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宋葬被绑在轮椅上,双手可怜地裹在约束衣里,一幅早已习惯、等待伺候的乖巧样子,殷臣替他松绑的动作诡异地顿了顿,若有所思。
“你现在很可爱。”
宋葬茫然垂眸:“什么意思?”
“就是很可爱。”
殷臣温热的手顺着裤腿钻了进去,贴在宋葬柔软微凉的小腿上,像一只悄然缠住他身体的危险毒蟒。
宋葬一个激灵绷紧身子:“松开!”
“不要。”
“我要生气了,殷臣。”
殷臣依然半跪着,将下巴倚在他紧绷的腿上,示弱般露出微滚的喉结,说起话来却还是理直气壮:“你分明不讨厌我碰你的。”
宋葬盯着他近乎完美的侧脸线条,咬了咬唇,告诉自己不能心软。
“就算我不讨厌,你也必须先征求我的意见,才能碰我。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可你还是这么随心所欲,一点也不知道克制自己的欲望。”
“可我为什么要克制?”殷臣忽然勾起唇,“谁也管不了我,你能管我,只是因为我自己愿意而已。如果我将你绑起来一辈子,你也照样管不了我。”
变态。
超级大变态行为!
宋葬脸有些热,但他控制着自己,没有露出丝毫激烈的反应。
他只淡淡移开目光,像是麻木了,声音很轻:“那你绑,随便你。”
殷臣攥着他小腿的力度,不知不觉间加大了些许。
“如果,也只是如果罢了,”得不到回应的殷臣低声说着,好像还挺委屈,“我知道我绑不住你的,否则我藏你照片做什么?”
宋葬低下头,扫了一眼身上还没松绑的皮带扣:“至少现在,你还愿意被我管着,对不对?”
“嗯。”殷臣不太情愿地抽回手,解开其中一侧。
他服软了,宋葬的语气自然也软下来,认认真真地教他:“摸脸可以,摸手可以,隔着衣服抱抱也可以。
“但是,被衣服遮住的地方,不能随便碰,必须提前问我。不问就碰,是耍流氓。”
“好。”
“好,然后呢?”宋葬眨眨眼。
殷臣沉默片刻,抬手解开横在他胸前的绑带,以及反绑在身后白色背扣:“对不起。”
“我原谅你了。”宋葬从轮椅上站起来,微微弯唇。
还好殷臣缠上的是他,没去祸害真正的单纯普通人,挺好。
虽然感觉殷臣似乎越来越黏人了,但至少他没有胡乱搞破坏,黏人又能有什么问题?不耍流氓就行。
两人来到书房,黎明替管家先生抱来的一大箱子绘画工具,已然摆在书桌之上。
宋葬饶有兴致地打开盖子,被普渡修女的豪横与慷慨所震慑。
朱砂,细腻珍珠粉末,比黄金还贵的青金石,含有砒//霜成分的巴黎绿,以及从海螺中提取出的泰尔紫,整整一瓶。
大部分颜料都是重金属、强效致癌物,亦或者有着无比恶心的制作流程。但绘画,依旧是超级富人才有钱享受的娱乐活动。
看来居住此地的患者家属们,真的给疯人院砸了不少金银财宝,在外人眼里不受待见的污秽之地,暗地里赚得盆满钵满……
“别动,都不是好东西。”
殷臣也敏锐察觉了一丝不妙的气息,皱眉阻拦,不想让宋葬随意触碰。
“没事的,可以放血。我今天早上还喝了毒牛奶呢,放血之后一点事都没有。”宋葬浑然不介意,兴致勃勃戴上手套。
“等一下。”
殷臣拉开衣柜翻找片刻,随意扔给宋葬一只黑色的鸟嘴面具。
狭长黑喙形似乌鸦,外层是涂满油蜡的厚实山羊皮,绣着繁复的玫瑰花纹。
山羊皮包裹之下,是近乎纯银的坚硬材质,搭配透亮的玻璃双镜,俨然造价不菲。
鸦嘴里放着清新空气的柠檬香片与干薄荷,大抵是殷臣的手笔。
“好帅啊,这个世界真有意思。”宋葬摸了又摸,爱不释手地感慨。
“喜欢?我多买几个,我很有钱。”
“不要不要,一个就够了。”
宋葬迫不及待戴上面具和手套,全副武装地铺好画布,提起羽毛笔。
殷臣还是不想让他碰这些重金属,干脆来帮忙打下手,将朱砂润湿,与珍珠细粉一并调配到适宜的颜色。
而宋葬认真回想着今早阅读的内容,勾勒出兰斯帝国纹章的大致结构,再用狼毫刷子小心翼翼地上色。
经过数次练习,宋葬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很熟练了,只要完美控制好手腕的力度,就绝不会有涂错色块的风险。
很快,烈火中栩栩如生的蔷薇,在画布中绽放出瑰丽浪漫的血色。
“很有天赋。”殷臣评价。
宋葬得意地扬起下巴:“那是,你布置的作业我一早上就看完了,随便抽查。”
他没敢随意触碰初生的纹章,将依然湿润的画布移至窗边,趁着天色明亮,多晒晒太阳让它尽快干透。
“有脱力虚弱的感觉吗?”殷臣摸了摸宋葬冰凉的手,不太满意他略低的体温,直接拉起他手腕拽了过来,塞进自己的口袋里暖一暖。
宋葬没有反抗,手指蹭着殷臣温热的掌心,暗自回想了一下:“有是有,但非常微弱,可能是因为我画得不够精准?”
“不,很精准。也许是你早晨状态不好,那杯牛奶……”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传来。
一道飞驰而来的黑影破窗而入,将艺术品般漂亮的玻璃窗撞出一个大洞。
殷臣反应迅速地将宋葬护在身后,脸色却再次黑沉如水。
是管家先生,好巧不巧,他整个人直接扑倒在新鲜出炉的湿润画布上。
正脸着地的姿势有些狼狈,看起来像被谁狠狠打飞的。
紧接着意外再起,宋葬探出脑袋看向窗外,瞳孔骤然收缩。
€€€€一大团几乎能将人亮瞎的乳白色光球,直勾勾瞄准管家先生的脑袋,以难以想象的高速轰然冲来。
“你听到了吗?”
宋葬只来得及问出一句话,视野便彻底被刺目的白光所霸占,好似瞬间致盲。
他想问殷臣,有没有听见阵阵神圣悠远的呢喃,试图钻进他的眼球,渗入他的毛孔,强行洗涤他灵魂中浓郁的污秽……
但那些诡异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了,快得就像一阵错觉与圣美的幻梦。
“轰隆€€€€!”
白光如泥牛入海,在片刻间化作一圈熊熊火焰,在空气中气势汹汹地燃烧数秒……随即彻底消失无影。
只留下三人,几乎毫发无伤,站在乱七八糟的书房里面面相觑。
倒也不算毫发无伤,管家的衣服后面也破了个大洞,露出血流如注的肩胛骨,略显凄惨。
“那个,你还好吗?”宋葬小声问。
管家先生并不在意自己破破烂烂的西装,缓慢站起身,摸了摸脸上残留的朱砂粉末。
随后他礼貌微笑道:“宋先生,您的纹章似乎救了我一命。”
“啊?”
“感谢您的大义援手,在下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殷臣蓦然冷声开口:“以身相许?谁给你的自信?”
“老爷,您大可放心,我指的是三年管家服务,无偿赠送。”
管家笑容依旧,在无形威压下也巍然不动,春风拂面地推销起来:“鉴于您与宋先生的关系特殊,您也将享有同等待遇,三年无偿服务。如两位日后满意,续订费用八八折,每年税前五百万。现在预订,可享良心友情价,四百五十万。”
殷臣:……
宋葬强忍笑意,安抚表情僵硬的殷臣:“亲爱的,我建议你别跟他斗,他真的不在乎任何事,一门心思只搞管家事业。”
“亲爱的?”殷臣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凤眸一眨不眨锁定了宋葬的眼睛。
宋葬歪头:“就是突然想叫叫,怎么啦?”
“……你很坏。”
殷臣怔了怔,缓慢移开目光,冷不丁冒出一句莫名泛着委屈的话来。
但这微妙的小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他想起正事,松开了环在宋葬腰侧的手,自顾自去检查掉落在地的那张画布。
果不其然,原本湿润的画布变得干燥,边缘泛起一圈火燎的焦黑色。
除了沾染在管家脸上的朱砂以外,所有红颜料都凭空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于这个世上。
而画作本身,像是一套本就没画完的半成品。烈火只剩下勾勒用的墨色线条,蔷薇也化作寡淡的玫粉,非常奇妙。
“你真的会魔法,而且很厉害。”殷臣勾起唇,为宋葬所拥有的“自保能力”感到欣慰。
宋葬还在为他那句委屈的话而发呆,闻言连忙定了定神。
看着自己奇妙褪色的画作,再看看浑身是伤的管家,宋葬不由疑惑:“管家先生,是谁要杀你?”
管家微笑回答:“一名俊美无俦的中年神父。他不像活人,身体很虚浮,透着光,也没有影子。”
“……蓝眼睛?”
“没错。”
宋葬与殷臣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他是忏悔室的尸体,是房间外诡异的叩门者,也是追杀管家的一道虚影。
€€€€他们恐怕招惹上了一位劲敌。
据管家描述,在见过普渡修女、抱着绘画工具回来的路上,这位神父便悄然跟了上来。
管家不仅无法甩脱跟踪,而且发现这敌人真的不太好对付。
因为神父的攻击能打得到他,而他的攻击却根本落不到实处。换句话说,物理攻击完全无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