷“背叛神灵者”身上的罪孽。
通过食人,将其他人的罪孽背负在自己身上,死后土葬、用肉身反哺大地,便可重新回归地母娘娘的怀抱。
当然,食人与剥皮炼器的习俗,只在旧社会时期短暂出现过,现在理论上已被彻底杜绝,除了少数普法不及的荒蛮村落。随着时代发展,天海人只会保留下自己的乳牙和胎发,收集起来交由擅长炼器的大祭司保存。
时至今日,地母教已经成为天海城的民俗文化发展支柱,申办了好几个非遗项目。逢年过节,市民们都会自发举办各种各样的祭祀活动,美酒佳肴热闹非凡,吸引大批游客前来享用牛羊大宴。
就连所谓的请神仪法,也是民俗娱乐中时常出现的表演。虽然科普文章里说这只是“变戏法”,但宋葬很清楚,事实绝非如此。
请神请神,请的都是什么神?
人面鱼珠,慈眉湿女,万目鹰,汤猴……名字一个比一个古怪离奇。
宋葬吃过人面鱼珠。
按照天海传统说法,这玩意字如其名,是生鱼卵与人血结合,通过大祭司主持的仪法将其炼化为活物,游荡在世间吞噬愚昧者的血肉。
万目鹰则是负责审判断案的神灵。传说古时有能工巧匠,能将无数枚人眼珠活生生缝制在苍蝇身上,请出万目鹰,€€能够窥破一切邪恶与背神者。
而汤猴是一道天海名菜。用猴子的头盖骨当作容器,将精细烹制的猴脑放入其中,辅以鲜美高汤,滋味绝妙。传说孩童食用后会开启灵窍,变得耳聪目明,可以与地母沟通。当然,在旧社会里,这道菜品中的猴子会被人类替代。
还有慈眉湿女,其实是被浸猪笼的女人头发,遭受惩罚后大彻大悟,被地母娘娘的慈悲感化,最终成为地母麾下的侍从。€€们大多潜藏在潮湿或黑暗的角落,会将负心者与背叛地母之人狠狠勒死。
资料中对慈眉湿女的描述,有点像巴士上试图勒死宋葬的那根诡异黑线。
可惜€€已经被彻底烧成灰烬。
宋葬甚至想尝尝那是什么味道,只要吃了没死,他还能获得一些属性加成。
“太恐怖了,这就是彻头彻尾的邪///教!怪不得根本没人敢惹那些和尚,天海城的高层肯定被地母教的秃驴控制了,”邱爽看得毛骨悚然,“我们在地铁遇到的那几个光头,连大祭司的边都沾不上,也能横行霸道耍流氓……这个城市从骨子里就是腐朽的。”
“大祭司?”
清脆的童音在门口响起。宁思思不知何时睡醒了,见大家都围在驾驶室里聊天,忙不迭跑来凑热闹。
她脸上依旧是一团模糊扭曲的漩涡,配着稚嫩嗓音格外诡异,把邱爽吓得赶紧往林文静身后缩了缩。
机长更是压根不敢抬头与她对视,一脸麻木地怀疑着人生。
“思思,你见过大祭司呀?”林文静拍拍邱爽,温柔问道。
宁思思得意地点点头,双马尾跟着摇摆:“我知道他!他来过我们家,夸我的脸蛋特别漂亮,爸爸也很高兴。还有好多神婆婆来看过我,都说我是十里八方最漂亮的,地母娘娘肯定喜欢。”
单纯至极的童言童语,让众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因为这背后的真相实在太荒谬,太邪恶了。
“对,你是最漂亮的小公主。”谢春野认真说。
肖黎黎环视一圈,知道有小孩在这里不好谈事,于是摸摸宁思思的脑袋:“小公主想吃冰淇淋吗?”
“黎黎姐,我现在很饱的。”
刚吃了半个牦牛使者的宁思思没有撒谎。
肖黎黎佯装苦恼:“但是姐姐特别想吃哈根达斯,怎么办呢?”
“那好吧……我陪你一起吃吧。”
宁思思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被肖黎黎牵着离开驾驶室。
“这小姑娘,是真的惨,”目送两人走远,机长默默开口,“我以前飞天海的次数不多,但也有所耳闻。那种封建未开化的山沟沟里,根本就不是人能住的,尤其是女孩。这几年经常有年轻旅客失踪的报道,警察救出过两三个,全都疯了。”
邱爽心有余悸:“幸亏我们选了直达机场,如果坐出租车和摩托,说不定会被直接送进山里,变成别人的肉猪。”
无边无际的山脉环绕,深信地母教的食人村民,野蛮邪恶的古老风俗……进了那种深山老林,想跑都跑不出去。
“往好处想,被送去当肉猪的只有王澍。”林文静轻声开口。
虽说王澍极有可能被脏东西扭曲了神智,但他那幅想拉大家一起受苦的疯狂嘴脸,实在很难让人产生同情。
邱爽知道自己有点圣母,也只是叹了口气,不再去想那个原本礼貌拘谨的中年大叔。
就在这时,宋葬却小心翼翼地插话:“那个,我觉得,其实我们都是肉猪。”
谢春野看他一眼:“继续说。”
“在没有彻底离开天海城之前,只要我们有一步走错了,随时都有可能被吃,被杀,被附身,被献祭给地母娘娘……不是吗?”
这个城市就像一座巨大的巢穴。
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藏满怪物,充斥着助纣为虐的信徒。
【支线任务:查明天海城背后的真相(88%)】
“你说得对,”谢春野推了推破损的眼镜,看向逐渐堆积的深黑乌云,“要下雨了,必须再飞快一点。”
邱爽探头往窗外一看:“还真是,这乌云怎么说来就来……谢哥加油啊,咱们的小命都交在你手上了。”
“有可能是雷暴雨,你们先回去坐好,随时准备戴上氧气面罩。机长过来辅助我。”谢春野的表情逐渐严肃,开始赶人。
“收到!”
“唔……”机长捏着逃生斧,眼巴巴看着大家听话地向外走,不想进去和谢春野共处一室,又不敢不进去。
他深吸一口气,哆哆嗦嗦挪进了驾驶室,脸色比宋葬还白几分。
而走在最后面的宋葬却没有坐回位置上。
他将行李架上的黑色塑料袋拿出来,脚步一转,直接进了卫生间。
问就是“谢哥吩咐我做的”,其余什么解释都没说。
特殊称号的作用在此时尽数体现。众人不仅没有怀疑他的意图,还嘱咐他注意安全。
宋葬将门反锁,按下冲水键,血水瞬间涌出,旋转几圈,又被飞机逐渐排出舱外。
有生肉,有人血。
很好,只举行一次献祭仪法的话,所需材料差不多足够了。
他不会把筹码全都押注在谢春野的驾驶技术上。无论飞机飞得再快,如果被苏醒的地母娘娘打一巴掌,大家还是会摔成一滩烂泥,没有丝毫反抗能力。
宋葬方才研究了许久,他无法与地母娘娘的本体正面对抗,但他可以想办法拖延地母苏醒的进程,抑或是……献祭一些对地母有害的东西。
就像投毒那样,把€€暂时毒晕过去。
至于有害的东西从何而来?
宋葬微微弯唇,捏起手腕上雪白剔透的小蛇。
“请问,我可以把你献祭给地母娘娘吗?”
他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漂亮眼睛,直勾勾小蛇,表情单纯无辜,仿佛完全没发现自己的请求有多么离谱。
小蛇:……
捏着僵硬的蛇身,宋葬继续发问:“你比这里的怪物厉害多了,对不对?”
小蛇默默点头。
“那你帮帮我吧,只需要拖延一点点时间,让我们离开天海城就够了。”
想了想,宋葬又软声补充:“如果可以的话,替我多揍几下地母娘娘,好不好?”
他一直盯着小蛇,发现它的冰冷竖瞳逐渐变得愈发尖细,似乎是在认真思考。
没过一会儿,小蛇再次默默点头。
这事情有戏,有戏就好说了。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宋葬摸着它的光滑尾巴,“你是人,还是鬼,或者是特别厉害的高级npc?”
小蛇的竖瞳里充斥着宋葬看不懂的莫名情绪,片刻后,它龇出毒牙,无色毒液“哧”地喷在抽纸之上,腐蚀出一片焦黑痕迹。
宋葬定睛一看,原来它在纸巾上写了一个【臣】字,方方正正的。
除此之外,什么信息也没透露。
也许是因为用毒液写字不太方便吧?
宋葬没有多问,唇角笑意渐浓,轻声道:“小臣。”
“……”
小蛇没理他。
“臣哥?”
勉为其难点了下头。
宋葬弯着唇揉它脑袋,卷起袖子,准备在狭窄的卫生间里布置仪法。
仪法本身并不难。
首先,只需使用献祭者的鲜血,在地面上画出一个诡异复杂的圆形图案,将生肉作为基石材料,呈六边形摆放在图案的六角。
随后,将献祭之物摆放在圆盘中央,以献祭者的鲜血再次灌溉,同时吟诵《地母娘娘大慈大悲大无畏》的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