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疯又爱演 第152章

宋葬沉默片刻,看着自己手腕上快要愈合的切痕,不是很懂殷臣对“伤员”的定义。

但是能躺着睡觉摆烂,他才不会拒绝。

卧室外的人声细碎不断,徐蔚然在惊呼自己学会了飞行,随后一头撞上天花板,而黎明埋头研究起圣水与水球术的融合方法。

管家换了身干净的西装,正在耐心哄着伤痕累累的小婴儿,做工精细的木头摇篮车前后轻晃,伴随着细微如绵羊的幽怨哭声。

说到底,他俩才算是真正的伤员吧。

宋葬哭笑不得地想着,不知不觉发现,自己居然真的困了。

窗外狂风呼啸,丝丝凉意渗入室内,却钻不进热乎的被窝。壁炉火光摇曳,输送着温和的暖意。

宋葬闭上眼睛,几乎不到几秒便顺利进入梦乡。

再睁眼时,浓烈恶臭扑鼻倾天,“咕啾咕啾”的滑腻响动,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此起彼伏骚扰着他敏锐的五感。

宋葬不敢置信地飘在梦境上空。

视线所及之处,景象荒诞犹如地狱。彻底倒塌的疯人院里浓烟滚滚、火光四起,满地布满肮脏泥泞的污秽肉块,甚至还在疯狂地繁衍增殖。

盘绕着残垣断壁的肉红触手们肆意挥舞扭动着,布满尖齿的吸盘裹着黏稠浆汁,它们不似现实中那么娇小粉嫩,反而硕大至极,好似恶鬼巨人的粗壮手臂……

宋葬深吸一口气,意识到了一件无比可怕的事情。

他昨夜在梦里创造的世界,居然没有消失,反倒被不明正身的邪恶存在疯狂入侵,近乎彻底掠夺了所有资源,大肆破坏着占据的土地。

护工与修女们全都死了,死得破破烂烂,尸身布满大小不一的穿透孔洞,密集又恐怖。

他们被挂在钟楼的最高点,叠成一座凄惨绝望的尸体高山,犹如某种残忍至极的示威仪式。

麻烦了。

非常麻烦。

*

与此同时,殷臣叫上张明慎,一起冒着风雪离开了疯人院。

张明慎在图书馆里闷头研究一天一夜,终于找到了有关新月家族的关键线索。

€€€€拥有新月家族血脉的每一个人,无论男女,容貌必然都无比美丽英俊。

不只是普通定义里的“长得好看”,而是气质斐然,五官深邃精致如天工造物。

哪怕满头污泥、衣衫褴褛,也会在普通人中鹤立鸡群。就算年龄已至七老八十,照样是全村最帅的那个俊挺老头。

张明慎递上誊抄的资料时,在末尾加重写了三个大字:【吸血鬼】。

殷臣非常认同他的猜测,当即从卡莱尔主教区开始排查。他早就让管家先生留心过,那些隐藏在贫民中的能人异士,以及相貌出众之人。

这年代的阶级断层非常严重,贵族家财万贯、花钱如流水,教会滥用特权,以信仰之名剥削贫民、排除异己,而国王也悄悄沉迷炼金之术,不理政务、荒淫无道。

有钱有权,代表有资格拥有良好的外貌。抹上含有铅的剧毒粉底,将手放进动物内脏中进行保养,用松节油与水银制作护肤面膜,购买死刑犯的脂肪来填补天花痕迹……爱美之人,总有自己的一套办法。

但唯有最底层的贫民不一样。除了少数天生丽质之人,大部分都是身形瘦削矮小,皮肤枯黄干裂,长着一口烂牙,满手冻疮疤痕,或多或少都处于长期营养不良的亚健康状态。

在这种困苦的生存条件之下,容貌俊美、皮肤细腻就是非常值得注意的重大疑点。

管家先生寻遍主教区,最终还真在贫民聚集的边缘地带,找到了一位隐有名气的无证老医生,名叫凯恩。

凯恩在年轻时就英俊逼人,闻名乡里。他曾经的职业其实是理发师,在大城镇里打拼,同时还兼任医生,为病人进行放血治疗。

后来出于不明原因,凯恩突然彻底放弃了理发的工作,隐姓埋名回乡种田,只为与他相似的穷苦百姓们治病,收费极其低廉。

他今年已有五十多岁,满手污泥,可泥垢之下的双手依旧白皙修长,鼻梁高挺、眼眶深邃,碧绿如翡的眼眸浪漫又迷人。

殷臣向来不是一个行事温柔的人,尤其是宋葬不在他身边的时候。

他直接把凯恩打晕过去,扛进一座私密性还不错的旅店里,让张明慎把凯恩清洗干净,来一次彻头彻尾的身体检查。

当凯恩重新醒来时,他被麻绳捆着放在旅店的床上,左手掌心的贯穿伤鲜血淋漓,无法自行愈合,甚至冒着炙烤般的黑烟,疼痛至极。

“驱魔人?”

他很冷静,面无表情地开口询问。

殷臣淡淡看着他:“你的中间名是新月。”

“……你们有何企图?死心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新月家族全是吸血鬼,寿命至少长达千年,所以才会避世不出,隐姓埋名。如此显而易见的事实,我不必问你就能知道。”

殷臣坐在书桌前,一边说一边拆开一盒蜂蜜蛋糕。他试着尝了一口,随即嫌弃地皱起眉,和张明慎抱怨:“甜得吓人,宋葬的味蕾绝对有问题。”

张明慎憨厚地笑了两声,却不敢接这话。

殷臣可以说宋葬坏话,他可不能说,有致命风险。

被无视的凯恩怔了怔,沉默着凝神观察他们。张明慎看起来毫无威胁,但那名显然出身贵族的俊美男人,周身散发着毫不遮掩的危险气息。

比他曾经遇到的每一名神父与驱魔人,都要可怕许多。

意识到殷臣真不是在故意诈他,而是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凯恩叹了口气,干脆也不再伪装。

碧绿眸子顷刻间化作血红,口中两对虎牙悄然变得长而锋利,看似是禁锢的麻绳,也被他轻轻松松撕扯断裂。凯恩揉了下手腕,平静地坐在床头,发色黑如墨缎,皮肤白皙似雪,气质内敛而矜贵。

“在不伤及家族的前提下,我愿意合作。”他的嗓音无比苍老,带着远古岁月的磨砺,与外表形成了巨大反差。

殷臣的目光漫不经心打量过来:“这才像话。”

都是成年人了,知道自己打不过,那就不必再遮遮掩掩。

殷臣对吸血鬼毫无兴趣,他只想获得对副本进度真正有用的信息。

€€€€新月家族是否真的拥有预测未来的能力?

如果有,这种逆天的能力究竟从何而来?

究竟是与这世界的外来神€€有关,还是自古便流淌在吸血鬼家族的血脉传承之中?

凯恩不太想回答这些问题,但殷臣拔刀速度比他反应更快,只是眨眼的功夫,他用于吸血的坚硬尖牙就齐刷刷断了两根……

“我大可以将你献祭给恶魔,让撒旦替我寻找新月家族的隐居地,然后杀死所有不配合的人。”殷臣掏出手帕,不紧不慢擦拭刀刃,轻描淡写说出了杀人全家的死亡威胁。

“你是撒旦信徒?”凯恩脸色终于变了。因为他比旁人更清楚,这帮只信奉魔鬼的神经病,做事没有任何底线。

“我们家族祖上,曾出过一位只喜欢研究旁门左道的前辈,是纹章学家,他热爱神秘学与魔法,找过十几个女巫当老婆,也想对新月家族的纹章进行更为复杂的改造……以及实验性的附魔研究。

“他将家族纹章改为月亮的演变周期,分别代表不同的血族等级,附魔实验也很成功,但是在实验完成的那天,族里豢养的血奴有一半暴毙,另一半也彻底陷入疯狂。

“前辈本人和他的直系子孙,大概几百个小孩吧?全都疯了,要么自残,要么自相残杀,甚至是主动找上强大的神父挑衅,冲进水银池里自寻死路……那时我才出生不久,留下的记忆依旧非常恐怖。

“闹出的乱子太大,天主教会对我们进行过大规模围剿,当然,我们勉强赢了那场隐蔽的战役。新月家族因此没落,也因此拥有了一项不可思议的神奇能力,在谨慎经营与附魔纹章的保护中更加顽强稳固。说到底,那位前辈还是功不可没的,可惜疯了。”

凯恩语气惆怅,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恐惧。

“所以,你们真的有能力预测未来?”殷臣提起了兴趣。

“每一名血族都拥有这个能力,贮存于指甲盖的月牙痕迹里,以血液为引,最多能预测十次未来。但是在使用之前,需要承担可能发疯的危险。我此生只动用过一次,是为了避开一名非常恐怖的女人……险些疯了,再也不敢用第二次。”

“非常恐怖的女人?”

联想到凯恩骤然放弃事业、离开城镇的人生轨迹,殷臣继续逼问:“名字、长相和身份,仔细说。”

“她叫美杜莎。红发,血红色的卷发……美艳无双,有很多身份,”凯恩按了按眉心,显然这是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她是杜立特公爵的女儿,也是卡利亚男爵的女儿,反正那两个男人都说她是自己的后代。她结过三次婚,是许多贵族的情妇,也是贫民窟妓院里最为出名的女人。”

“唔?!”张明慎震撼的感叹声响了起来。

“很奇怪吧?她每次结婚都会换个身份,再认个贵族父亲。她热爱易容,经常染发伪装身份,使用假名,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和她好过的男人根本抵挡不住她的魅力,哪怕他们几乎全都重病而亡,在临死前,也要拼着命把每一分铜板都白送给她,跪在地上求她收下自己所有的钱!”

殷臣意味深长地抱起手臂:“所以你逃离城镇,是因为她看上你了?我想,你应该也和她做过吧,被迷得晕头转向?”

“我承认,我是和她睡过,可是我只想在欢好时趁她不备,偷偷吸她的血,因为闻起来很香,”凯恩摩挲着自己平整的虎牙,沉痛道,“可我只喝了一口,就病了三天……她的血是臭的,恶心得不像活人。”

就在这时,张明慎忽然“呜呜”两声,拿笔在羊皮纸上写了四个大字,递给殷臣。

殷臣扭头一瞥,顿时眯起凤眸:“弗兰大领主的情妇,梅迪莎子爵夫人,就是你说的这个女人?”

凯恩顿了顿,表情有些扭曲:“绝对是她。听说弗兰大领主重病数月,他那不是病了,是被下毒了!只有疯子才会让情妇掌管自己的封地。”

“感谢配合,最后一个问题,”殷臣不动声色收起羊皮纸,“如果我砍下你十根手指,带走这些月牙印记,你还会拥有预知能力吗?我能否利用你的手指去预测未来?”

“……”

凯恩沉默片刻,警惕地攥紧拳头,血红眼眸变得锐利:“你也想变成疯子?”

“你不说,我就全砍了,然后追根溯源,砍掉你全家的手指。”殷臣挑眉。

凯恩闭了闭眼:“只能砍两根,左手的,我还要靠右手取悦女人呢。”

殷臣勾起唇:“合作愉快。”

话落的瞬间,殷臣的刀已然收回储物空间,顺带收走了两根血淋淋的白皙手指头。

“房间开了一夜,你可以趁着今晚,好好养伤。我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放心。”

木制屋门被推开,传来一声嘎吱的轻响。

凯恩甚至没有看清他的动作,忍着痛站在原地,看向殷臣头也不回的离去背影。

“这个人的血,好像也是臭的。妈的,这世上到底有多少可怕的怪物,我看他根本就不是人……”

凯恩冷汗直冒,喃喃着躺回床上,头发在顷刻间变回了平平无奇的斑驳棕色,眼眸中翻涌的猩红逐渐消散。

他猜对了,而唯一的奖励是保住性命、家族平安。

殷臣提着烧鹅与蛋糕回到疯人院时,却得知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

宋葬居然一直在睡觉,而且怎么也叫不醒。

众人束手无策,尝试过各种祷告、魔法与圣水浇头的笨法子,都没用。

殷臣盯着宋葬沉静的睡颜,很快联想到他曾说过的梦中创世,转头就拎起了林刑的衣领:“你是怎么进入他梦里的?”

“就,就是晚上做完噩梦后啊,我精神受损,头疼欲裂的时候,莫名其妙进去了……”

林刑吓得磕巴,但殷臣迅速提取了关键信息€€€€精神状态越不稳定,越有可能成功被拉进梦里!

他毫不犹豫拿出一根血淋淋的手指,沿着自己掌心狠狠割开一刀,将鲜血尽数涂抹在指甲盖的月牙印记之上。

眼底陷入一片虚妄,昏昏沉沉好似笼着纱雾,细碎呢喃与呓语从四面八方挤入他的耳道口鼻……

殷臣成功窥见了未来的一角,是他心头最为关注的人。

€€€€宋葬躺在容貌€€丽的梅迪莎夫人怀里,甜甜地喊她“母亲”,漂亮的黑眸里亮起桃色爱心,混沌扭曲,满是意乱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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