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屿渡检查了他今天的功课,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两点。
他起身道:“要不要看我雕刻?”
应无澜顿时眼睛一亮:“要。”
何屿渡笑了笑,带着他去自己的工作室。
他给应无澜介绍了工具和用途,然后才开始雕刻。雕刻是一件精细活,在原有轮廓上再次雕刻更是要慢慢地磨,他细致地雕琢观音的眉眼、面容,然后一点点磨出衣纹……
何屿渡在工作台前一坐就是5个多小时,日头西斜,落日熔金,晚霞的光落在墙壁上,渲染出一片烂漫的橘色。
何屿渡做完最后一道工序€€€€抛光,然后在清水下冲洗干净手里的玉观音,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绒布擦拭,问应无澜:“好看吗?”
“好看。”
“这是菩提寺的观音像。”何屿渡拿出一条墨绿色的绳子,穿过小孔,打了个双联结,穿上一颗圆润的白玉珠子,又发了一个双联结,手指灵活地打了个漂亮的收尾。
他站起身,把玉观音戴到了应无澜的脖子上:“你奶奶信佛,小时候她肯定带你拜过这尊观音像。你戴着它,就当是应奶奶陪着你,也当是你对故乡的一个念想。”
“老师。”应无澜愣住了,他嘴唇嗫嚅了一下,没有说出话来。
他的眼眶有些发红,伸手握住玉观音,好一会儿才舒展眉眼,露出一个笑来:“谢谢您。”
第65章 生日快乐
明霁晚上回来,吃过饭,便把应无澜叫到书房,然后递给应无澜一张纸:“背下来,等下我要抽问。”
何屿渡凑过去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这办法好,速成。”
应无澜不知道为什么,也不问。他默读了两遍纸上的内容,然后就把纸递了明霁:“我背下来了。”
何屿渡在旁边坐着,清闲地给自己剥了个橘子吃。
明霁开始问他:“还有一个月就暑假了,新同学,你怎么这会儿转学过来?”
“我之前一直和奶奶一起生活,所以在青阳那边念书。”
何屿渡看了一眼纸上的问题:“那你现在不和你奶奶一起住了?”
应无澜抿抿唇:“我奶奶过世了,家人就把我接回来了。”
“那你们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家里做地产生意,还有文旅文化和悠闲娱乐方面的一些运营生意。”
何屿渡又问:“你们家住哪儿呢?”
“你问哪个家?”应无澜说,“我平时住浮光山下的庄园,也可以住万柳望园或者是万彩栖云。”
明霁顺着题目继续问:“你学什么兴趣班?周末我爸妈又给我多报了一个兴趣班,我都没有时间玩了。”
“我学了书法和国画,但是学得不是很好。”
明霁又继续问下去,所有他列出来的问题应无澜都答上来了,他才满意地点点头:“如果和同学聊天的时候,你觉得他们的提问不礼貌,冒犯到了你,不想回答,你可以沉默。”
“如果他们只是出于好奇,或者是和你随口闲聊问起,你就可以这样回答他们。”
“我知道了,先生。”这些答案并没有让他说谎,但是都是自己不会想到的回答。好像什么都说了,但是实际上更深入的事情,却一件都没有说。
明霁的目光落在他脖子上多出来的墨绿色绳子上:“记住了就早点休息,明天就上学了。”
等应无澜回了房间,何屿渡也拉着明霁回了房间:“吃小蛋糕!”
他说:“小蛋糕都等我一天了,它已经迫不及待要被我吃掉了。”
“你怎么没吃?”明霁有点意外。
“因为小蛋糕说,它想等你回来,被我们一起吃掉。”
何屿渡一边说话,一边把小蛋糕拿到房间茶几上,然后拆开精致的缎带,揭开透明的盖子,拿勺子舀了一勺蛋糕喂到明霁嘴边。
明霁笑了笑,低头吃了。
何屿渡这才自己也吃了一口。
甜而不腻的奶油混杂着玫瑰的香和荔枝的甜,口感绵软,好吃得让何屿渡又舀了一勺。
他吃了一口,又喂明霁。
“你刚才那些问题要是让我来模拟答案,我第一句就能拉爆。”
明霁问:“你会怎么答?”
“关你什么事。”如果他是应无澜,因为奶奶过世,然后跟着老师离开自己熟悉的家乡来到陌生的地方上学,别人还问他这个问题,那简直就是在他的雷区反复蹦€€。
明霁失笑:“那么后面的问题就不会存在了,这也是个好答案。”
“是个省事的答案。”何屿渡吃了一口小蛋糕,语气幽幽的,“也是个交不到朋友的答案。”
“怎么会交不到朋友。”明霁瞥见他嘴角沾上的一点粉色的奶油,伸手去擦,拇指摁着他的唇瓣,慢慢地磨蹭了一下。
然后抬起他的下巴,吻了吻他的唇。
“现在不是交到了?”
何屿渡咬了咬他的唇角,闷笑:“对,不仅交到了朋友,还成为了男朋友。”
何屿渡把吃完的小蛋糕的纸盒扔进垃圾桶,然后去接了杯水喝:“对了,今天咱妈说,让我带应无澜搬回万柳望园去住,这样应无澜上学方便。”
明霁问他:“那你想搬过去吗?”
“我有点想,又有点不想。”何屿渡在他身边坐下,去勾他的手指,“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讨厌雷雨天吗?”
“因为雷雨天被一个人扔在家里?”
“嗯。”何屿渡说,“是我初一那年的事,有一回下大雨,我没带伞,淋雨去打车,晚上就发起了烧。”
“当时我爸妈在外地出差,那两天家政阿姨也因为家里有事而请了假,所以那天家里就我一个人。”
何屿渡回忆道:“雨特别大,雷声也很大,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幻听,本来烧得迷迷糊糊的,却突然听到有那种规律的敲门声,我的意识一瞬间变得特别清醒,那种心悸感让我想睁开眼,想起床去看个究竟。”
何屿渡握紧明霁的手,十指紧扣,才接着往下说:“可是我却起不来身,我感觉整个人都像是被什么重物压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那种感觉真的太让人窒息害怕了。”何屿渡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后背有些发寒,“所以我不喜欢万柳望园那个家,哪怕后来爷爷陪我住在那里,雷雨天我还是会做噩梦,或者是被惊醒……”
明霁搂住他,很轻地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那是梦魇住了。”
何屿渡也抱住了他的腰,突然问:“明霁,万彩栖云的房子有庭院吗?”
“有。”明霁一下听懂了他的意思,他看向何屿渡,“有一个很大的庭院,院子里种了几棵白玉兰,你如果不喜欢,可以换成海棠。”
“庭院里还有个玻璃房的茶室,旁边是花园,但是之前被火烧了,前段时间移栽过来的花都还没开。”
有些布置明霁本来想等到何屿渡生日那天带他去看的,可是一想到何屿渡愿意搬去和他住,明霁的心就剧烈地跳动起来,促使他开口,让自己的描绘更有吸引力一些。
“我给你准备了书房、工作室、收藏室。”明霁道,“是和我的主卧一样布局的套房,然后按照这边的房间的陈设去布置的,也给你准备了画具画材。”
“应无澜的房间也布置了,独立卧室套房,书房、卧室、阳台还有卫生间一应俱全。”
何屿渡愣住了:“你什么时候布置的这些?”
“从樾山回来以后。”明霁说,“本来是想当做生日礼物的,但是没忍住,提前说了。”
他实在没忍住何屿渡搬来和他住的这种诱惑。
“那就等我生日那天再去看。”何屿渡笑了起来,“我就当不知道。”
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燃。
昨夜下了一场小雨,荷塘里绿叶如盖,荷花亭亭玉立,愈发清丽。池塘都被荷叶晕染成了绿碧的颜色,微风吹过,水波荡漾,簇拥成片的荷叶和荷花摇曳生姿,宛如明艳的少女着粉裙摇晃着绿碧的扇子似的。
扶光山度假山庄的芙蓉亭里放着两个立式空调,桌上摆上了各种吃食和酒,烤盘里五花肉“滋滋”地往外冒油,连云舟夹了一块烤得微微焦黄的五花肉蘸了干碟,吃进嘴里,满口留香。
“这个肋排好吃。”万殊用剪刀把烤得外酥里嫩的肋排上的肉剔下来,夹给连云舟。
何屿渡吃着明霁剥好的蟹肉,蟹肉嫩滑,膏黄肥满,味道还带着一丝回甘。
“六月黄也好吃。”
“有人剥,什么都好吃。”连云舟看了一眼明霁手边堆满蟹壳和虾壳的盘子。
何屿渡端起手边的酒喝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男朋友剥的更好吃。”
他这语调听起来有些欠,连云舟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连云舟和万殊现在还处于恋人未满的状态,差点什么他也说不上,有时候他觉得保持现状享受暧昧挺好的,有时候又觉得烦,甚至会想万殊是不是只想和他玩玩,没想和他谈恋爱。
而且万殊这两天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回他消息的频率都变低了,要不是今天何屿渡生日,连云舟收敛着脾气,不然他早跟万殊吵一架了。
何屿渡没察觉出他俩之间的不对劲来。他夹了一块烤好的五花肉,蘸了蘸碟,用一小张脆脆嫩嫩的生菜裹起来,喂给明霁。
“你们俩下午准备做什么?”
“你和明霁下午要约会是吧?”
何屿渡笑了笑。
连云舟:“懂了,不用管我。”
他说的是“我”,不是“我们”。
明霁闻言,看向了万殊:“你没告诉他?”
“这两天忙昏了。”万殊端起手边的酒喝了一口,这才跟连云舟说,“下午带你去我家玩,晚上我们在明霁家里煮火锅。”
这两天他在收拾布置新房子,忙得晕头转向的,昨晚本来想着要跟连云舟说这事儿,结果他太困了,聊天聊着聊着就睡着了,忘了说。
“你搬去万彩栖云住了?”连云舟有点意外。
万殊点点:“这样每天我来找你就好,省得你来回跑。”
“好像也忘了跟你说。”何屿渡朝连云舟笑了笑,“我要搬去万彩栖云住了。”
搬家说麻烦也麻烦,说简单也简单。
明霁说家里一切都布置妥当了,只用带些衣物和他的玉料过去,何屿渡便放心地整理了一半的衣物,一半的玉料,满满当当装了五个行李箱,让明霁先带过去家里了。
他自己没去,为了把“礼物”留在生日这天拆。
这几天何屿渡过得也挺充实的,白天画稿、雕刻,下午应无澜回来,就教他书法,上课半小时,然后守着他做作业和练字。
当然不是一直守,一般这时候他都在玩微博或者是聊微信。
晚上明霁回来,吃过晚饭他们会一起看场电影,或者是开车上扶光山兜兜风看看星星聊聊天,反正就是过得太充实,以至于忘了和连云舟分享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