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成万人迷了 第174章

他一时间心情不错,就哼唱起了一首江南小调。

如侬软语,在这夜色当中更增添几分柔软动人,其余自然间的任何一切声响,似乎也是他歌声的伴奏,应和其中,悠扬婉转,仿若天籁。那小调不过是随便哼唱,比往日多几分慵懒随意,软而清,从耳朵钻进去,要酥入骨子里。

骤然一下,车子不知碾到什么,唐周本来靠在身后的席垫上,被这么一颠,他所唱的小调戛然而止。头还猛然撞上了黄包车上的铁栏,唐周忍不住低声吸气一声,捂着被撞的那处没回神过来。

那拉车的车夫立即停下来,赶忙给唐周道歉。

“唐先生,对不起,是我听你的小调入神了,才这么不小心。”他是真的慌张惶恐,也担心唐周出了什么事,就上前来要看看唐周的情况。

唐周正捂着脑袋呢,他那一双粗糙干燥的大手就落在了唐周的手上。顿时他一愣,就呆愣在了原地。半点都不敢动弹了,明明再动弹一下,他还能够接触他更多,可是他却停住了,一点都不敢逾越,还猛然地将手收回来,更是无措地连连道歉。

其实本来就没撞多疼,就是刚才那一颠,让他吓了一跳而已。毕竟他回想着唱词,想得太入迷,这样突然一下就稍微吓到他了。

唐周放下手,抬起头来,看见眼前这个青年一副引咎自责的模样,唐周和他说道:“我没事,一点都不疼。只是刚才有点吓到了。”

他那一双黑沉的眼睛担忧地看着唐周,在这黑夜里他这一双眼睛还是如此明亮,像是一只在黑夜里匍匐等待的黑犬,愧疚而又自责,又不乏担忧地看着唐周。

唐周将额发撩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微微倾身出去,让他能够看见自己的脸。唐周笑着和他说:“你看,一点都没事是吧?我真的没事,不用自责。”他将额发全部撩起来之后,就更能看见他这宛若远山青黛一样的眉,越发将他显得极为好看。

唐周见他目光呆愣,以为他在看自己的额头上是不是有伤口。唐周让他看了一会儿,就又缩回原来的位置,他对他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这时,这个青年才将目光收回去,又背身过去重新拉车。这一次他比刚才慢一些,似乎担心刚才的碾到石头的事情又发生。

唐周又揉了揉刚才被撞到的位置,没感觉到疼,才将手放下来。刚才那一撞,将他好不容易想起来的唱词都忘了,他便不再继续唱了。

他的目光落在眼前这个人的身上。只见他因为拉车而鼓起的手臂肌肉,鼓鼓囊囊一团。他身体健硕,背影宽阔。唐周想起来什么,就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声音隐隐约约散在风里,唐周却知道他肯定听闻了。在唐周说出这句话时,唐周见他的躯体微微僵硬了一瞬,随后他才回答了一声:“邬桐。”

“梧桐?”唐周问道,“可是‘闲情谁领会,吟处倚梧桐’的梧桐?”

唐周自然知道他这个邬桐非梧桐,毕竟这个名字,可是在唐周的攻略目标的资料上。只是趁风声瑟瑟,故作没听清,要逗弄他而已。果然这人一逗,就立即笨拙地说道:“不,不是,是€€€€是€€€€”

他是了半天,却又说不出来,似乎这个邬字,也确实只能作姓氏,也组不出什么词来,就不知要怎么解释了。见他一边拉车,一边疯狂动脑子想要怎么解释这个字,那副模样更是滑稽好笑了。唐周没忍住又笑他,和他说道:“好了好了,我知晓是哪个字,不用如此为难。”

两人随意聊了这两句,唐周已然到达了目的地。

邬桐将他放下来,唐周也从车上下来,给了他钱。邬桐伸手将那几枚钱币包裹在手掌心里。那上面还带着唐周尚未消散的体温。

邬桐拉了这么远的车,有些气喘,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听到他有些沉重的呼吸声。唐周正要进屋子里去,忽然听到邬桐说了一声:“唐先生。”

唐周顿住脚步,看见那一双凝望他的眼睛。只见他不知为何紧紧攥着刚才唐周递过去的钱币,面色沉重。面对唐周疑惑的目光,邬桐说:“唐先生,你是不是真的要嫁给许文斌,当他的第七房姨太太?”

唐周微怔,又见他神色坚毅凝重,他认真地凝视着唐周。他又和他说:“他们都说,你要嫁给他当姨太太。他今年才刚过六十大寿,家里姨娘众多不说,竟然还要娶你,你是一个男子,怎么会给他当填房的姨娘?要不是许文斌占着曹军座的恩惠,他怎么能够在这小小的启城作威作福。唐先生,你€€€€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若你想要逃走,我可以帮你,我可以带你逃走。”

第321章 小戏子02

听完邬桐说的这话语,不知是什么原因,大约是觉得邬桐说的这话真是天真。于是他就笑着和邬桐说:“带我走?”

而邬桐定定地凝望着唐周,随后也是坚毅地点了点头说道:“嗯。如果你想,我就会带你走。”

唐周从那边缓缓走过来。

他所穿着的这一袭月牙色长衫的尾摆,在随着他的走动而轻轻晃动。这样在月光下仔细一看,原来这素雅的衣服之上绣着文竹,那丝线在这月光照拂下,随着走动更是若隐若现。更衬得这样一张素净的脸儒雅亲和,温润如玉。

唐周走到邬桐的跟前,他的手指轻轻整理了一下松松挂在他脖颈上的巾帕。他微微垂了眼眸,只说了一句:“你带我走?你如何带我走。”

邬桐急切地要说些什么,似乎这样便能够证明自己的心意。但唐周却已然抬起眼睛来,他看着邬桐这黑沉的眼。

他站在邬桐身前,还是矮了几分,于是那目光便微微仰视着邬桐,眸色也是如此宁和,似乎一切事物俱不能完全进入他的眼眸深处。唐周说的是:“你带我走,我不见了,你可知道我戏院里的那些人,会遭遇些什么?”

这一句话说出来,让邬桐彻底愣在原地。他怔然地看着唐周,突然明白了唐周会答应嫁给许文斌的原因。那一双眼望着唐周,深沉沉的,极为幽邃,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唐周与他说:“快些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唐周收手回来,转身就进入这一间屋子里去。

即使门已然关上,邬桐却也还是站在那门口,依旧凝望着门所在的方向。他垂着腿侧的那一双手紧紧攥在一起,遒劲的青筋匍匐于他那深色的大掌之上,似乎在忍耐什么极为可怕灰暗的情绪。

掌心里的那几枚钱币硌得他掌心生疼。即便如此,他还是紧紧攥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让他的意识更为清醒,也更加明白自己究竟想要做些什么。最后,他还是不得不拉起车,转身离开这个地方。

唐周从窗户的缝隙当中看见邬桐拉着车走远了,唐周才彻底将窗户阖起来。

唐周坐回屋子里的椅子上去,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自己一个人住,他要到晚上才回来,这茶自然是冷的,他也没什么精力去烧水热茶,随意将口冷茶喝了下去。

现在是唐周融入这个世界之后,即将与攻略目标一一接触的时间。

第一个接触的就是邬桐。

唐周知道邬桐是自己的攻略目标,所以上一次坐他的车时,故意将自己的手帕落在他的车上。果然很快,就又再一次见到了他。

这一切都很顺利,但是其中有一件事让唐周格外在意。那就是唐周第一次与邬桐见面,就发现邬桐的好感度直接由二十五涨到了五十一。这简直可以说是一个不可思议的飞跃。

五十的好感度,便意味着他的情感已然往爱意朝向去了。

唐周问过系统,系统说检测了没有问题。唐周要求系统检查得再仔细些,问系统是不是和医生那个世界一样,是不是又是什么时空错乱。系统被问得去了一趟总部,经过仔仔细细地检查之后,又告诉唐周说他的好感度没问题。

唐周已经不止一次在这游戏里遭遇意外了。

唐周和系统说,这游戏体验感这么差,上市是赚不了钱的。

那个时候系统倒是没有回话了,似乎系统也习惯了唐周时不时的吐槽。既然系统说没问题,唐周也不得不放下心来。但唐周始终还是有些警惕,就怕自己发生什么意外。

因为系统说,只要他完成了这个世界的任务,并且完成得很好,这就算是游戏内开发的最后一个世界了。他就能够离开游戏世界,回到现实里去。

听到这个消息的唐周忍不住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在想,还好,这已经是最后一个世界。他知道,如果再有更多的世界,他会彻底沉沦在游戏世界的美好当中,被迷醉得不愿意回到现实去。

幸好,这可能是最后一个世界了。

至于为什么是可能?因为这个世界的任务难度又增加了。系统说他完成得好,就是最后一个。完成的不好,就会在加一个。那加的那一个,就真的是最后的一个世界里。只是比起再多加一个,唐周还是希望能够早点出去。

这一次的任务,要让唐周攻略目标不说,还要找到原主师父的踪迹。

原主其实是不久前,红极启城的名伶梁暮芸的徒弟。

原主原本是一个流浪儿,梁暮芸发现他有极好的嗓子和极高的天赋,便将他带回去,教他唱戏。梁暮芸本身就是一个戏曲天赋极高的人,之前不在启城唱戏,也刻意隐瞒自己的实力,只是带着原主简单混口饭吃。可是不知为何,忽然有一天,梁暮芸告诉他,她要来启城,还告诉他不用跟着来。

于是梁暮芸来到了启城,不再藏巧于拙,而是锋芒毕露。一次登台,便直接红遍启城,一时风光无限。启城的许文斌本来就是个戏痴,时常会请梁暮芸到府里唱戏,可唱着唱着,梁暮芸失踪了……

远在别处的原主再也收不到师父的信,便收拾了行囊来到启城。打探一番才知晓这件事,于是便决定接近许文斌,去找他师父。

没想到失忆了一段时间,好好的攻略恋爱游戏弄成悬疑探案类游戏了。这些设定弄下来,确实是要比之前更加困难一些。

好在还是有系统的职业辅助程序,只要唐周一上台,一开嗓,便会唱了。不过他倒是怕自己会唱错,记错词影响程序运作,平日里也要练习。

唐周今日才结束了一天的繁忙回来,就直接在这椅子上坐了好久,不仅在休息,也是在琢磨自己的任务要怎么去进行。

唐周已然登台了不少次了。师承梁暮芸的他,只要不刻意藏匿,也是能够只要一上台,便能风华尽显,红极启城。果然不用几日,明舒这个名字,就在启城如飞一样传到许多人的耳朵里去了。

为了去查梁暮芸的事情,唐周没有透露自己是梁暮芸徒弟之事,只是每日认认真真上台唱戏,等待鱼儿上钩。果不其然,那戏痴许文斌果然来了。连连来了几日之后,唐周以为他要叫他去他府里唱戏,哪里知晓,那许文斌却说,要娶他做填房。

这娶一个男子,整个启城上上下下几十年来,还真是没见过。顿时间这消息,也如长翅膀了一般,飞到启城大街小巷去了。唐周正在为这件事苦恼呢,今日就听到邬桐这样问他。

唐周揉了揉眉心,困倦涌上来。他不得不洗尽尘埃睡觉去了。明日他还要登台唱戏,要是养不足精神力,在那台上出了差错可怎么才好。于是唐周又随意想了想这些事,洗漱之后就上床睡觉去了。

第二日天才微明,唐周早早就起了。

他早已习惯早起去戏院里开嗓练嗓。去那戏院里练嗓,倒是比在这里好一些,不然吵着邻里街坊,恐怕要争执起来。

唐周今日穿了一件淡青色长袍,比昨日那件月牙白更显清俊。手中还执一把旦角所用的折扇€€€€因梁暮芸一直唱的是旦角,教唐周的便也是这些。他是一名货真价实的乾旦。

这扇子拿在他白玉一般的手中,华丽而又精美,配上他这张脸看起来,也更显精致好看。唐周才关上门转身,就见了那蹲身在角落里站起来的男子。

正是他这一动作,唐周就看见了他。

看样子他是在那里等了许久,那黄包车的铁杆上还落着一层薄薄的清晨的水汽。唐周走上前去,和他说:“你这样早就来等我,晚上也等我,那你这一日是挣不了什么钱的。”

他倒是不回答唐周的话,只是将黄包车往下压了一压。用帕子给唐周擦拭了一下里面的坐垫,随后继续沉默地站在那里等待唐周上车。

见他这样,唐周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就上车去。反正他本来就是要叫车的,既然邬桐来拉他,还省得他走到外面去等许久才能叫到车。

唐周一坐上车去,邬桐便把那巾帕往脖子上一绕。一双宽厚的手就将这车拉起来,带着唐周往戏院的方向过去。

唐周坐在车上,见他这宽厚的背影,也看见他因为发力而拱起的脊背和那紧紧抿在一起的嘴唇,这些东西也似乎正在彰显着他那固执坚毅的性格。

他带着唐周,健步如飞,很快就将唐周拉到戏院门口。唐周要掏出钱来给他,就见邬桐用巾帕擦了擦额头上稍微出的汗,什么话也不说,也不接唐周给他的钱,就拉着车走了。

唐周站在原地看邬桐离去的背影。唐周在心里叹道:又是一个闷葫芦。这闷葫芦好像比之前遇到的那些还要闷。

唐周这样想着,拿着扇子在掌心里敲了敲。踏着悠闲的步伐走入戏院里去了。今日可有的他忙的,因为他在启城声名大噪,有好些人都来看他唱戏,点名要听他唱曲。他今日要唱的,还真的是有好几首呢。

第322章 小戏子03

原本不着任何妆面就俊丽好看的人,画上了这旦妆,更是艳丽了眉目,刻意上挑的眼也更是极具风华。身着的是珠玉光华的戏服,戴着那华丽的头冠。走动之间,便是叮当清脆的相击之声响。步履款款,身姿窈窕,一肌一容,尽态极妍;一颦一笑,绝代风华。

唱腔更是独特,也不知师承何派,那嗓音听来,却更为清绝惊艳,听入耳朵里去,就是一场极尽的享受。再与台上的身姿相互搭配,直叫人沉沦于这几近完美的表演当中。当最后一句唱词唱毕,台上的人也因“垂死”而缓缓低垂下脑袋来。身上那美丽的戏服,也似乎暗淡了颜色,见证这一戏剧的落幕。

于是就在此时,众人才蓦然惊觉,这一出戏已经演完了。顿时间台下掌声雷动,全是叫好之声。

唐周拢了拢戏服的尾摆,从地上站起来,对众人鞠躬答谢之后,便下了台去。下面依旧有人呼唤着明舒的名字,唐周却也不能再上台了。

这几场戏下来,唐周已然极为疲惫。即便是台下的观众看得不尽兴,唐周也没有多余的心神再来一场。只怕要直接因为疲惫而跌倒在那戏台上,出尽洋相。于是这也已经是唐周要出演的最后一台戏。

他疲惫不堪,只觉身上的戏服以及穿戴在身上的其他装饰,都极为沉重。他赶忙去往后台。此时场子正热着,不少人还在忙碌。

一路上有人匆匆与唐周就擦肩,他们都亲切地与唐周说:“明舒,好生歇息。接下来交给我们就是了。”唐周笑着点了点头。进入到后台去,里面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这已经是今日最后的一场戏,所有人都最为看重每一日的最后一场,便都全都出动,要搞好最后的落幕。于是每次唐周的最后一场,都是排在每一日的倒数第二个。他唱的是压轴戏,整个戏院其余人唱的最后一场,是压台戏。

每一日唐周下台来,这后台当中,也就只剩下唐周一人了。

唐周一如既往地将身上沉重的衣饰卸下,也开始卸发。将头上的东西一一卸下,也将贴在肌肤上水折、大柳、贴子等全都卸下。坐在镜子面前的,便是一位只穿了白色短褂的青年。

脸上的旦妆还没卸下,头发也正有些凌乱地耷拉着。还没卸下妆面的他,脸上覆着这一层艳红的胭脂,化得上挑的眼尾更是让他显出几分不曾有过的美丽与妩媚。他正在梳理自己凌乱的头发,就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唐周以为是哪一位忘了东西,便熟稔地问道:“可是忘了什么东西?我听前面都响起乐声了€€€€”唐周转头过去,却见了一个并不熟识的人。

来人身穿一袭藏青色的长袍,外罩一件深色的马褂。鼻梁之上架着一副西洋银框眼镜。长相英俊斯文,却又带着水一般的柔和之意。见了唐周,还面带笑容,极显亲切。他笑着问道:“请问,你就是明舒吧?”

唐周回答了一声:“是。”

来人并不遮掩自己的目光,上上下下,毫不客气地打量着唐周。这样的目光会让人觉得很不舒服,唐周并未在脸上表露什么愠怒之色。只是又问他:“不知你找我€€€€”

唐周并未将这话说完,就是等待对方能够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可这人非但故意忽视唐周的话语,还是用那一种并不客气的目光打量着唐周。明明长得还算斯文,怎么却干着这般尽显流氓色彩的举动。

唐周面色不改,既然他什么话都不说,唐周也没有再继续傻傻等待着。他转头过去,继续去干自己的事情。唐周重新坐在镜子面前,那一位从门口缓步走进来。

唐周能够从镜子里看见他站在自己身后的身影。由于他站在唐周身后,唐周从镜子里所见到的,就是他褂子领口在日光下闪闪发光的金线。还有他那线条分明的下颌,和这一刻他并未带有任何笑意的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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