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幸好他早就吃过晚餐,幸好殷臣没给他用这可怕的药水。
宋葬不由对林刑产生了更多同情。太惨了,不仅被误伤肋骨,还要用水蛭卵来治疗骨折……以后他遇到困难事,还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洗完澡,宋葬换了一套病号服,倚在窗边向下看。
院子里的场面依旧混乱,不断有患者趁机逃跑,又被冻得昏倒在雪地里。
有几名修女已经被殷臣的“神药”治好,面部伤口不再继续糜烂下去,但她们并未对殷臣表现出太多感恩之意。
因为天际的圣光愈发明亮,将夜空照耀得好似白昼。
黎明修女所说的“耶稣降世”,开始显得极有说服力。
她们忙不迭派人去寻找失踪的神父和普渡修女,随即跪坐在雪地上仰头望天,顶着满脸棕绿色的药汁,在胸前画着十字,激动得泪流满面。
就好像……这些圣光才是治好她们的关键因素。
殷臣叫来几个护工,把陷入昏迷的瑞秋修女搬运至单人病房内,开始进行下一步检查。
€€€€用银子弹打她一枪。
纯净温柔的乳白圣光,从瑞秋修女的手臂弹孔处流了出来。
出现圣光很正常,但诡异的是,她的身体里似乎只有圣光。
翻开的皮肉里,肌肉与脂肪轮廓分明,可就是没有渗出一丝血液,全是汩汩如泉水的圣光。
殷臣微微皱眉,毫不犹豫照着她脑袋又打了一枪。
“砰€€€€”
银子弹穿颅而过,落在地上,漂亮的子弹表面自发泛起了层层如水涟漪,开始诡谲地变黑、发臭,甚至莫名变得无比滚烫。
离奇融化的火药与金属交缠着,将厚重地砖腐蚀出一汪极深的孔洞。
【殷臣:瑞秋修女没救了,现在她是一具全身充满“圣光”的空壳。就算醒过来,肯定也会变成某种怪异的邪恶存在。】
在群里发完这句话,殷臣思忖半晌,没有处理掉这具暗藏凶险的“尸体”。
他决定把瑞秋修女的留在原处,或许可以利用她来钓鱼执法,钓出更多藏在暗处的脏东西。
这一招,是殷臣偷偷和宋葬学来的。
*
夜深了。
修女们还在户外发癫祈祷,但病患们都被护工赶回了房间。胆敢趁机喧哗闹事者,全都被圣水鞭子狠狠暴打了一顿。
碾压性的暴力,在这个时代是最有效的□□手段。
昏暗走廊里的油灯尽数熄灭,疯人院渐渐重归死寂,只剩下护工偶尔巡逻或叫骂的响动声。
当然,神采奕奕的玩家们依旧在群聊里聊得热火朝天。
因为还有一句最为重要的预言,亟待讨论。
【三位三体,我主非主。】
短短八个字背后蕴含的深意,令人细思极恐。
因为【三位一体】早已是天主教公认的经典学说,将上帝的身份分为三个位格。
至高无上的圣父主宰,降临人间的圣子救世,与教徒们同在的圣灵启迪……三个格位,同归一体,都是上帝本尊,绝对不可分割。
既然如此,预言里的三位三体,暗示其实非常明显了。
这个世界的上帝,绝对出现了某种问题,从一位无处不在、无所不能且无所不知的无上神祗,分裂为了三个独立的个体。
我主非主,也暗示着同样的信息,甚至有可能更为可怕。
如果天主不再是人类的圣父与救世主,那现在的€€,到底是谁?
想要得到更多信息,目前似乎也只能从两名小婴儿身上入手。
当然,除了疯人院,他们其实还有别的信息渠道。
那就是坐落于纳尔镇的异教徒接头处€€€€酒馆。
名为吉娜的老板娘长相明艳而€€丽,是波涛汹涌的成熟大美人,性格狠辣又豪爽。
兰玉珩自称盲女,看不见她的样貌,竟被她拉着手腕贴在了自己胸前。
“你像个刚杀过人的疯婆子,头发乱七八糟,浑身沾着老鼠臭味,但我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你杀过很多很多恶心的男人……亲爱的,你真的很美。”
吉娜笑盈盈地评价,随后带着兰玉珩清洗身体,还主动请她喝了一晚上的酒。
不过这酒水可不是全然免费的,兰玉珩必须与吉娜拼一拼酒量,至少要打个平手才能继续畅饮无阻。
正巧了,兰玉珩能喝光一整个地窖里的小麦酒,欣然接受挑战。
她赢得无比漂亮,吉娜面色酡红地摇头认输,酒馆里看热闹下赌注的男人们也跟着欢呼沸腾,纷纷喝得愈发上头。
于是今夜的酒馆营业额,顺利翻了三倍。
待到后半夜的散场时分,吉娜神色清醒地站在酒馆门口,淡定看着一群光膀子的醉鬼在雪地上呼喝笑闹,红唇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死吧,最好再多冻死几个,都给我早日见上帝去。”
兰玉珩盘坐在吧台前,抱着木制的大酒杯,边喝边问:“吉娜,你没醉?”
“当然了亲爱的,”吉娜回眸看她,原本冰冷的语气骤然温和,“我可是狡诈的生意人。”
“那咱们谈一谈正事?”
“哦?”
兰玉珩开门见山:“圣罗兰十字会,红衣主教临死前藏匿的秘宝,我也想分一杯羹。”
“你果然是个爽快的女人,我喜欢,”吉娜笑着给自己又倒了杯酒,“我安插在疯人院里的下线呢,被你杀了?”
下线应该说的是徐蔚然,兰玉珩不假思索地回答:“他爱上了一位修女,每日偷情。”
这话还真不算是在说谎,毕竟,黎明就是徐蔚然名正言顺的女朋友。
吉娜愣了愣,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一个满身铜臭的贪婪小子,居然能看上修女那种成天自虐的清贫老古板?有趣,有趣,爱情真是不可思议!”
兰玉珩揉着自己酡红的脸,也跟着笑:“他心里只有爱情,情愿此生就做一名平凡的护工,与那女人长相厮守……而我呢?
“我那与恶魔为伍的丈夫,夺走我祖母的遗产去豢养情妇,却将我扔进疯人院里,成天与歇斯底里的狂人作伴,被猥亵被侵犯,被蘸着圣水的皮鞭抽打!
“上帝就是这样对待€€原本虔诚的信徒,男人就是这样对待他原本深爱的发妻!哈哈哈……吉娜,我没有疯,我只是想狠狠报复他们,摧毁那个魔窟!我能从老鼠的巢穴里拼出一条血路,我也能重新爬回地狱,找到那些藏匿在阴暗角落的宝藏。吉娜,雇佣我吧,我比你的下线更有能力!”
兰玉珩醉醺醺的语气似哭似笑,而吉娜很有耐心,在昏黄的灯光下专注听着这个“疯女人”的发泄与祈求。
她美艳的面容上浮现出些许真切的哀伤,随后摸了摸口袋,拿出一枚硕大的牛血色宝石戒指。
“来,亲爱的,你戴上它。”
兰玉珩打了个酒嗝,晃晃悠悠伸出布满斑驳血痕与齿印的右手,反复戴了几次,才终于将戒指顺利戴上。
银色戒圈的尺寸有些大了,在她的中指骨节间颤抖滑动着。
吉娜定定看着她的手,表情顿时严肃起来,嘴里一字一句轻声念起不知名的晦涩音节,古朴而陈旧,久远又厚重。
复杂的词组传递着千亿年前的古老信息,好似连声音本身都覆盖着来自远古的烟尘……
“铛€€€€!”
牛血戒指颤抖得愈发激烈,犹如滚烫岩浆流淌至四肢百骸,散发出血红欲滴的艳丽光泽。
兰玉珩惊恐地瞪大眼睛,大口大口呼吸着炙热沸腾的空气,求助般看向吉娜:“热,好热……”
“噢亲爱的,你是被神宠爱的孩子!别怕,别怕,与我一同大口呼吸,噢天啊,你灵魂中的灵性是多么雄浑而伟大啊!”
吉娜看起来兴奋极了,死死拉着兰玉珩的另一只手,大声赞叹着鼓励她。
不知过了多久,猩红光泽终于消退,这枚看起来价值连城的硕大宝石,竟神奇地开始一寸一寸暗淡下去,化作死寂的深灰色。
兰玉珩只是轻轻动了动指尖,它便瞬间四分五裂,化作飞灰,消散在空气中。
“啊……抱歉吉娜,我毁了你的宝石。”
“不,亲爱的,千万不要抱歉,这种石头我有一大箱呢,”吉娜抱着她,欢欣又苦涩地笑出了声,“对不起,对不起。”
“……吉娜,为什么你要说对不起?”
兰玉珩被迫将脸埋在她的颈侧,却意外听出了一丝非常怪异的复杂情绪。
“你的丈夫,是亨特,亨特欧泊利,对不对?那个肚子比酒桶还大的珠宝商。”吉娜痛苦地闭上眼睛。
“对。”
“我曾是他的情妇,亲爱的,我从他手里捞了许多许多的珠宝。对不起,我本以为自己是在执行正义,可原来如此,我还是伤害了无辜的人,是我害了你。”
“可这都是亨特的错,是他管不住下半身。没有你,也会有别人的,原罪在他!”兰玉珩认真反驳。
“不,你听我说,其实我一眼就能看出,那些独特的宝石绝对不属于亨特……对不起,原来它们都是属于你的,属于你祖母的珍贵遗产。”
说到这里,吉娜沉重地叹了口气:“本该继承女巫遗产的人,是你才对。”
“什么,女巫?我的祖母是一名女巫?!”
兰玉珩表情震撼,空洞眼睛里泛起泪光,不可思议地追问。
“没错,亲爱的。现在的我,以及未来的你,都是女巫。
“在酒馆多住几天吧,让我教给你所有藏于宝石中的神秘知识……对不起,你能原谅我的罪孽吗?”
第73章 利普顿疯人院(10)
兰玉珩给殷臣他们报完平安,顺理成章地在酒馆里住了下来。
她不能现在就走,虽然吉娜对她满怀愧疚,甚至还给了她一把库房的钥匙。
库房里装着大量金条,价值连城的水晶与宝石,以特殊手段处理过的风干草药,各种五颜六色的瓶装怪异液体……
但关于圣罗兰十字会,关于红衣主教藏匿的秘宝,吉娜是半个字也不曾提起,每次都能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用强烈的情绪掩盖着真正关键的信息。
她一直在反复赞叹兰玉珩的【灵性】很高,不愧是那位强大女巫的后代。既然如此,兰玉珩也不会放过这一机会,毫不犹豫答应要跟她学习关于女巫的知识。
毕竟,灵性也是目前与圣罗兰十字会有关的唯一线索。
两人“一拍即合”,在大量酒精的兴奋作用下熬了个大夜,直接开始从分辨宝石开始学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