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霄向来乖巧，却一直都有种处处讨好的感觉。
这还是他第一次清楚地表达自己的要求！
那当然要支持，一定要支持！
他豪情顿起：“没问题，你等着, 爸爸再给你抓几条！”
“我也要去！”霄霄连忙跟上。
沈如珩把已经差不多烤好的五条鱼从树枝上拿下来，用树叶托着, 放在火堆旁温着。
弯腰的时候，口袋里沉甸甸的, 还总是不小心磕在石头上。沈如珩干脆从口袋里掏出小青龙, 放在温暖的石缝中，带着小崽来到了小溪旁边。
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 漫天星光在夜幕中闪烁，一轮满月正缓缓从天边升起。
清澈的小溪里，鱼儿已经藏进了水草之中, 准备睡觉。
“爸爸, 这里！”霄霄用气音招呼着沈如珩，小手指指了指一丛茂密的水草。
水草柔顺, 随着溪流的力道轻轻摇摆，下方一点金红若隐若现。
“真棒！”沈如珩朝霄霄竖了竖大拇指，紧接着出手如电，只听哗啦一声，他已经徒手抓起了一条金光灿灿的大鲤鱼。
霄霄照例捧场：“爸爸好棒！”
沈如珩把不断摆尾的金色鲤鱼丢进随身的小桶，冲着小崽一伸手：“走，咱们熬鱼汤去！”
“两位请等等！”一个声音从下游传来，不一会儿一个身影就哗啦一声冒出水面，站到了两人面前。
“这位兄弟，你们刚才抓的那条金鲤，能不能给我？”来人的嗓音略尖，十分急迫。
沈如珩一把抱起霄霄，警惕地看着来人。
“你别怕，我不是强盗！“那人急急解释道，“我不会白要，跟你们换！我们这边有很多好吃的，都可以给你！”
“爸爸……”霄霄抱着沈如珩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感叹，“他好奇怪啊……”
此刻月光初起，银辉洒遍小溪。
眼前的人，或者说鱼，但……其实是人和鱼的混合体。
不过可不是鲛人那种美丽的生物，却刚好反过来，像是一条巨大的鱼长出了双手和双脚。
鱼身扁平，不看双臂的话，就像是被左右夹住的三明治，从正面看过去，几乎只有薄薄的一片。
他的上身不着寸缕，水痕漓漓。腰部围着一圈水草，从腰向下，一直盖到膝盖的位置，此刻正滴滴答答滴着水。
一双大脚踏在溪水之中，透过淡淡的月光，能隐约看到长长的脚蹼。
而在那颗巨大的鱼头上，一双鱼眼因为没有眼睑而一直瞪着，好在目光还算温柔，却一瞬不瞬地盯着沈如珩脚边的小桶。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顺着小桶看向旁边抱着孩子的青年。
“是你！”鱼人惊讶地退后一步，接着立刻一捏鱼嘴，发出了一阵尖利的哨声。
一阵溪水的哗啦声响起，不远的地方，好几个身影正逆着溪流迅速赶来。
沈如珩拎着水桶就跑。
霄霄又回到了在爸爸怀里颠簸的感觉，这次有了些经验，他努力探出小脑袋把话说清楚：“爸……爸爸，你为什么要跑啊！”
“这是曦鱼族，”沈如珩一边跑一边向霄霄解释，“他们生活在水中，图腾是鲤鱼，就是那种传说中可以跃龙门的鲤鱼。”
他扬了扬手里的水桶：“喏，大概就长这个样！”
“可你你你你，为为为……什么要跑啊！”
沈如珩倒是还有闲心一笑，又晃荡了一下手里的水桶：“你觉得我是怎么知道他们的秘密的？”
霄霄：？……原来你不是第一次抓人家图腾了吗？
可是……
在剧烈的震荡中，霄霄低头看看金鲤，又抬头看看爸爸：“图腾好像很重要，要还给他们吗？”
“那倒不一定，”沈如珩微微压着气息，“其实这种鱼在溪水中很常见，也不是每一条都能跃龙门，平时吃了也就吃了，但是曦鱼族却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大概是太渴望化龙，所以一条金鲤都不给吃。”
他回头看了一眼：“曦鱼族在水中的听力很好，每次抓鱼的时候，十有八九会被他们听到追过来，不过他们不能离开水太远，只要跑出一段距离，他们就追不上来了。”
沈如珩选择的逃跑路线本就是远离溪岸的，这会儿已经距离溪水有了一些距离。
那些曦鱼族果然只追出了一段距离，齐齐站在不远处一条无形的界限内，向着沈如珩的方向呲牙咧嘴，挥动着手上的武器。
“喏，你看，是不是？”沈如珩停下脚步，笑着喘了两口气。
霄霄抬起小手在他胸前顺着，想了想问道：“他们也是，嗯……NPC？”
“对，和那些土匪一样，有固定的行为模式，也受到这个世界隐形法则的限制。”
“爸爸，”霄霄挣扎着下了地，探头看了眼水桶中的金鲤，“NPC都是坏的吗？”
“也不是，”沈如珩想了想该如何解释，“这个世界大部分的人都是NPC，他们有自己固定的行动法则，受到的限制很多，如果卷入玩家的任务当中，一个事件结束之后，NPC甚至会重置记忆，当然……通缉除外。”
他有点尴尬地笑笑：“咱们今天遇上的，恰好都跟我们作对，但是也有很多其他的NPC，就好像……就好像咱们云府里，你的AI姆姆、做清洁的花花姐姐、门口的AI警卫，还有节目组里扛牌牌的小贵，飞车里陪你玩的AI小狗……”
霄霄慢慢地点了点头：“我明白啦，但是爸爸，你怎么知道他们是NPC，而且跑不远呢？”
沈如珩一脸坏笑，却没有回答。
霄霄转头看了眼正慢慢走回溪流的曦鱼族，抿了抿小嘴。
“好啦好啦，他们都已经放弃了，我们回去煮鱼汤吧。”沈如珩拍拍小崽的发顶，拎起小桶。
可霄霄的小手却搭上了小桶的提手：“爸爸，我想把鱼还给他们。”
“你不想喝鱼汤了吗？”
“不喝了，”霄霄拉了拉小桶，“我们去还鱼。”
“行，还就还！”沈如珩被他拉着向溪水边走去。
也不知道跑完了再把鱼还回去，曦鱼族会有什么反应，大不了拿这条金鲤当“鱼质”，再逃跑一次。
反正曦鱼族在岸上也没有他跑得快。
两人很快又回到了溪水边，曦鱼族已经全都没了踪影。
沈如珩把小桶里的金鲤往溪水里一倒，还没等金鲤反应过来，又一抄水桶，再次把鱼捞了起来。
金鲤：……你礼貌吗？
“这位兄弟，你们抓的这条金鲤是……”鱼人哗啦一下从溪水中钻了出来，“啊，又是你！”
还没等他发出哨声，沈如珩把装着金鲤的水桶往他面前一推：“喏，给你！”
鱼人猛地愣住：“给我？”
“对啊，你不要啊，那我拿走了！”
“不不不！”鱼人忙伸手去提桶，却扑了个空。
沈如珩收回了提着桶的手：“没有什么能交换的吗？我听说这可是你们的圣物。”
鱼人呆滞的大眼睛里，清晰地露出一丝怨恨：“你是曦鱼族的通缉犯，迄今为止被通缉了十五次。”
沈如珩一挑眉：“十五次怎么了？你还要不要？”
“要！”鱼人咬牙切齿，“可……”
看他那神情，鱼眼都快瞪出眼眶了，实在太不甘心。
“鱼人叔叔，霄霄可以和您换东西吗？”矮矮的小崽从沈如珩腿边露出小脑袋，接过沈如珩手中的水桶，有点吃力地抱在怀里。
交换的对象一换，鱼人立刻柔和了表情，呆滞的鱼脸上，甚至带上了一丝笑意：“当然可以，金鲤可是我们的圣物，我们愿意用任何东西来交换。小宝贝，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霄霄轻轻弯腰，对着鱼人小声说了什么。
鱼人一愣，“就只要这个？”
崽崽认真地点点头。
“好，你等着。”
鱼人转头要走，却又有点信不过似的，回头看了一眼沈如珩和崽崽手里的水桶，停下了脚步。
他从怀中掏出一根白色的管状物，轻轻吹了一下。
很快，溪水中传来一阵响动，一只小小的水獭钻出水面，抽抽小鼻子，跑到了霄霄脚边。
鱼人放心地游走了。
霄霄早就累了，抱着水桶往后退了一步。
那只小小的水獭立刻一跃而起，拦在了霄霄前面。
“别担心呀，我不走，我就歇一会儿。”小崽把水桶放在溪岸边，自己则一屁股坐了下来。
“爸爸，”他仰起头，“这个小动物也是NPC吗？”
“不是，它就是曦鱼族驯养的宠物，应该可以帮忙战斗和简单示警。”
曦鱼族本身战斗能力并不强，沈如珩试了那么多次，这种水獭只是身手灵活，打起来并没有多厉害，当下并不担心。
鱼人许久没回，霄霄和水獭一人扒在水桶的一边，隔着那条金鲤大眼瞪小眼。
“爸爸，你为什么会被鱼人通缉十五次啊？是抓了很多金鲤吗？”霄霄突然看向沈如珩。
小水獭也好奇地转过了脑袋。
“也不是，”沈如珩有点尴尬，“最后一次是刚才，第一次是他们来太晚了，冰湖嘛，上面都冻住了，我都已经把鱼吃了他们才到。”
“那中间还有……”小崽认真地想了想，“还有十三次。”
“霄霄真棒！”沈如珩立刻夸奖，接着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天我在一个小山区，那座山里有两条河，两条河里都有曦鱼族。我呢，又想实验一下曦鱼族的追击范围和攻击力……”
霄霄已经习惯了他说话卖关子，睁着大眼睛捧场：“然后呢？”
“然后啊，我就从这条河里捞起金鲤，跑去放进那条河，然后再捞起来，跑回来……”
霄霄满脑袋的问号，和小水獭对视一眼，两者同时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
见过无聊的，真没见过这么无聊的！
“所以，”霄霄艰难地理解着，“最后爸爸还是把金鲤还给鱼伯伯了？”
“不不不，”沈如珩眨了眨眼，“我丢进另外一个小池塘了，好歹我也被追了一下午是不是？”
霄霄和小水獭同时做了个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