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葬跨坐在他腿上,理直气壮地说。
殷臣怔怔看着宋葬,仔细分辨他神色中的真实情感,半晌后若有所悟:“所以其实你喜欢我这样,那我就不改了。”
“你可以不改,但是先提前说好,如果我在现实世界找到了我的亲妈,你不准发癫砍死她,否则我恨你一辈子。还有我的小狗,也不能砍。”
“……嗯。”
“殷臣你怎么回事,还有点不情愿?”宋葬敏锐察觉到了一丝幽怨。
“我也可以变成小狗,但是无法代替你的母亲,他们性质不一样。你不要总是提它,我受不了。”殷臣直勾勾盯着宋葬,非常坦然。
“小狗也会爱你的,”宋葬叹了口气,“它会爱上每一个真心对它好的人,但你和它不同,你会感觉烦躁,甚至想砍死那些痴迷于你的追求者,对不对?你才不是小狗。”
殷臣安静听着,逐渐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反驳。他垂眸低声问:“那我是什么?”
宋葬倚在他怀里,将脑袋贴在他颈窝里蹭了蹭,轻声回答:“你像一条自带剧毒的漂亮蟒蛇,可以缠死我,勒死我,毒死我……把我一口吞进肚子里,腐蚀我的身体,溶解我的皮肉。”
“……别说得那么色情,宝宝在听。”
殷臣呼吸有些沉重,哑声道。
“那你还想取代我的小狗吗?”
“不了,不稀罕。”
搞定。宋葬满意地搂着他僵硬的脖颈,悄然勾唇。
*
梅迪莎是个心里有数的人,她喜欢寻欢作乐,但她更喜欢在享受的同时达成目的。
寻找那只格外俊美的吸血鬼,除了他很会服务女人以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她答应过要帮兰玉珩的忙。
同为女人,兰玉珩被丈夫背叛,被侵吞财产,被打成一个不被世俗接纳的疯子以后,居然还能继续立得起来,依靠自身的力量重新闯出地狱,并且没有一丝心软,努力去实行更加残忍的报复……梅迪莎理解她的痛楚,自然也很看好她的未来。
帮助一个从深渊里走出来的女人,其实非常简单。只需要提供零星的助力,给予些许投资,她自己便能化作烈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可惜宋葬心里有了理想的王后,否则梅迪莎是真的想撮合他们。
不过就算没能变成儿媳妇,梅迪莎依然没有放弃拉拢兰玉珩。
所以她要抢先找到亨特。
€€€€亨特实在藏得太深太深,兰玉珩翻遍了地下巢穴,训练有素的精英骑士们在地上倾力寻找,连她豢养的渡鸦们也散落在兰斯帝国各处探查,可他们全都一无所获。
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亨特是在故意藏匿,而且寻找到了一个无比隐蔽、无人能想到的藏身之处。
可惜,就算他躲去了异世界,也躲不过新月家族的预知能力。
“亲爱的,你想我了吗?”梅迪莎温柔勾唇,倚在凯恩那低调又破落的泥砖小屋门口。
凯恩浑身紧绷,死死盯着鞋尖不吭声。
梅迪莎就好像没看见他的不自在,施施然弹了弹裙摆的灰尘,柔声抱怨:“我主动来这脏兮兮的地方找你,不给我一杯水喝?真是失礼。”
“……你想要什么?”
“你说呢?”梅迪莎慵懒反问,提着华丽的裙摆走进室内,径直推开了卧室的门,“床单很干净,不错。来吧亲爱的,让我开心点。”
“不要!别诱惑我了,你就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赶紧说出来,我尽量满足。”
“亨特€€欧泊利的具体下落,”梅迪莎坐在床边,“凯恩,你比当年无趣许多,一点也不像那个浪漫又绅士的花花公子了。”
“我还能再活三千年,不想招惹一个差点毒死我的女人。亨特是吧,我帮你找,找完了你赶紧滚出我家。”
凯恩脸色铁青,说话也毫不客气,用极大的自制力强迫自己不去看她,低头盯着残缺的左手指甲,轻轻抚摸那轮肉白色的新月痕迹。
半晌后,凯恩却有些茫然地抬起头,不可置信道:“他好像在地狱里。”
“什么意思?”
“就算不是地狱,那也是一个像极了地狱的地方!有大大小小的黏稠岩浆湖泊,岩石是血红狰狞的颜色,天空在下刀子,火海延绵不绝,还有两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在油锅里尖叫、挣扎……太壮观了,太神奇了!”
凯恩双眸猩红,猛地将梅迪莎抱在怀里:“噢美丽的夫人,感谢你,让我有机会目睹如此不可思议的神奇景象!”
“口头上的感谢,我不稀罕。”梅迪莎勾起红唇,悠悠说道。
凯恩满足了她,情不自禁又咬了她一口,险些再次被当场毒昏过去。
而梅迪莎拍拍裙摆,从耳环里取出一粒药丸塞进他嘴里,就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
她可不想管吸血鬼的劣根性,活该。
梅迪莎将亨特的藏身处告诉兰玉珩,而兰玉珩转头就把这事儿传给了殷臣他们。
正好一举两得,玩家们也即将去地狱里探探虚实,趁着疯老头情况稳定,众人开始整理足以防身的魔法与武器。
兰玉珩从教堂里偷了几缸货真价实的圣水,全部囤积在储物空间里,还给大家分别制作了防止恶灵入侵的吊坠。
当然,这吊坠是女巫魔改版本,材料包括:纯金十字架,生锈铁钉,风干牛心,塞在牛心里的黑山羊血冻,以及□□后背那一层薄薄的皮。
兰玉珩亲测有用,今天总有藏匿于暗中的怪人偷袭她,恐怕都是冲着【红衣主教的遗产】而来。可惜那些疑似魔法师的家伙,显然功力不足,他们召唤出的鬼鬼怪怪,全都看见她的吊坠就跑,甚至被瞬间烧得烟消云散。
而林刑和徐蔚然在狂吃鱿鱼丝,全是宋葬友情提供的。
没错,宋葬的梦境世界依然四处漏风,每天都被各种触手与肉块所霸占,残存于其中的虚拟人类都快死光了,痛苦绝望的祈祷声穿越了空间的屏障,在宋葬脑袋里嗡嗡作响。
说实话,有点烦人。
他现在对这个世界的掌控越来越完善,就算不睡觉也能凭空干涉其中的许多事物,被吵得心烦,干脆又让殷臣画了一张新月圆环……他直接将手顺着圆环伸进去,单手捏死所有兴风作浪的怪物,然后全部扔进铁锅里炖了。
但是宋葬万万没想到,捏死触手以后,疯狂的祈祷声愈发喧嚣,所有人都在跪地高呼€€€€“天主显灵!!!”
这让他很是震惊,同时突然回想起在梦中看见上帝之手时,自己心中疯狂蔓延的提防与警惕。
果然,他理应警惕。曾经全知全能的创世之神,就算此时被削弱了三份,但同样有€€的厉害之处。这副本里发生的一切细节,也许全都逃不过€€的耳朵与眼睛。
于是宋葬给自己戴上了三重保险。兰玉珩的吊坠与十字架项链,手腕再挂上一串与圣母玛利亚有关的玫瑰念珠。若是恶灵突袭,总有一个东西能发挥作用。
毕竟这是大家第一次下地狱,也不知道下面究竟是何等光景,所有人都如临大敌……除了殷臣。
殷臣完全不在乎,他在混沌不堪的主教区里四处闲逛,欣赏了一下大教堂延绵不断的烈火黑烟,当街救活一个被马踢伤的贫民,还买了两个软绵绵的芝士蛋糕。
给宋葬送完蛋糕,他便转身去平房里观察约瑟夫的状态。断肢们在圣水罐子里缓慢修复,斑驳的病变伤口开始一点一点恢复如初。
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被掏空内脏砍断双腿,约瑟夫眼里居然越来越有活力和神采,非要黏着普渡修女,就算自己说不了话,也要听她絮絮叨叨,听她说这些年在疯人院的经历。
得知那个叫查理的护工求爱不成,竟然溺死了她的孩子,约瑟夫甚至有力气发出几声愤怒的“唔啊”叫喊。
殷臣满意地勾唇,让护工给约瑟夫准备一些高热量的流食,吃完这顿,他就要严格禁食到明天了。
为了保证不出意外,留守在疯人院的骑士们将平房牢牢包围,严禁一切未经允许者靠近。
除此之外,殷臣还做了一件最关键的事€€€€他拎起长刀,杀死那个疯老头,直接现场解剖。
这一剖开尸体,居然真让他找出了问题。
疯老头是一名鼠疫患者,败血症型鼠疫,也就是传说中望之生畏的黑死病。他的淋巴肿大,肺部有些微坏死,皮肤下的血管也早已如枯朽残渣,四处漏风,血液溃散渗入脂肪与肌肉纹理中,场面颇为狰狞。
按理说体内症状如此严重,潜伏期早就过了,这老头本该暴毙多时。
可不知为何,他成天被鞭子抽来打去,竟然还是活蹦乱跳的,甚至没有把疫病传染给任何人。
大家都看呆了,飞速逃离解剖室,赶紧冲去洗澡消毒。
而殷臣点了一把火,将疯老头烧得干干净净,确保一点残渣都不会剩下。
等到众人洗完澡回来,已是晚餐时间。窗外火光冲天,光源全都来自被兰玉珩点燃的大小教堂,她在排查神父与修士们的恶行,这一查就直接杀红了眼。
阴灰天际泛着血色光芒,阴差阳错间,倒是让昏暗的室内更加明亮了。玩家们围坐在一张餐桌前,吃着梅迪莎夫人额外花钱提供的细嫩小牛排……食欲都不太好。
见大家都无心吃饭,殷臣低头切着牛排,顺势提起了疯老头的具体情况:“他的大脑是白色的,说明没有新鲜的氧化血液在脑血管中流通。这老头死了很久,所以你们审讯他才会一无所获。”
黎明嚼着甘蓝菜,小声说:“您的意思是,有别的存在支配这具身体?但那应该不是恶灵,所有被确诊的疯癫患者,都会定期接受教会的驱魔仪式……圣水还是有用的。”
“没错,不是恶灵。归根结底,恶灵就等于人死后变成了鬼,西方鬼和东方鬼的模样构成稍有不同,但性质是一模一样的。
“但无论是什么鬼,它们绝不会有如此强大的能力,能制造那样难以抗拒的集体恐惧现象,召唤出足以威胁管家性命的触手。”
今日殷臣心情不错,解答得也很详细,徐蔚然已经开始偷偷记笔记了。
“那会是什么东西?比鬼还吓人……”林刑机械性地啃着鱿鱼丝,揣测道,“我猜是外神溢出的意念附身,通过疾病作为中间介质。
“老头疯疯癫癫的,行为毫无规律和效率,说明那个神根本就没把注意力放在老头身上,只是€€溢出的意念太强大,甚至可以擅自行动、无意识地朝终极目标而前进。”
徐蔚然听得一愣一愣:“我的天啊,林子你居然真的变聪明了!大佬,神医!”
殷臣也淡定颔首:“林刑的推断有道理,这些老鼠都是祸害,兰玉珩已经烧掉几百只了。从地狱回来以后,必须再进行一次大清理,否则我们都有染病风险。”
说完他把自己的餐盘一推,与宋葬的那份交换:“赶紧吃。”
宋葬正听得起劲儿,愣了一下,迅速露出漂亮的酒窝,甜甜道:“谢谢,你真好。”
这几天,虽然住在以【质朴清贫】为主题的疯人院里,但宋葬总是殷臣被投喂得特别丰盛。最开始他下巴还有些尖,显得格外孱弱病态,现在却完全变成了恰到好处的健康状态。
殷臣没吭声,以最快速度吃完了原本属于宋葬的那份嫩牛排,不给他留下一丝交换回来的机会。
林刑向两人投来单身狗的幽怨目光,叹息道:“不吃了,我去地下室杀杀老鼠……”
和平的一夜再次过去。
身为病患,约瑟夫没有得到太多优待。
当他的内脏被重新安装回血腥潮湿的腹腔,被缝合好的右手也可以自由活动、重归灵巧,下一瞬间,殷臣就把木匠的工具与材料全都搬进了平房里。
殷臣一边给约瑟夫重新接上腿骨,一边在旁边监督,确保他能精确按照图纸做事,完美复刻出那扇地狱门扉。
约瑟夫并没有拒绝,认真又艰难地张开嘴唇,吐出一句:“谢谢。”
而普渡修女关切担忧的目光,就像另类的能量补充剂。约瑟夫顿时下了狠心,疯狂剥削起自己才刚恢复如初的右手。他眼神坚定,连枯败的面色也比昨日稍显红润。
殷臣淡定地给他腿骨里打下几根钉子,约瑟夫低哼了一声,显然痛得不行,但下手还是很稳。
这偏门到不能再偏的偏方,效果真是鹤立鸡群,比正经吃药还管用。
殷臣替他缝合了皮肉,抹上第二层黏稠的黑红药汁,便不再干涉约瑟夫的行为,让他自行努力。
最后一碗青草味的青蛙汤,是普渡修女一勺一勺喂给他的,淋漓尽致利用着爱情使人变强的力量。
殷臣不太理解他们的感情,但他也没傻到不去利用这份力量。
果然,约瑟夫连饭都没吃,在午后便完美打造出了那扇木门。
木门本身没有什么特殊之处。门把手是纯金打造,殷臣提前秘密定制的,雕刻出了撒旦那张狰狞扭曲的恶魔阵容,满口獠牙。除此之外,唯一的装饰只有翅膀。
一只诡异繁复的堕天使单边翅膀,斜着立在大门中央,由羊血上色,血红里隐隐透着黑沉,栩栩如生的翅膀绒毛下露出若隐若现的眼珠们,几乎数以百计。
“看着就邪门。”徐蔚然低声吐槽,摸了摸胸口的十字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