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仔细想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苏灵均确实在这段时间内很少做出什么太过惹人讨厌的事情,虽然还是会拿一些事情开玩笑,但也没有再继续轻蔑地对待下人,也没有去花天酒地或者故意恶意地去过分捉弄。特别是在教他写字之后,苏灵均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近乎要全然不见之前苏灵均的模样了。
这样的思考让唐周盯着眼前的苏灵均,苏灵均笑着在唐周的脸上掐了一下,他的声音也是洋溢着高兴与喜悦,他说的是:“为什么看着本公子发呆?是爱慕上本公子了吗?”
苏灵均用这样状似是轻佻的语言在将自己内心里最为期盼的事情诉说出来。他到底还是带着这丝毫的希望。果然,唐周睨了他一眼之后,又尝试着将苏灵均推开,这一次苏灵均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唐周也确实能够从苏灵均的怀抱里出来。
唐周并没有回答他这样的问题,想来只是以为是苏灵均自恋,唐周所说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你过来是干什么,要是没有什么事情就赶快走吧。”
唐周说着,想要从床上下去。但是苏灵均忽然一下子拽住了唐周的腰带,这一拽故意将唐周的腰带拽松了一些。唐周一把抓住自己的腰带,想起之前苏灵均抢腰带的事情,立即就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这润黑的眼睛完整睁圆,倒不是显得多么凶狠。
他面貌五官太过柔和,只是一副瘦弱的书生模样,这样的神采只是更加显得他宛若是被惹恼的矮脚猫罢了。苏灵均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苏灵均躺在床上,笑着和唐周说:“我有事找你。我便过来了。”
见唐周在重新系好自己的腰带,这一次苏灵均倒是没搞什么破坏。在唐周低头的这个瞬间,他盯着唐周脖颈上最终还没有消散而去的一点点红色痕迹,这种痕迹已经在唐周的脖颈上要全部消散而去,只是还剩下一下比较深的瘀痕而已。
苏灵均不着痕迹地盯了一会儿。他说:“其实也没什么事情。”
唐周系好腰带,抬起头来看他。对于苏灵均这种好像是逗他玩的话语,唐周确实足够无奈。
唐周想了想,认为苏灵均是为了那件事过来的。于是唐周说:“你是因为那个小倌的事情来找我的是吗?”他用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和苏灵均说:“关于这件事,那天你喝得酩酊大醉,我是无意识之间听到的。我这个时候连那位小倌的名字都不记得分毫。但是你要放心这件事,这件事我对任何人都没有提到过。”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确实是极为认真严肃。原本脸上因为恼怒而出现的可爱神色也霎时间不见了踪影。苏灵均似乎没有想到唐周会说到这件事,一开始还只是呆愣地看着他。听完唐周说的话语之后,这一次,苏灵均是真的不掩饰自己的笑声了。
他立即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蔓延在整个室内。唐周被他这样的大笑吓了一跳,立即就伸手捂住了苏灵均的嘴巴。
“你自己说你不想惊动你大哥,你自己笑那么大声,是想招惹来其他人发现你吗?关于你喜欢上小倌这件事,到时候府里的人就都知道了。”
苏灵均这一双带着明亮笑意的眼睛直直凝视着唐周。在这样的眼睛中,其实所混杂的各种情绪在其中显现。
唐周说着说着,感受到了这种情绪。他稍微怔愣一会儿,似乎想要辨别清楚在苏灵均眼睛里的到底是什么。唐周连苏灵均伸手握住他的手掌这件事都没有发现。苏灵均这次难得的,显得这么严肃。
这抹严肃将他眼睛里所展露的情绪更加倾向于认真与真挚。苏灵均说:“唐周,你不要和我大哥一起了,你过来我身边吧。”
唐周听闻,连苏灵均眼里的神色都还没有辨别清楚,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是被苏灵均握在手中的。唐周说:“你这人,为了不想秘密被暴露,竟然打算将我要过去带在身边监视着。我明日出去玩一天后,后天就要前往去县城里,我哪里有时间和别人瞎说什么。”
他将自己的手从苏灵均的手里抽了出来,不再让自己的手掌被包裹在这一层极为滚烫温热的地界里。唐周又说他:“何必用这样一副样子让我过去。反正我是真的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苏灵均的眼睛凝望着唐周。
在唐周脸上的确实是这种一直以来无知无觉的神情,他似乎根本无法觉察到自己身边存在的浓烈爱意。又或者说是他本身就不在意,又或者说是本身就不喜欢、不接受,所以才将任何东西都忽略而去。这样才不会给自己造成什么必然会出现的烦恼。
苏灵均曾经握住唐周手掌的手不易察觉地蜷缩,他垂下眼眸来,这一次,倒是不能够让人从他的神采中窥探到了属于他自己的情绪。苏灵均说:“好吧,你既不愿,那我也不说什么。我只想知道在你去县城里,是打算走的哪条路?到时候你走了,我才好相送。”
“相送?”唐周疑惑道。看起来唐周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被苏灵均亲自送别的一次。本想说些风凉话的唐周,见苏灵均不知道怎么的,情绪确实没有刚才高扬,便也没有将之前想说的话语说出来。唐周只是如实告诉他说:“打算从城北那条路走去。”
“那好,”苏灵均说,“我在城北那条路上送你离去。”
这是苏灵均最后对唐周所说的。唐周都不太明白苏灵均的意思,就像不太明白苏正则一样。
不过这两人也倒是完全一致,还没等唐周弄懂些什么,苏灵均直接打开窗户又重新翻出去了。
唐周这次是真的一句话都来不及说。
唐周茫然地坐在床上,看见那月光从外面透进来,更加不知所措了。不过唐周呆坐了一会儿,便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他更重要的还是完全地扑在读书考试上€€€€这才是最近唐周最为迫在眉睫的事情。
且难以明说,这苏正则和苏灵均是什么意思。唐周还是在当夜安稳睡了一觉。不过在睡着之前,倒是思念起林方来。
主要是在唐周身边的这个小丫鬟,性格极为沉默寡言,唐周想说些什么都是不能成的。又因为男女有别,又是很多事情不能倾诉。当真是让唐周觉得憋闷,整个人的心情也便沉降下去,也不知道苏正则将林方带去哪里了,这么久以来,竟然是一面都没见过。
但仔细想想,林方是苏正则之前一手提拔起来的,苏正则应当不会亏待林方才是,又想到明日的泛舟游玩,唐周还是打算赶紧入睡,让自己保持一个好心情才好。
唐周起床时,外面阳光明媚,前几日阴沉的天气倏然不见,万里无云,天朗气清,酣睡之后见此情景,唐周心中更是心情不错。早晨时分,那边苏正则派了人过来,告诉唐周早些时候阳光稍微有些灼热,傍晚去较好。湖周的集市也还存在,夜市灯火阑珊,那才是最为美丽热闹的时刻。唐周听闻,更是向往不已。
仔细想想唐周来到这世界的时间内,之前是为了照顾唐父不分昼夜地写字抄书,这时是为了科举不分昼夜地背书练字,真是没有时间去做些什么。更别说晚上去逛一逛这属于南临的夜晚集市。
唐周一整天都心情颇好,见人便笑。来人见此,还多次与唐周说些调侃的话语。
唐周性格温善,早已经和这府里的下人们打成一片,今日唐周出了苏正则的后院,就与这些人都笑脸相迎。唐周憋了这些时间,这次出来后与人随意闲聊,但是将内心中因为科举而挤压的焦虑紧张纾解不少。
唐周一整天都兴致勃勃,就等傍晚时分能够出门玩上一番。唐周左等右等,左盼右盼,终于是等来了苏正则。
这倒也是一件怪事,平时里苏正则都会时常过来,今天倒是让唐周在这里等了整整一天,临近出发时才姗姗过来,这让唐周一见苏正则便喜上眉梢,站起来就朝苏正则的位置过去了。
唐周心中雀跃,当然脚步也显得轻快。只见唐周快步过来,眉眼之间都是笑意,在苏正则面前站定之后,仰着脸看着苏正则。他和苏正则说:“怎么现在才来?”
虽然说是简单的话语,但是就他脸上这欣喜万分的表情,没有任何谴责责怪的语气,倒是显得这问话柔软无比。让人听起来就像是撒娇一样钻入耳朵当中。
苏正则的心情也是甚好,他眉眼之间的笑意和唐周眉眼之间的相比,倒是一点都不少。苏正则说道:“给绪正找些好玩好吃的,当然是要花费些时间的。”
唐周其实毫无责怪之意,只是心中急切才这样说的。也不会在乎苏正则说的是什么,但是乍然听到苏正则这样说,心中更是觉得高兴。
这样一来,唐周对这次的游玩更加迫不及待了。于是也什么都不在意一般,忽然地抓住了苏正则的手,兴高采烈地和苏正则说:“你现在来找我,是不是马上就可以过去了?我们现在就赶紧过去吧。”
他的手轻轻抓着苏正则的手腕,带着苏正则往外面而去。两人的脚步穿过这庭院的石子路,见那不远处的院门,唐周猛然又察觉到,他还拉着苏正则的手,这样出去被人看见恐怕会落人话柄,当即要将苏正则的手放开,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原本在只是抓着苏正则手腕的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然已经落入到苏正则的指缝当中。
他自己的手已经和苏正则的手紧紧相贴,牢牢扣紧了。
唐周有些诧异,苏正则说道:“绪正看起来真是高兴极了,这样拖着我就出门去。”
唐周听闻,知道这竟然是自己无意识之间干的事情。一时之间羞赧万分,当即就将苏正则的手放开了。
放开之后,他感觉到自己脸颊上微微有些发热,毕竟居然拉了对方的手这件事还是让唐周感觉到十分尴尬。意识到自己可能尴尬得有些脸红,也不想被苏正则看见觉得丢人,就赶紧转头过去。只留下一句:“我们快过去吧。”
苏正则跟随在唐周的身后。周围没有什么人在,这一条道路上仅仅是唐周和苏正则。唐周清瘦的身影渐次要远离过去,即将在视野之内消失。像是一抹轻飘飘的魂识,朦胧得不似真切,似乎要飘然离开这个世界而去。
苏正则便快步走了几步,那原本在偷偷碾磨的指尖也骤然放开。他一下子就拽住了唐周的衣袖。
唐周猛然被拽了一下,差点回撞在苏正则的身上。
唐周转头过去,在苏正则的脸上看见了一种从未见到过的阴郁凶戾,当即唐周心中略有惊骇。却听苏正则说:“我刚才€€€€”他猛然停顿了一会儿,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露出这样的神态,他脸上那种可怕的神态消失不见了。
他讷讷说道:“我刚才竟然见绪正飘飘然像是世界之外的魂识即将离去,真是吓了我一大跳。只想着赶快抓住绪正才好。”
唐周心中稍有震颤,看着苏正则这布满惶恐与惊惶的双眼。唐周想到自己终究是世界之外的人,终究有一天也会彻底离去。
见到苏正则这后怕的眼神,唐周心中升起一阵怅然。但是在此刻,唐周还是说道:“佩珩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会突然就离开呢?”
唐周让自己脸上的笑容无异,用的也是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话。不过他始终不知道自己正常的神色是什么,也没有任何伪装的经历,心中依旧存在着一些情绪,这些情绪再怎么伪装都会浮现在表层,在一些极为微小的方面也会透露出来。那么苏正则就已经发现了其中的端倪了。
他面孔上状似用一种释怀的表情和唐周说:“绪正,真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唐周不太敢继续凝望苏正则的眼睛,只得先转身过去说:“先不谈论这件事了,赶紧过去才是最为重要的。”
唐周着急躲避他的眼睛,那么就全然看不见在苏正则脸上的可以称之为恐怖的神色。幸而唐周并没有瞧见,那必然是会让唐周吓了一大跳。
不过在苏正则心中到底升起怎么样的心绪,那只能够被苏正则知道了。唐周自然也不会知道,从此刻开始已经是苏正则一个禁锢的圈套€€€€这一场禁锢即将要从这一次开始。随即长久都存在着。
唐周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一出苏府,整个人就将那些本该让他心绪烦扰的烦恼都抛之脑后。
他们出门时,本来就临近傍晚时分,火红温暖的夕阳从天幕照射下来,确实不会让人感受到灼热与刺目。在这橙红暖色当中,所见的整个沐浴在夕暮下的南临。只见属于南临的夜市即将开始,原本只是摆放在原地的摊位全都在这时开始零零散散挂上了灯笼,这些形状各异漂亮的灯笼将在夜晚间将漆黑的夜幕点亮,让这红火的烛光将湖面都映射得一片星点般的亮色。两侧走去,极为热闹。确实比起早晨与下午顶着那火热的太阳,夜市更是大家所喜爱的。而整个王朝一直以来都有夜市的风俗,到宵禁之前能够全部回家就足够了。嬉闹的孩童手中拿着一只纸鸢从唐周身边窜过,叫卖的声响交连而起,一时间竟然是分不清到底吆喝的是些什么。唐周的脚步混杂这杂沓的脚步声中,苏正则在唐周的身后说道:“走慢些,绪正,还有好几个时辰才到宵禁。”
他的声音也洋溢着几分高兴,这听起来好像苏正则也把之前各种烦恼以往而去。唐周转头见苏正则稍微落后几步,在这开始熙攘的人群间,他身高挺拔,一眼就可以望见他这俊雅温润的面孔。
唐周笑着和他说:“怎么你明明身体比我好不少,怎么走得比我还慢呢。”
挂在廊檐与摊前的灯笼已然被点燃,在昏黑的这个夜晚即将降临的此刻,这些烛火就已经将整个南临完全点亮了。全然是太阳刚从山头落下,万千灯火就骤然亮起,驱散了任何的昏黑。唐周的身后正是这些荧荧发亮的灯火,他整个面貌被这柔亮的烛光所笼罩,在他身后笼罩了美丽而又朦胧的暖黄之光。眼里的神采也被加倍晶亮明媚。
苏正则道:“整个南临并没有多大,你这样走,不过一会儿就走了一遭。我们时间足够充裕,这样急忙,倒是什么都看不了了。”
唐周听他这么一说,傻傻地对苏正则笑道:“是哦。那我们从起点开始,重新再来一遍。”
他这样说着,这一次是特意看准了是苏正则的衣袖,才拉着苏正则宽大的衣袖往之前他们行走过来的道路走去。
他急着走回去,倒也是不在乎周围的到底是什么。也根本就不会看到苏正则那在衣袖之下稍微蜷缩的手指,这是一种挽留与攥紧的姿态。属于苏正则的声音,也轻飘飘地散在这喧嚣当中,基本上完全不会被其他人听闻。就连是站在他身前的唐周,也基本上是没有听闻到的。苏正则说的是:“多看了一会儿吧,绪正,这正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再看看外面了。”
今日并不是什么属于王朝的传统节日,自然比不得上传统节日的夜市更为热闹新奇。不过唐周一路走来,倒是将该看的,看吃的,该玩的都经历了一番。到最后走完了整个南临的夜市,早就有些疲倦了。
唐周被苏正则带着,走到湖泊的边岸,见这边岸稍微有些昏黑,苏正则还拉着唐周的手臂说道:“小心脚下。”
唐周确实对这里一点都不熟悉,这里是在夜市的另外一边,那么那些明亮的灯火根本就是照射不及这个地方。
唐周见脚下确实昏黑一片,耳边回荡着水声,就知道苏正则是带着他来夜晚泛舟了。远远眺望过去,整个湖面上还是有不少的舟船在上面。有文人墨客的风雅舟船,有世家商人的奢华舟船,也有青楼小倌的淫逸舟船。将整个黑漆漆的湖面都照耀得簇起一束束的灯火辉煌景象。
苏正则是准备了专属于两个人的船的,在这里上船去,唐周脚步稍有不稳,整个人上去后就在船上摇摇晃晃,身前的苏正则走过来,一把抱住身体不稳的唐周。
唐周笑容讪讪,仰着头对苏正则说道:“走在岸上和走在水上的感觉真是不一样啊。”唐周没有听闻苏正则回答,稍微疑惑地睁大眼睛去看他。
在这靠岸的这个稍微昏黑的地方,唐周稍微看不清苏正则的神色,即便是睁大眼睛去辨认,倒也是什么也看不清。这时就听到苏正则说:“找到自己的平衡就好了。若是不行,我带着绪正去船里坐着就好。”
苏正则这找来的船是真的不一般。不是那种简单的扁舟,是和那青楼楚馆抑或者是商人世家的船别无二致,都是极为宽敞。中间的坐落的船舱,完全可以与一座小屋子媲美。
唐周走进里面去,见里面装备极为齐全,舱内铺设的是柔软的地毯,另外一边放置一张宽敞的小榻,中间一张红木矮几,上面摆放茶盏酒杯...一眼望去还真是和一小小的房屋没有什么区别。
唐周转头看见苏正则正开始撑船,只见苏正则长身玉立,他站在甲板处,手中拿着一根长长的撑杆,往岸上一推,船身移动。他站在那处,随着他拿着撑杆拨动,船缓慢地向湖中央移动而去。那因为灯火而映射在湖面的粼粼波光在苏正则清隽的面孔上跳跃波动。唐周见了这样的场面,惊奇地说:“我没想到佩珩竟然还会撑船?”
苏正则听到了唐周的声音,他转头过来。他笑着和唐周说:“我从小就会撑。”
唐周对苏正则的这类事情稍微感兴趣了,更加探头出去,想要在这喧闹和水声中辨别出属于苏正则的声音。就听苏正则说道:“幼时,我读书若是累了,就自己跑出来撑船。我在这船上,孤身一人站立,遥望远处热闹非凡,但近乎与我远去。更为清晰的是听这水声哗然,心头就一片平静了。”
他撑船掠过那一片热闹的湖中心,船桨波动湖面的水波,确实是一片更为清脆动听的水流声。夜晚随之而来的清爽的风拂过耳畔,耳边细碎的发丝轻缓地飘动。那映照在湖面的灯火在此刻也能看得明晰,那一盏盏的明亮与喧闹,在这个位置好似是被隔绝于世一样被人所观赏着。
苏正则放下船桨,从外面走进来。他进来时,将船舱的门关上,外面的声音此刻才是真的被彻底隔绝了,这船舱内小小一片天地更加温暖异常,听闻不到外界的喧闹,连那水流声响,也被封闭在外,在这静谧的空间里,确实是一个极好的秘密基地。
唐周想起一件事来,就问苏正则道:“苏老太爷看你那么紧,竟然答应你经常出来游湖吗?”
苏正则笑道:“祖父虽然看我看得紧,这一闲暇时间,还是我小时候做了很多事情为了得到祖父的奖赏而换来的。祖父一开始还有点生气,觉得是我只想着玩不顾读书了,但是他见我游湖回来之后更好读书,便也随着我去了。”
听到苏正则这么说,唐周又想到苏正则小时候真的是被逼得太紧。他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苏正则正在摆弄着茶盏,他听到唐周叹气,便抬起头来看唐周。
苏正则今日是当真开心,在此时他的眉眼之间还是消散不去的浓浓喜意,每次和唐周说话时都是带着笑意的。苏正则问他:“怎的又突然叹气?今日见绪正不是挺高兴的吗?”
唐周说:“我只是在感叹你小时候毫无童趣可言而已。”
苏正则将那斟好的茶放置在唐周眼前的小几上,苏正则说道:“那已经是小时候的事情了。现在回忆起来,好像记忆也不是那么深刻。”
他稍微往后靠坐了一下,在他身后的放置在矮几旁边的靠背,这样可以让任何人都很容易得到身躯的放松。苏正则手中拿的是一盏清茶,在他手指把玩间倒像是一盏清酒一样。他手中把玩着这一小杯清茶,目光凝视着那船舱的顶部,好似在船舱的顶部回忆交织出了极为清晰的画面与幻想构造在那里。苏正则说:“我时常在想,祖父为何这样不让我做,那样也不让我做。倒是面对苏灵均,什么都应允他,而我怎么做都不行。这是我一直想的。”
唐周察觉到他陷入到这样的回忆中,心绪一下子沉降下来。唐周便与他说:“是苏老太爷太渴望能够入仕,将所有希望都压在你的身上。就对你如此严厉,这始终会让你觉得喘不过气来吧。”
苏正则转头过来,他面对着唐周的此刻,他的脸上的依旧是笑容,但是更为明显的,他这样的笑容却丝毫不达到眼底。他说道:“我有时候在这船上躺着,有时候会想,我要是直接从这船上跳下去就好了。到时候祖父到底会因为自己的孙儿失去而感觉到悲伤,还是因为觉察到自己的入仕机会更加渺茫而悲伤呢?”
唐周听到苏正则这样一说,大吃一惊。
虽然听到这样一个长久在压力下成长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来是不足够这么吃惊的。但是眼前的苏正则,在与他长久的相处下,才会发现在苏正则这完美无瑕的面孔之下的,竟然是这样孤寂无助的过往,还有那早已经灰败甚至不可挽回的心灵。唐周惊讶的是这样一件事。
唐周脸上的表情还是太过明显。苏正则已经察觉到唐周的表情,于是苏正则就和唐周说:“我想之前所经受的各种,大概是为了遇见你而经受的吧。”
唐周这下是更加惶恐了。他不知道苏正则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于是唐周就说:“我不懂。”
苏正则笑道:“我见了你。才知道我祖父到底这么多年来如此培养我,是想将我培养成什么样子。应该是你副样子吧。果然,我祖父只要彻底见你一面,听你谈吐两句,就会喜欢你了。你一来,我祖父在我的身上所寄予的希望就少了不少,更是将希望寄予你的身上。只求将来你能够荫蔽我苏家后代。我在这些年岁里,也努力去成为你这样的人,虽然我表露给祖父以及世人的样子确实如他们所愿,但是我还是知道,我远远是不能够做到的。”
唐周与他说道:“为什么?”
苏正则说:“我极为清楚,我的心灵到底是怎么样的。比起你唐周那纯粹洁净的灵魂,我可以说是极为脏污腌€€,不堪入目了。”
唐周更是对苏正则的话语不解,正要继续与他询问,或者说是与苏正则谈心说地。模模糊糊的,耳边的声音开始模糊起来,唐周觉察到自己身上都没有什么力气。
手中拿着的那杯还温热的茶骤然从唐周的手中掉落下来,那温热的茶水沾湿了唐周的指尖,也沾湿了唐周的衣摆。他最后听闻到苏正则说道:“绪正,我苏正则这辈子,一直都克己守礼,只想尝试着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八岁的时候,我将祖父最喜爱的蝈蝈拆解扔在池塘里去。十三岁时,我陷害了那两个曾经折辱我的小厮,让他们因为偷窃罪被乱棍打死。十八岁时,我直接砸碎了苏灵均送我的生辰礼物。二十三岁的此时,让我再做这一件出格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