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当策划 第62章

汉子一张粗糙黑犷的脸涨得通红,搓了搓手:“小的心中只有一套大概,要先细细琢磨一番。”

“成!”陆久安爽快答应,“本官可容你使用县学的笔墨纸砚,你构思之后写在纸上,免得忘记了。”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汉子喜上眉梢,壮着胆子问道,“小的未曾读过书,不识字。不过这些日子小的清扫完之后,在学堂外跟着听了几回,小的愿意学。大人,能否允许小的旁听?”

陆久安一顿,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嘴角,上上下下打量汉子,直把他看得手足无措,汉子在这样琢磨不透的目光中,差点没跪下来磕头认错收回刚才那一句话。

还好陆久安不紧不慢点了下头:“既然你真心悔改,潜心向学,本官就给你一次机会。”

汉子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掌拍了拍他:“陈叔,我的板凳很大,你来同我坐一桌吧,夫子说了,人与人之间当友爱互助。”

汉子一愣,看着那双诚挚清澈的眼睛,突然用粗糙的双手捧住脸,呜呜大声哭出来。

高宿结束了一周的教学,与秀才结伴相回,走到墨子巷时,远远地,看到倚在门口翘首以盼的高楚。

“大兄!”高楚欢欢喜喜地跑过来,接过他手中的包袱,“我可想你了,我给你做了好吃的,快些进来。”

高宿拱手辞别秀才们,刚一进屋,高楚像条狗儿一样亲昵地围着高宿打转,又是端水又是盛饭的:“大兄,你一去就是六日之久,还不让我去探望,墨子巷离县学也不远,你和我一起住院子里不行么……”

高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高宿冷不防道:“净手了么?”

“啊?”高楚僵在原地,脑袋转了转,满头雾水:“我之前净过手了啊,只院门口呆了一小会儿。”

高宿从桶里舀了一瓢水倒木盆里:“过来,先净手,病从口入知不知道,以后进餐之前必须用清水净一遍。”

高楚咋舌:“大兄,咱家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至于么?你去县学一躺,怎么变得如此这般穷讲究。”

高宿道:“陆大人说的。”

行吧,高楚闭嘴了,不情不愿把手在水里搓了一遍。

此时天色尚早,破旧不堪的饭桌上摆放着简简单单的一荤两素,高楚给高宿夹了满满一碗菜,堆成了个小塔山,高楚期期艾艾地问:“大兄,县学怎么样啊?你给我讲一讲呗。”

高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高宿一边吃饭,一边给高楚描绘县学里的见闻。

高楚吃着吃着,慢慢放下手中的碗筷,瞠目结舌:“还培养音律丹青,陆大人这是将他们当大小姐贵公子培养呢?我幼年怎么没有这样的私塾学堂。”

高宿不可置否,吃了口橛子用猪油沫炒出来的菜,问:“你想去县学读书么?”

“可以吗?”高楚眼睛噌地发亮,高宿口中描绘的县学实在令人心生向往,而且若是他能入学,便可和大兄一同宿在县学,日日不离了。

高宿于是又给他讲了一下今日发生的事:“陆大人胸襟气度与常人不同,他不是那等墨守成规之人,你虽然只是童生,学识却直追秀才,改日我跟教谕提上一嘴,想来应该是可以的。”

高楚惊喜过望,差点带翻那张缺了一条腿的桌子,碗里的热汤洒得满地都是,眼见高宿脸色一变,高楚赶紧低眉顺眼地告起罪来:“我错了大兄,我毛毛躁躁,没有读书人的稳重自持,我一定改。”

他现在一心只想着能进县学了,别说让他给高宿认错了,就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能赤着脚给他走个来回。

陆久安回到县衙府上时,高塔的钟声正好敲响,五谷听着声窜出来,陆起紧随其后,递给他一张湿热的帕子:“大人,怎的去了那么久。”

陆久安道:“叫那群秀才绊住了脚。”

一想到此,陆久安便心烦意乱,今日那群秀才在他一只脚跨出大门时,突然出声叫住他,言辞恳切地请求他讲学。

天地为证,不是他不愿意,实在是今非昔比,那个才华横溢满腹经纶的陆久安已经魂不知何处,换来一个只会抖机灵的现代社畜,让他去讲学,不仅误人子弟,只怕坠了原主的名声。

秀才们眼巴巴地望着他,像是在说,给年幼学子讲西游记讲得,怎么不能给贡生讲学。

陆久安在那一刻,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的就给答应下来,这下好了,到时候拿什么去交差。

陆久安擦过脸,把帕子丢给候在一旁的小厮,揉了揉太阳穴:“我去吾乡居一趟。”

陆久安从里面锁上书房的门,闪身进入办公室,办公室不论何年何月,终日灯火通明,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那一刻,陆久安焦躁的心忽的平静下来。

电脑上的能量值在办学那天猛地向上窜了一大截,再加上这几日断断续续的攀爬,已经涨到十一万了。

陆久安毫无形象地在办公椅上瘫坐了一会儿,思考这笔巨款该怎么使用。

虽然小富了一把,但是也不能太豪横了,能量值来之不易,好钢还得用在刀刃上。

陆久安伸直手臂从抽屉来掏出手电筒来,三万能量值,他手指轻轻一点,给解锁了。

大周一到晚上,就黑灯瞎火的,有了手电筒,还可以作应急使用。

除此之外,实物里没有什么他急需的,倒是资料……

先看看科举考试吧,既然要给秀才讲学,至少临时抱一下佛脚,看一看程朱理学,作一作八股文吧。

八股文这三个刚在心头闪过,陆久安脑袋突然一阵尖锐的疼痛,如被人狠狠砸了一榔头,短暂地空白了一瞬,痛地冷汗直冒。

第077章

海量的知识汇成一条通天巨蟒, 横冲直撞地往他脑袋里钻。

“啊。”陆久安疼痛难忍,大叫一声倒在地上,捏着拳头徒劳无功地锤击脑袋。

陆久安仿佛一条被剥光了鳞片的鱼, 被放在热锅上翻来覆去的煎熬, 热锅下大火熊熊燃烧,陆久安痛苦地哀嚎着, 早已经被折磨得丢盔弃甲。

“呜呜呜。”陆久安的眼泪顺着脖子脸颊一路向下, 把深色的地毯泅湿了一大坨。

那些知识链条仿佛没有尽头, 源源不断地强硬塞进他脑袋, 周围的环境在明亮的办公室和昏暗的吾乡居之间来来回回地闪烁切换,突然,陆久安一个鲤鱼打挺,僵直在地上不动了。

柔软的地毯变作坚硬的青石板,周围的灯光已经化作彻底的黑暗, 陆久安半死不活地躺着, 一切喧嚣与温度都离他远去, 他仿佛躺在一片纯黑的虚无空间之内, 身体渐渐消散成原点。

门扉啪啪作响,陆起焦急地对着这扇结实的木板拳打脚踢,声音已经隐隐带上哭腔:“大人!开开门,你怎么了!大人!公子!你不要吓我!来人啊!”

江预匆匆赶来:“大人怎么了?”

陆起惊慌失措, 抖着双手颠三倒四地说:“快把门撞开, 江护卫,公子在里面求救!他不说话了,书房里有蛇……”

那样痛苦的惨叫大哭, 一墙之隔,他却在屋外无能为力, 若是公子有什么三长两短……陆起想到此,眼里露出决然之意,一下下撞击房门。

“让开!”江预听得大骇,推开那发了疯一样的少年,抬起一只脚猛然踹过去,经过加固的门扇只在他脚下晃动一番,一丝裂纹都没有。

江预抽出腰间双锏,灌注全身力气,对着门扇狠狠砸下去。

“啪。”坚固的门扇在这全力一击之下,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陆起一头扑进那黑暗深处,整个心神放在陆久安身上,对那未知的危险置之不理。

江预隐约嗅到空气中的血腥味,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捏紧手中的武器:“小心。”

将军把软甲给了陆大人,县衙四周又按照韩将军的指点,被他严防死守围得固若金汤,不会有性命之忧的,江预这样安慰自己。

陆起很快找到陆久安身边,见他一动不动,爆发出一声大哭:“公子……”

江预心里咯噔一声,拿出火石把屋内的灯笼点亮,微弱的火光慢慢映出屋内的景象,也映出陆久安那张面如金纸的脸,他的嘴巴此刻被自己咬得血迹斑斑,鲜血浸染了小半张脸和脖子。

陆久安气若游丝:“莫哭,扶我起来。”

陆起惊喘一声,眼泪掉得更凶了,他默默无声把泪珠抹掉,万分小心地用袖口擦了擦陆久安嘴角的血迹,像对待一个易碎的名贵玉瓷。接着伸手穿过陆久安的脖子和膝窝,将陆久安打横抱了起来。

“公子,我抱你回房。”

陆起刚过十五,身子骨单薄,抱起陆久安还有点吃力,江预想要接过去,陆起不假他人:“我来抱公子就行。”

若是平日,陆久安肯定不愿意用这种羸弱的姿态出现在别人面前,更别提被人一路公主抱这样难堪的姿态抱回房间。不过此时浑身无力,被折腾地仿佛去了半条命,也懒得去计较了。

半路有下人察言观色来询问:“我给大人倒点热水……”

陆起充耳不闻,平日里的和善化为乌有,仿若变了一个人,眼睛直愣愣看着前方:“去请秦技之。”

不是秦大夫,也不是小御医,而是秦技之。

陆久安虚弱地开口:“不用。”

小厮左右为难,陆起头也不回,语气冰冷:“去请。”

普济堂自从成立以来,看病的人络绎不绝,秦技之好不容易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准备坐下来稍作休息,突然见一个小厮行色匆匆从马上摔下来,秦技之一眼认出这是县衙府上的人。

“出什么事了,这么十万火急的?”

“秦大夫,快去看看陆大人……”

小厮话没说完,秦技之一听到陆久安的名字,拎起药箱就往外走,屋内传来秦昭的声音:“怎么了技之?”

“我去县衙府上看看。”

哐啷一声响,收拾药材的秦昭转着轮椅出来的时候,只留微微颤动的门格。

陆起轻柔地将陆久安放在床上,用帕子沾了热水小心翼翼擦掉他身上的血€€。

陆久安脸颊脖子上的血只是看着触目惊心,其实擦干净后,也只有嘴上一圈破破烂烂的牙印伤口,陆起心痛如绞,都不敢问发生了何事。

陆久安在床上躺了会儿,慢慢缓过来,只是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还历历在目,阿鼻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秦技之背着药箱很快赶过来,陆久安在陆起的小心呵护下,坐在床沿边小口小口地嘬着温水喝。

秦技之脸上阴云密布,神色难看,不由分说朝他手腕伸过去,陆久安吓了一大跳,抽回手避开来。

秦技之当他讳及就医,不悦道:“我帮你把把脉。”

秦技之来的路上已经询问过小厮,不过小厮支支吾吾说了半天,也没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如今看着陆起这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想来当时情况很是紧急。

陆久安心里清楚,他这一次遭那飞来横祸,险些没有挺过来,一定是那突如其来的知识信息搞的鬼,和身体健康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陆久安左右看看,陆起眼眶通红,嘴角下拉得老长,秦技之满脸阴霾,好汉不吃眼前亏,陆久安乖乖把手递出去。

“如何?”陆起凑到跟前来。

秦技之脸色古怪,陆久安的脉象平稳,除了嘴巴被咬得坑坑洼洼,诊不出半点毛病:“怎么会……”

秦技之又是诊脉又是听息,望闻问切来来回回反复上演了一遍,结果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陆久安观他神色就知道自己没有大碍,他放下长袖,把挤作一堆的三人往屋外赶,胡诌了一个理由:“我身体无恙,你们总该安心了吧。好了好了,我就说没事嘛,我只是做了个噩梦,把自己给吓到了。”

三人怎么可能相信他搪塞的拙劣借口,陆久安才不管那么多,脱了外衫往床上一趟:“我要休息一下,你们出去吧。”

陆起忧心忡忡看他一眼,欲言又止,被江预扯了出去。

几人走后,屋内彻底归于平静,陆久安这才静下心来,有空梳理今日发生的一切。

陆久安鬼门关走了一遭,换来脑袋里凭空多出来的学识,这些知识上从四书五经下至话本小说,海纳百川,博古通今。陆久安有一种直觉,这是原主一点一滴积少成多而来。

如今出现在脑海里与他融为一体,让陆久安生出一种错觉,这些诗赋文章好似他本人真正学过这么一遭,只要一想,就能信手拈来。

现在好了,讲学也无需烦恼了,只要想一想讲什么主题内容就好了。

都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被折腾了一遭,得了个这么牛逼的技能,时也命也,只是滋味着实难受,陆久安再也不想尝试第二遍。

西北之地,伫立着一座古老的城市,作为大周边疆防线,云落城远离繁华喧嚣,饱受战火摧残的漆黑城墙外,是大片一望无际的草原。

浩瀚,壮美,肃杀,摄人心魄。

大周的诗人都这么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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