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当策划 第33章

袁宏卢道:“最近接到不少江州其余县递上来的禀贴,文书里提到盗窃凶案频发,你将应平近两个月的案卷呈上来,我审核一二。”

通判配置于地方建制的州府上,辅助知府处理事务,掌管粮运、家田、水利和诉讼等事项,可谓是知府以下第一人。袁宏卢一本正经谈公事,陆久安便不能推辞,按照他的要求把案卷报过来给他过目。

这些案卷当然也包括上次捉拿到的50多个山匪事件,那次的山匪案被杨耕青接过去审问过后,陆久安也是令县衙上的刑房事无巨细地备了案,然后按照流程层层上报了的。无论袁宏卢怎么纠察也找不出错误。

袁宏卢看完了刑狱案宗,又陆陆续续过问了一些包括民生、户口、钱谷之类的事,陆久安对答如流,虽然数据难看了些,但是都经得起推敲考察,到了最后,袁宏卢提出要去应平的粮仓看一看。

随着流民的暴增,应平的储备粮如流水一般骤减,时至今日已经打开用了五座粮仓,袁宏卢到了地方装模作样地转了转,将每个粮仓的米放了一些出来检查成色,然后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临近离开的时候,袁宏卢依然不带好脸色,把复核审查的问题单独拎出来一一做了个点评,最后总结道:“泛善可陈。”

陆久安悄悄向他竖了根中指以示尊敬。

袁宏卢乍一看真的是为公事而来,偏生他作为通判,平日都是待在江州梳理各类大小事务,轻易不会下县走动,对应平更是不闻不问。

这个节骨眼却来到应平,打着审查的幌子,话里话外查探粮食和账目,让人着实生疑。

袁宏卢一走,陆久安立刻把他今日所作所为一一告知韩致,如果说陆久安只是生疑,那么韩致就直接拍案认定了他的图谋不轨。

“没想到第一个露马脚的,是江州通判。”

陆久安疑惑:“马脚?你指的军粮一案?”

韩致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说到另一件事:“前两日夜里,县衙来了个不速之客,府上账本被人翻过。”

陆久安大惊,不知中间还出过这样的意外:“为何会来翻应平县衙的账本?你们如何得知?”

原来之前韩致探查道一些眉目,苦于一直抓不到有效的线索,便让杨耕青放了风声出去,为的就是让那些有牵扯的人自乱阵脚。不料就这一段时间的功夫,居然有小贼半夜翻入县衙书房,被杨耕青抓了个正着。

县衙的账本没翻到,上面的人不知何故,或许是急于遮掩什么不为人知的证据,今日就由袁通判光明正大地借由公事查探。

陆久安不明白,韩致顺藤摸瓜追查军粮一事,怎么就摸到了自己家门里了,难道军粮失踪一案,还和应平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扯上了关系?

韩致当机立断:“明日我要和杨耕青出门亲自走几趟江州府上,应该最近都不回应平了。”

韩致说完,突然转过头神情严肃地看着陆久安,陆久安被他瞧得一头雾水:“怎么了?”

“我给你的软甲,你穿着的吗?”

陆久安眼珠子乱转,不敢正眼看他:“阿这.......”

韩致靠近陆久安,不顾他的挣扎将手探进衣服里面去,只摸到柔软的单衣和温热的胸膛,韩致眸子一沉:“你真的将之丢弃了?”

“没有。”陆久安赶紧摆手:“我只是觉得太热了,穿着不舒服。平日我一直和你同进同出,怎么会有危险。”

韩致的脸色好看了一些:“我不在的日子,把软甲穿上。”

陆久安道:“放心吧,我会穿上的。而且就算你不在,不是还有江护卫吗。”

军粮一事盘根错节,韩致投鼠忌器。那些人最近明里暗里小动作不断,韩致担心把人逼急了来个鱼死网破,到时候他人在外面鞭长莫及。

韩致看了看心大的陆久安,把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沐蔺从屋子里拎出来,耳提面令:“最近收一收四处游玩的心思,好好呆在府上贴身跟着陆久安。”

陆久安上下打量沐蔺一身广袖高冠的风雅之态,疑惑道:“韩大哥,我知道你关心我,不过让沐小侯爷保护我,不说此举妥不妥当,恐怕比起武力值,还是江护卫更为合适一点。”

沐蔺摇着折扇逼近陆久安,一只手挑起他的下巴来回摩擦:“你一个小探花居然也敢瞧不起我,是不是觉得我跟你一样手无缚鸡之力?”

“你当我不知道晋南那帮子酸儒秀生怎么非议我的吗,文不成武不就?我祖父好歹曾经是威名赫赫的常胜将军,还教出过韩二这样的能人武将。我身手就算再怎么不济,最起码对付一些跳梁小丑还是绰绰有余的。”

韩致皱眉:“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

沐蔺收回乱摸的手掌:“知道了,你尽管出门办你的事,陆县令有我为你好好护着。”

韩致想了想,对陆久安说:“前几日递上去有关江州灾情及赈灾粮一事的奏疏已经呈到御前了,皇上看了龙颜大怒,当天下午就指派了都察院左副督御史刘善清兼任巡抚史,专门负责勘察洪灾及灾粮运转之事,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到达。”

陆久安对此人有印象:“刘善清倒是个嫉恶如仇的清正御史,他来的话应该会肃清不少贪墨腌陋。”

韩致反复叮嘱:“如果江州府那边有人借由述职要召你前去,寻个理由推了,切记,不论是哪方权势政官,都不要应答。”

陆久安疑惑:“情况这么严重?知府本人亲召也不行?”

韩致道:“江州一带鱼龙混杂,官府与山匪两相勾结,已经是蛇鼠一窝,现在我尚且不清楚有哪些人牵涉其中,就算是历来与知府一直不是很对付的卫所,我也不敢轻易调用,恐泄露此事。”

陆久安担忧:“都指挥司与你们同宗同源,你都不能相信,你和杨大哥就这么单枪匹马前去吗?”

韩致轻笑:“放心,情况最坏左右不过是多废些时日抓出他们的辫子,他们还不敢拿我怎样。”

韩致拿到沐蔺的保证,他便没有了后顾之忧,第二天天一大亮,就和杨耕青牵着两匹骏马飞驰而出。

沐蔺果然不再外出游山玩水,一直紧跟陆久安其后,还和陆久安一起见证了属于韩致那座房子的诞生。

沐蔺看着新鲜出炉的阁楼啧啧称奇,指着旁边那一片堆着器具木材的空地发问:“你说以后这儿修成生活广场?你要干什么用?”

陆久安颇有种在自家三亩地里指点江山的味道:“以后广场上会规划一小块儿地来放健身器材,就在那个角落,应平的百姓闲暇娱乐的时候可以锻炼身体。这几个地方修几个木凳石桌,除了可以休息,还能在上面下个象棋什么的。中间的空地就放置着,以后应平筹办活动就在这里举行。”

沐蔺兴致勃勃:“你准备办什么活动?”

“很多啊。”陆久安一一例举:“书友交流会,服装展览会,游园活动,等以后应平发展起来后,这些都能办,到时候邀请你啊。”

陆久安说的这些东西,也就书友交流会沐蔺尚且能听明白,不过他也没有细问,只一脸趣意盎然:“那我拭目以待。”

韩致的房子建成之后,陆久安立即安排了一批老弱病残搬进去,房子里的每一个空间都放上了简易的床板,形同现代的那种大通铺。

这四百多平的地方总共容纳了300人左右,只占了现有流民八分之一不到,其余的人依然睡在那种简易的布棚子里,不稳当不说,遇到下雨到处都在流水,极度不方便。

为了更大限度地利用现有的空间,陆久安找来梁木匠,向他描述自己想要双层床铺的想法,谁知梁木匠听了,却不愿意动手:“陆大人,小人平时也就打一些家具,这东西我是第一次听说,万一没做好,睡在上面的人万一把床压垮了,砸到下面的人怎么办?”

梁木匠说什么也不愿意尝试,他成立的梁氏木业才刚刚起步,不愿意冒险砸了自己的招牌。

陆久安愁眉苦脸,沐蔺给他支招:“不是有谢怀凉吗?你招他进府上,总要物尽其用。”

陆久安当即要把梁木匠带去找谢怀凉:“梁木匠,双层床铺你如果做出来了,不仅在应平独属一份,在整个大周都是自此你一家。以后双层床铺要是风靡大周,那都是会和你梁氏木业挂钩的。眼下有一人可以解决你提到的稳固问题,你可想好了,如果你不去,我就找别人了。”

梁木匠有些心动,他到底是一个胆大心细的人,只考虑了不到一个时辰,就主动找上门来:“陆大人,你说的此人是谁?”

第043章

陆久安把梁木匠带到谢怀凉的工作坊, 虽然说谢怀凉喜欢独来独往,但是因为之前给的那个挂钟,他已经摸索出部分分路组件, 那些零件太多精细, 谢怀凉急需一些工艺精湛的木匠来帮助他共同完成。

梁木匠一到,两人一拍即合, 陆久安生出一种非诚未扰男女嘉宾牵手成功的错觉。

两个人关上大门你来我往探讨了一天, 晚上的时候梁木匠一脸心满意足地走出来, 对陆久安保证道:“陆大人, 给我五天时间,我日夜兼程给你做一套出来。”

陆久安仍然觉得时间太长:“梁木匠,你就打算这么一直单打独斗吗?不考虑招点学徒?”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是古代人普遍的认知。

梁木匠想了想,妥协道:“这样吧陆大人, 我让我侄儿来帮忙, 争取两天之后给你。”

毕竟是第一套, 尚且需要留出点摸索的时间, 陆久安知道这已经是梁木匠的极限,整个应平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快速度的人了。

第一座商铺建成以后,后面3套接二连三开始动工,陆久安也着手给房子的主人写信, 希望将房子征用做成收留难民的场所。

陆久安通篇采用骈文形势, 字里行间极尽华丽煽情,他在信里面言辞恳切,又是泣血又是讴歌, 整篇骈文穷尽了毕生之所学,势必达到一种, 就算是再铁石心肠的人读了都能潸然泪下的效果。

三篇一模一样的信件隔天分别送到几家主人手上,陆久安不光信的内容绞尽了脑汁,连信封也做得非常用心,纸张是上好的印衾笺纸,入手简洁如玉,细薄光润,其上不仅贴花封漆,还用香薰浸染了一整晚。

谢岁钱拿着这样一份雅致清香的信笺,仿佛自己也成了一名附庸风雅的乡贤名士。

待他通篇诵读下来,尽管已经知道了这个小县令的真实性情,还是忍不住大骂陆久安厚颜无耻!

什么叫“竞标列甲的韩致都一马当先作了表率,你们不如一块儿振振衣袖扶倾济弱”。

那韩致尚且不知什么来路,这一点谢岁钱也感觉匪夷所思,不论他们几家如何摸排探查,通通无功而返。

这韩致背后是谁不得而知,不过陆久安有一句话确实说的不错,韩致是真真切切挑了大梁的人,有他珠玉在前带头行善,还有陆久安这么一封情真意切的惋民书,谁要是拒绝了,传出去肯定会被人在背后骂得狗血淋头。

所幸不是什么在人身上割肉剔骨的事,无伤大雅,谢岁钱也只好回了一封信表示自己举双手赞成。

只是心里到底咽不下那口气,跟几个堂兄弟大儿子说起陆久安的时候特意交待得清清楚楚:“这陆久安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花花肠子九曲十八弯。往后跟他打交道的时候,无论他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一定思考透了再做决定,千万不要着了他的道。”

梁木匠两天之后如期送上了第一套双层床铺,陆久安只是提了一下构思,梁木匠做出来的实物却和现代儿童双层床别无二致,就连爬上第二层的杠杆式梯子都换成踏板无镂空的阶梯。

陆起当即身先士卒表示愿意做那个试睡的人,陆久安哪里看不出他眼中的跃跃欲试,欣然同意。

陆起脱了靴子直接攀上第二层,床架做得非常稳固,没有丁点的晃动,且第二层的床铺外侧做了挡板,陆起在上面随意翻身,丝毫没有掉下来的担忧。

陆久安眼睛发亮,这就是他想要的双层床铺!

“梁木匠,这是你做出来的,你出个价吧,本官想把你的方法买断。我打算近期就能够在流民收纳所使用,你一个人的力量做不出来那么多,只能集全应平的木匠来做量产。”

梁木匠心中有数,哪里敢要价:“这是陆大人想出来的东西,方法又是谢小公子提供的,小人只要拿个双层床铺第一人的名头就知足了。”

陆久安想了想,取了个折中的法子:“本官也不占你便宜,这样吧,你来跟我讲一下双层床铺的做法和注意要点,本官代为执笔写下来收录在册,注上你跟谢怀凉二人的姓名,以后再遇到这种新的东西,统一收纳在其中,取名奇物志,做成套书,我来贴钱刊印如何?”

梁木匠听了不敢置信,他满脸惊喜,仿佛得了什么天大的好处:“陆大人说的是著书吧,我做的东西也有资格在里边吗?”

陆久安好笑地看着他:“凡是能利于生活的,都可以收录进去,梁木匠以后也要加油了,争取能多几样得意之作。”

梁木匠受到鼓励,认认真真回忆所用的工艺和做工的细节,床架怎么做结实,踏板用什么木材合适,他都说得仔仔细细。陆久安在他讲的基础上又添加了一些物品生产的背景和使用细则,算是当成了纲目科普的书在描述。

“好了。奇物志书里的第一个东西,双层床铺诞生了。”陆久安把两页纸的内容给他看,梁木匠捧着轻飘飘的薄纸,看到最后自己的署名,整个人激动不已。

陆久安随即召来应平所有的木匠投入生产,不到10天就往收纳所陆陆续续搬进去了近50张。

双层床铺刚到的时候,引来不少现场工人的好奇围观,但是没有一个流民敢躺上去,后来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小孩儿把双层床铺当成一个有趣的玩具爬上爬下,才被人慢慢接受。

等真正使用了以后,这些人就切实体会到了双层床铺的好处,容量大,还能节省不小的空间,房屋面积有限、小孩子多的家庭非常适用,手里有闲钱的,当天就去找木匠定制了一套。

陆久安忙里偷闲,窝进吾乡居的时候不由想起了韩致,不知道韩大将军如今在何处奔波追查线索。

韩致带着杨耕青一路疾驰,途经了几个县,见到了各地洪水之后的惨状。

这些县虽然和应平一样修了水利工事,不过只是敷衍了事,所以洪水一来,根本起不到应有的作用。大水肆虐之后,百姓种的粮食颗粒无收。

县衙依然开仓赈粮,只是韩致粗略看了一眼,那些破碗里装的赈粥清汤寡水,偶尔还能吃出碎小石砾,说是米汤都一点不为过。

韩致和杨耕青二人边行边沿路告诉他们,应平县为受灾的人民提供温暖的住所,还能靠自己的双手填饱肚子,如果尚能行走的话可以前往应平避难。

大多数流民眼里麻木不堪地看着韩致,并不相信他话里的消息,只有少部分人重新燃起希望,拖家带口往应平的方向而去。

杨耕青目露担忧:“将军,去应平要途径不少山林,那些地方有山匪的踪迹,这些百姓手无寸铁,就这样过去,会不会出什么事?”

韩致提了提马缰绳,朝着西南方极目远眺,视野掠过几个稀稀拉拉蹒跚前行的人影,攀过绵延起伏的山峰,落到白云深处,那里是应平的方向。

“虽然手无寸铁,也是身无分文,山匪不是什么人都劫的。”

韩致和杨耕青达到江州城的时候,已经是五日之后,江州作为一个省属的中心城市,与其他县比起来情况要好很多,城墙修的高大巍峨,房屋鳞次栉比,街道上人流攒动。

他们兵分两路,杨耕青偷偷潜入城西的卫所,韩致则深入城东通判办公的地方,顺着马脚露出的部位开始顺藤摸瓜。

韩致轻手轻脚在袁通判的书房里翻箱倒柜,远远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和谈话声,迅速物归原处,腿上一个使力,翻身上梁。

门嘎吱一声响,来人正是书房的主人袁宏卢,他身后还跟着3人,韩致只消随意一扫,就认出了其中一人是江州的知府甄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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