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稍一想象,他便宁可亲手终结宋葬的生命。
可惜兰玉珩没有匹配到这个副本,否则殷臣必然要找出时间,与他靠谱的属下仔细讨论、认真钻研一番,他最近到底是有什么毛病。
暂时想不明白毛病在哪,那就只能及时行乐。
殷臣无法确认,宋葬对两人的“婚事”抱有怎样的心情,反正他很喜欢,他就是上瘾。尤其喜欢被咬着颈动脉碾磨时……濒死般大脑空白的感觉。
殷臣也当然不会知道,宋葬正在考虑的事情比他深入得多,想法也更为复杂。
按照现实世界的认知来形容,他们这没名没份的关系,说破天了也只能算是炮友。
在吊桥效应的作用下,无限游戏里有许多玩家都会选择彼此慰藉,经历短暂的心动,短暂的露水情缘,互相依托着结伴同行,却不敢妄动任何真情。
因为玩家的意外死亡率,实在太高太高。
没有经历过专业特训的玩家,没有强力组织的落单玩家,随时都可能死在一次看似平庸的副本之中,轻飘飘地消失,尸骨无存,留不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宋葬很庆幸他有能力保护自己,也有能力不拖累他人。
虽然他一直认为,自己应该会死在殷臣前头……
但只要足够小心、保持谨慎,他与殷臣应该还会有很长很长的未来,可以慢慢探索这段稀里糊涂的关系。
可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难以解决。
€€€€为什么无限游戏会针对于他?
€€€€这种针对性的副本匹配,究竟要持续到何时,才能真正停止?
在解决这个性命攸关的问题以前,宋葬无法做出承诺,更无法认真对殷臣说出:“我想要让这段关系更进一步。”
因为他非常明白失去重要伴侣的痛楚心情。
当然,就算这段关系没有立刻更进一步,如今他们也是副本里的正经伴侣,婚书已然在县衙里挂上记录,合法合理。
宋葬想,珍惜眼前人也很重要,必须对殷臣更好一些。
欺负他,也被他欺负,让他快乐,也让他痛苦……
无论哪种情感都是美妙而激烈的,满满当当充斥在胸腔之内,让宋葬感到前所未有的……鲜活。
这个黑白相间的麻木世界,忽然就变得五彩斑斓起来。
他只是比殷臣更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而已。
其实他好想把殷臣亲死。
被殷臣亲死也不是不行。
*
由于心情愉悦,殷臣第二日便早早起床,践行了约好的“怀孕”计划。
宋葬全程围观,原本还想着暗中偷师,然后发现……这种所谓怀孕的方式,全世界恐怕只有殷臣一个人能做到。
殷臣让瑟缩的石头精变回真身,把玩着这块平平无奇的小石头,然后一口就硬生生把小石头吞进了肚子里。
连咀嚼也不需要。
“好了,现在我怀孕了。”
殷臣勾起唇,装模作样地摸了摸小腹的位置。
宋葬不敢置信地拉起他的手,贴着手腕探查脉搏。
如滚珠玉盘,利落顺畅,典型的滑脉!
“好快,这就怀孕了?”
“如果不是你喜欢石头,我本来想吞夜明珠的。顶着夜光孕肚,半夜出门吓人……多有意思,”殷臣语气遗憾,泄愤般捏了把宋葬的腰,“走吧,处理古阵法。”
宋葬也情不自禁幻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唇角微抽,挽紧殷臣的胳膊:“小心脚下,我扶着你。”
“我是怀孕,不是三级残废。”
话是这么说,但殷臣可没把手臂抽出来。
他很享受与宋葬牵手散步的清静感,一路走得慢悠悠。
偶尔似有弱小精怪出没,藏在树梢枝头窥探于他,但很快又瑟缩地躲入丛林深处。
夜明珠仍在自晦,体积比起初发现时要大上几圈,直径约有人类头颅的宽度,可釉质表面平平无奇,光华微弱,甚至还有点坑洼不平。
殷臣摸摸肚子,与小石头无障碍沟通了片刻,眉眼间透出几丝恍然。
他举起宝珠,瞄准苍木山尖的一处湿润石缝,像扔棒球似的用力砸了过去。
狭窄石缝倏然间金光流转,奇异地振颤着拉开半尺宽度,倾泻出了贮藏许久的滚滚山泉,将旋转飞来的宝珠一口吞噬。
“轰隆€€€€”
皎白银光轰然大作,与古阵自带的金芒交缠相接,如两条阴阳游龙相互呼应着,竖起流光溢彩的神妙屏障。
石缝试图再次合拢,却被迅速涨大、硕如圆月的夜明珠卡住了进度。
蓄势待发的泉水不再被山石阻碍,汇聚成大股大股的清透溪流,汹涌奔走,从苍木山四面八方疾驰而下,冲塌了好几间废弃草屋。
因旱灾而寸寸皲裂的结块田地,被“从天而降”的溪水彻底浸泡。因罕有降雨而近乎枯竭的村落水井,也在眨眼间重新蓄满。
不知所措的村民们惊喜地欢呼起来,奔走相告。
宋葬也没想到,由宝珠重新加固过的古阵法,竟然莫名其妙减缓了大旱带来的致命危害。
亦或者……加重旱灾也是山精鬼怪们任务的一环?
毕竟,若是山泉长期处于干涸状态,旱灾大作、土地贫瘠,终将导致周围农田颗粒无收,饥荒随时可能重新降临。
到那时候,宋家人便真有可能被活活饿死,或被饥饿至极的亡命之徒们当作肥肉盯上,围堵攻击、烧杀抢掠……
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幸好小石头知晓阵法位置,他们早早解决了这个隐患无穷的问题。
从这一日起,苍木山周边村落接连爆发的命案,骤然消止。
虽然被野狼啃掉半个脑袋的张家婴儿,迄今也尚未苏醒,但除此之外,竟真的没有再出现任何死者。
田村长的死亡也很好处理,被殷无雪用一个纸人所取代,暂时无人察觉出端倪。
没有谋杀和意外,也没有鬼怪作乱,无比和平。连带着宋葬这一对新婚夫妻,在邻里之间的风评,也莫名其妙好了起来。
……传着传着,这事儿变成了娶妻“冲喜”的成功事迹,说是殷姑娘命格够硬,把旱灾都给赶走了,可喜可贺。
宋葬听得想笑,故意没有作出任何澄清,成日拉着殷臣继续蜜里调油,在学堂里整了几出“红袖添香”。
玩家们难得有了一丝休息之机,分头忙活着解决起个人任务。
当宋葬和殷臣在度蜜月时,殷无雪把自己营销成了下凡济世救民的“道家仙君”,名声大噪,入股医馆的宁焰也赚得盆满钵满,大张旗鼓发展着宁家产业。
而宁燃……在阴暗而孤僻地偷偷给姨娘烧纸,故意让府中下人撞见好几次,捣鼓着各种阴森森的鬼怪传闻。
没错,中元节即将到来,这是一个关键节点。
七月十四鬼门开,临朝有许多忌讳风俗。
宵禁提早一个时辰,打更人集体放假,严禁夜间出行,不可游泳或靠近任何水潭,睡前必须准备好夜壶,封闭茅房……
军营里的士兵们更加逃不过,他们手上或多或少都沾过人命,对神鬼之说最是恐惧,生怕在鬼节引来寻仇的亡魂厉鬼。
为保证安全,军营内部强制遵循忌讳行事,烧香烧纸,集体祭祀,早早吃完大锅饭,在落日前便会熄灯睡觉。
这是绝佳的造反时机。
镇北军早已出兵,一路跋涉,拟定在中元节当天抵达京郊,夜里突袭京城。
由于他们在民间的声望太好,手握虎符,上京之路比想象中顺畅许多。
不少知州知县,都以为皇城真的被邪道妖魔所占,永嘉帝危在旦夕,竟是吓得大开城门,好酒好肉招待一番,催促他们速速前行。
当然,其中肯定也有几个惜命的官员,是在故意扮演愚昧草包……但那又如何?
反正打也打不过,倒不如装聋作哑,提前给镇北军留下好印象,以免后续清算。
最关键的是拦截信使一环。
公主府的暗卫与殷无雪亲手扎的纸人,专门负责全方位的阻拦行动,避免“造反”的消息抵达京城。
为防意外出现,殷无雪还给镇北将军留了一枚锦囊,内含撒豆成兵之法。
危急关头,可召唤出百名黄巾力士,堪比双倍的重甲精兵,可以力克成千数万的普通士兵。
镇北军也因此一路畅通无阻,势如破竹,只打着清君侧、打倒国师妖道的旗帜,正义凛然。
没有人知晓,这样一只足以横扫匈奴外族的强悍军队,居然在暗中朝着京城方向快速前进。
就算徐国师通过特殊途径,提前得知此事,他也没有切实证据,无法彻底掌控朝廷。
总有真正的忠君之臣,会疯狂劝阻永嘉帝冷静,莫要听信区区一家道士之言。
迄今没有找到“遗腹子”的踪迹,确实让徐国师处境尴尬,在永嘉帝面前的可靠度下降了几分。
临朝国土,暗潮涌动,表面却是一片风平浪静。
*
一个月后,鬼节将至。
殷臣被村医正式诊断出“怀孕”,算起来,恰好是新婚后怀上的孩子。
宋老太爷喜不自胜,比宋葬还要心急,即刻表示要兑现承诺。
趁着田月香他们都不在家,老太爷将宋葬和殷臣带进祖屋,让两人先给宋家老祖烧了三柱香,以示尊敬。
烧香后,老太爷拉着椅子坐下,浑浊眸光透过袅袅升起的烟雾,看向远方。
“皇城之中,冷宫之内,有一绝世秘宝,可使凡人长生不老,容颜不褪,立地顿悟,白日飞升……成为天上真仙。
“老头子我也不知道,这所谓的秘宝究竟是何形状,唯独在长辈遗言中瞧见过,开启秘宝之法。二郎,你细细听好。
“集齐临朝四大开国功臣的后代,无论血缘,只看传承姓氏。以皇室血脉为引线,以四大姓氏传人的命魂为基石,即可获取秘宝,得以飞升成仙。”
老太爷顿了顿,随后便提到了四大功臣的姓氏,分别是何,张,宋,宁……
这些开国勋贵,早已被皇帝打压得喘不过气,在各种动乱与饥荒灾难中,接二连三失去权势,散落民间,难以寻觅。
宋葬若有所思,猛然发现这四大姓氏,恰好能对应上他们认识的人。
除了他自己外,还有宁家的两兄弟,张家被野狼迫害的婴儿,以及出自世家没落旁支的秀才郎君,何文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