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似叶,年年岁岁,共占春风。”他眼里笑意温然,嗓音低缓,“祝我们。”
何屿渡听得莫名耳热,脸颊也有些发烫。
他不太自在地垂下了眸子,抿抿唇压下嘴角情不自禁的笑意,小声说:“怎么毕业这么多年了,你还能背这么多诗句。”
说的祝词一句比一句好听,尤其是最后一句。
何屿渡不知道出处,但也能听明白意思,他却故作不懂,问道:“最后一句,什么意思……听不懂。”
明霁看着他乌黑鬓发边露出的一截发红的耳朵,像一块通透的红翡,轻笑了一声:“明天要不要我借两个保镖给你,去给连云舟撑场子?”
他在故意岔开话题。
何屿渡脸上的笑慢慢消失了个干净。
他瞥了明霁一眼:“要,送上门的保镖,不要白不要。”
连云舟这几天都在处理家里的事。
亲子鉴定的结果出来,龙凤胎确实是连琚光的孩子。林秋雨也知道了连琚光编织的长达十年的荒唐谎言,这像一个响亮的耳光,抽在了她的脸上。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和崩溃,到冷静下来,她决定要和连琚光离婚。
何屿渡和连云舟对林秋雨的这个决定都不意外,林秋雨那么要强的性子,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更何况是丈夫出轨,还有一对私生女呢?
连老爷子他们也觉得这件事太过荒谬,但一个是亲儿子,一个是养女,陪伴他这些年的妻子苦苦哀求,他也不想家丑外扬,于是许出了诸多条件,做出了各种承诺,希望林秋雨能原谅连琚光他们。
林秋雨仍旧态度坚决地要离婚。
知道了林秋雨的态度,连云舟便无所顾忌了。
连老爷子他们不想家丑外扬,他偏要闹得人尽皆知。他借了万彩集团公关部的那些营销号的手,对连琚光口伐笔诛,还给这本就吸人眼球的|伦|理八卦、出轨新闻买了个热搜。
如今连琚光已经被金玉满堂辞退,他再也没有以前那般风光和得意,从前他对连云舟的诸多要求和苛责,现在也显得格外讽刺。
连琚光婚内出轨十年,这十年支出的夫妻共同财产难以清算,他又一直谨慎隐瞒,所以很多证据都找不到了。但龙凤胎的存在,就是最大的证据。
经过律师谈判,还有舆论施压,连琚光净身出户,明天就去办离婚手续。
明霁看过不少“男子当街杀妻,因为妻子掌握了他重婚的证据”、“准备协议离婚却被丈夫持刀杀害”诸如此类的新闻,他从不低估人性的恶和卑劣。
有些人到了穷途末路,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撕下人皮变成魔鬼。
何屿渡倒是没想那么多,他只是担心连云舟和连琚光碰头,又发生矛盾冲突,连云舟脾气一上来,动起手来,他劝不住。
所以带上保镖也好。
明霁问他:“我出人又出力,你打算怎么谢我?”
“出的人是你手下的人,出力,脑力?”何屿渡问,“给你买点核桃补补?”
明霁笑了笑:“也行。”
“行,明天给你买。”
明霁叫解扬进来收拾了一地的碎玉,装进盒子里。
“微信给你发了个地址,送过去。”明霁说,“放在门卫,跟他说,是给明棠的礼物。”
这么一大盒玉像,总不能就只听个响吧。
何屿渡眼神一亮,目光满是赞许。就该这样。
就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晚上何屿渡心情愉悦地回到家,刚走过长廊,就听到了一阵欢快的小狗叫声。
他走进庭院里,一只胖乎乎的小狗迎面跑过来,尾巴摇摇摆摆的,径直撞到了他的腿上。
“嗯?哪来的小狗?”何屿渡看它毛茸茸的一团瘫在地上,一副碰瓷的模样,蹲下来,捏了捏它的耳朵。
小狗的耳朵动了动。
软乎乎的,手感还挺好。
对上小狗黑亮圆润的眼睛,何屿渡挑了挑眉头,伸手把它捞进了怀里,然后看到了它脖子上挂的狗牌。
一块香气清幽带有凉意的沉香木牌,方方正正的,四角刻了古朴大气的祥云,中间两个字蚕头燕尾,是方折劲直的隶书“和田”,下面还有两串数字,一个是何知望的电话号码,一个是他的。
谁家狗狗把十几万的沉香戴脖子上啊。
何屿渡笑了起来:“这是和田啊?”
二月初的时候何知望去朋友家喝茶,探望老友。
老友家的白德牧元旦那会儿生了一窝幼崽,一个月的幼崽正是软乎乎最可爱的时候。何知望一眼就相中了一窝幼崽里一只毛色纯白蓬松的小狗,和老友约定好过两个月去接小狗,他回家就翻出了自己珍藏好些年的沉香木,亲自动手给小狗雕了个木牌。
小狗的名字就叫和田,因为它浑身雪白,就像是一块细腻温润的白玉。
何知望以前也养狗,但是以前养的那只叫“墨玉”的黑背老死以后,这几年何知望就没再起过养狗的念头。
直到遇到和田。
合了眼缘,越看越喜欢。
看着和田亲近何屿渡的模样,何知望的心情更好了,眼角皱纹泛着慈祥的笑意:“是,小和田,下午的时候,你张爷爷家的儿子送来的。”
何屿渡拿起和田脖子上的沉香狗牌,看向何秉烛,语气打趣:“爸,你当年有这待遇吗?”
“当然有。”何秉烛笑了笑,“何家的孩子新生,长辈都会刻一块玉,是祝福,也是保佑。”
何秉烛当年出生的时候,何知望给他雕了一块圆形的梅花佩。
到何屿渡出生,何秉烛也为他刻了一块玉龙环佩,只是在何屿渡高一时,玉佩被不小心撞碎了,然后何知望就亲自给何屿渡刻了一块凤凰玉佩。
温润细腻的洒金红翡,像是涅€€后的凤凰,振翅欲飞。
何知望希望他把那半学期的孤立排挤当成一场火,如凤凰涅€€浴火重生,其羽更丰,其音更清。
何知望希望他不耽于过往,而是往前走,成为更好的自己。
玉石,向来寄托着人们美好的祝愿。
何屿渡把和田往何秉烛面前一举:“爸,那和田的名字是爷爷取的,名字牌是爷爷刻的,和田是不是算和你一辈的,是你弟弟啊?”
“浑说什么。”何秉烛被他的话一噎,这话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其实何家的辈分本就有些捋不清,何屿渡是何知望的孙子,却也是何知望的徒弟,小时候他和何秉烛犯浑,生气的时候连“爸”都不喊,故意喊“师兄”,何秉烛也拿他没办法。
何屿渡开完玩笑,自己也摇摇头:“不行不行,那和田不就比我高一辈了,要不算我儿子吧?”
他说:“反正我也不能让爸你抱上孙子,就让你抱抱和田,咱们也算四世同堂了。”
何秉烛摇头失笑。
何知望看看他俩,双目含笑地开了口:“你自己问何田。”
【作者有话说】
“如花似叶,岁岁年年,共占春风。” €€€€晏殊《诉衷情€€海棠珠缀一重重》意思是:只愿我与你的情谊似这海棠花叶,年年岁岁共春风。
君君:私设没有离婚冷静期,那些杀妻新闻是真的,好多都是离婚冷静期被杀。什么东西啊冷静期,和出轨的渣滓拜拜不需要冷静。
第0015章 他的儿子和田
何屿渡凑近,抵住和田的小脑袋。
小狗应该是才洗了澡,白色的毛发蓬蓬松松的,身上还带着股沐浴露的香气,和沉香的香气裹挟在一起,如同一阵清新的山风,纯净又悠远,沁人心脾,让人感到宁静而松弛。
“小和田,你当我的崽崽怎么样?当我的崽崽顿顿都有肉吃。”
小和田偏了偏头,然后在他的脖颈处蹭了蹭,又“汪汪”叫了两声,像是同意了他的话。
何屿渡“哈哈”笑起来:“爸,来,抱抱你的孙子。”
何秉烛:“……”
何知望笑得开怀,伸手把和田从何屿渡的怀里抱了过来。
他的双手摸过太多玉石的料子,都是硬的,如今抱着小小的和田,软软的一团,都不知道该用多大的力度。满是褶皱的粗粝的手指抚过小和田的脑袋,何知望语气感慨:“我第一次抱秉烛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小小的一团。”
“第一次抱你,你也是小小的,哭声都细细弱弱的。”何知望笑着摇摇头,“一转眼都大了。”他也老了。
“爷爷,小时候我多让您费心啊。”何屿渡看出他眼里的伤怀,故意逗趣道,“现在您儿孙满堂,天伦之乐,万事不操心,多好。”
“不操心?”何知望问他,“你最近三天两头地往外跑,忙什么呢?”
“就是云舟家的事……”何屿渡看了何秉烛一眼,“爸,你没告诉爷爷啊?”
“说了的。”说起连琚光做的糊涂事,何秉烛叹了口气。
何知望那双锐意洞察的眼睛看向何屿渡,笑了笑:“就只是忙这个?”
和田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何知望俯身,把和田放在地上,任由它自己玩儿去。
“……还去医院探病了。”
“你那个同学还没出院?”何知望问道,“这都半个多月了吧。”
何屿渡说:“他腿伤了,家里也没人照顾他,所以就一直在医院修养。”
“那你多看顾着些。”
何屿渡“嗯”了一声,然后跟何秉烛说起了另一件事:“爸,我朋友给樾山希望小学捐了十万块。”
钱是从医院出来以后汇过去的,他爸肯定会知道,所以他先主动说。
“钱走的我的账户,但是钱是他捐的,你记得不要搞错。”
“好。”何秉烛点点头,“你朋友怎么捐这么多?”
“他不是生病嘛。”何屿渡随口说道,“做慈善给自己积点福气。”
他想给明霁,积点福气。
何秉烛笑了笑:“你朋友信这个?”明霁才不信。
他那个人,只相信人定胜天,才不信求神拜佛能得到保佑和庇护。
何屿渡没有应声,和田又跑到了他的脚边,两只前脚高高举起,想顺着他的腿往上攀爬似的。
“和田是真喜欢你。”何知望笑了起来。
何屿渡又把和田抱了起来,然后看向何秉烛,把话题岔开了去:“爸,帮我拍个照啊。”
年轻男人眉眼带笑,那双明亮的眼睛如春水,似寒星,像是养在清水里的两颗黑色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