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刀弓箭。”
陆久安面向众人:“因为有了这些铁器,猎户狩猎时不仅容易了许多,还减少了伤亡。随着时代的发展,百姓可供使用的工具也在进行不断更替。现在我们照明所用的是蜡烛,焉知到了将来,不会变成天上的闪电。”
“闪电?怎么可能呢,无稽之谈。”
陆久安微微一笑,没理会董惠林:“想必诸位对近半个月以来听到的巨响很好奇。”
来了!众人皆是精神一震。
陆久安也不卖关子,告诉他们引发巨响的东西叫火药,今日也可以为大家展示,只不过此物异常危险,需要移步开阔的空地。
众人不疑有他,毕竟御王府里那两个硕大的洞口还历历在目。
于是在永曦帝的准许下,文武百官随陆久安浩浩荡荡来到林苑。
早有侍卫得令等候在此,只见空地中央摆着七八个陶土做的兵俑。
“陆久安,你这又是做什么?”
“陛下观后便知。”
两名宫人来到百官在前面,竖起几张两仗高的织网,把众人身前护得牢不可破。陆久安示意在场的所有人都捂住耳朵。
侍卫已经手持火石来到场地中央,一点燃引线,他立马转身就跑。下一刻,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伴随着震动,硝烟霎时弥漫开来。
面对这样可怖的场景,一些胆小的官员吓得魂飞魄散,尖叫连连。
烟尘散去,再看空地里,哪还有几个兵俑的影子,早炸裂成土块碎得遍地都是。
董惠林不争气地吞了吞口水,目露恐惧。
永曦帝过了很久才缓过神来:“你放几个兵佣在场上,可是要向朕证明,火药威力巨大,非人力可敌?”
“陛下英明。”
兵部尚书神机一动:“那如果用在战场上,岂不是所向披靡?”
兵部尚书神助攻啊,陆久安赞道:“所言极是!”
兵部尚书哈哈大笑:“陆大人真是个妙人,你从何处寻来的?那挞蛮见了,还不吓得屁滚尿流,哪还有心思跟我们打仗。陛下,天佑我大周啊。”
陆久安真想为他鼓掌喝彩了,这兵部尚书简直就是我的捧哏:“非也,这不是偶然寻得的,是我手下一位匠人所研制,正是因为有了火药,才让我萌生出开办研究所的想法。”
永曦帝好笑:“藏了那么久,怪不得选择今日今时献上火药,原来是为了你那奏折。”
语气分明已经有所妥协。
事关兵家军事,兵部尚书也就不再作壁上观:“陛下,刚才不知研究所有这么大的用处。微臣觉得,陆大人所奏之事,百利而无一害,值得一试。”
陆久安趁热打铁,把火药的潜力吹得天花乱坠,事实上,火药确实是一个划时代的产物,生活中可以做烟花炸药,军事上可以做火器信号弹。
除此之外,陆久安又提到斗牛车水泥挂钟等物:“包括应平的水稻,也是经过研究人员反反复复的实验,才得以将产量提高的。”
陆久安讲得口干舌燥,才终于见永曦帝颔首:“那么依你之见,研究所该建在何处?”
陆久安大喜:“离晋南城池越远越好,最好在那些荒郊野外人烟稀少之地。”
“另外,研究所事关重大,关乎民生国防,研究所周围,当派重兵把守。”
“对对对,陆司业想得周到。”兵部尚书大声附和。
两人一唱一和,竟似三言两语就要将事情定下来,户部尚书坐不住了:“你们俩可别剃头挑子一头热,假如真如陆司业所言,研究需要不间断往里面砸钱,长此以往,陛下,国库根本无力承担啊。”
陆久安道:“诶户部尚书此言差矣,钱不是省来的,这叫好钢用在刀刃上。”
“你想想,百姓有了上手的工具,效率是不是就提高了。效率提高了,是不是就有空余的时间做其他的事了。这样一来,生活也得到改善,百姓有了多余的钱,平时舍不得买的东西也愿意掏钱了。一来二去,整个经济市场就被盘活了,这钱不就源源不断进国库了吗?尚书大人,是不是这个道理?”
户部尚书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是这样没错,可到底杯水车薪。”
“尚书大人要是觉得不满意,我还有一计,你且等等。”陆久安说完便转身离开,不到片刻,手里抱着一个一尺来高的黑色罐子返回。
众人见陆久安一茬没完另一茬又接踵而至,没完没了的,分明就是有备而来。就是不知他接下来又要做什么,个个伸长了脖子往里探。
陆久安把黑色罐子里的东西倒出来,撒在木板上,户部尚书瞧着此物白花花的,在灰木的映衬下,晶莹剔透,和雪一样。
但这个季节,哪来的雪?
陆久安不急着解惑,而是等众人猜得差不多了,方才笑眯眯道:“这个呢,名雪盐,采用特殊的工艺制成,与普通的食盐比起来,卖相好,口味佳。有了这个东西,尚书大人总不用发愁了吧。”
户部尚书心头一动。
大周国库里的钱来源于各种赋税,其中铁税和盐税尤其重要。现在陆久安提供的这个雪盐,相当于变相提高了盐税,确实不失为一个办法。
户部尚书沉默不语,看着陆久安的眼神复杂难辨。
众人皆大欢喜,没人再提出反对,事情就这么初步定下来。
先成立研究所,形成理论知识后,再酌情推行数理化教学。
朝会过后,工部各位尚书主事和陆久安一同前往御书房,商讨研究所的各种细节。讨论了半天,一时半会也得不出确切的方案,永曦帝道:“这样吧,你们各自回去写个章程,今日朕倦了,改日再议。”
临走之时,陆久安实在没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陛下一开始明明没有生气,缘何对臣那般态度。”
韩致也想知道,静静看向永曦帝。
“也没什么。”永曦帝道,“陆司业伶牙俐齿,我就是想看看你如何舌战群儒的。”
陆久安有些无语,永曦帝真是恶趣味啊,他和韩致明明是同胞兄弟,性格却截然相反。
接下来,陆久安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同工部确定了研究所的选址,建筑面积及结构等规划方案,做好了充分准备后,研究所便开始正式动工。
因为陆久安贡献了雪盐,这一次,户部拨款也十分爽快。
工部尚书叹了口气,对着陆久安大吐苦水:“这下真是沾了陆司业你的光了。你是不知道,平时土木兴建去要钱的时候,那老头脸拉的老长。这些事情也不是本官能够决策的,任由官道水渠堵塞破败,陛下怪罪下来,谁都吃不了兜着走,又是何必呢。”
陆久安在做策划总监的时候,没少和财务打交道,知道他们不好做,闻言只好安慰他:“户部尚书要平衡收支,防止国库亏空,各有各的难处。咱们都是陛下的臣子,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互相体谅一下吧。”
第203章
因为研究所研制出来的东西, 最终多多少少也会用于工部,工部尚书格外上心。调足了人力物力,隔三差五地到现场催促工期, 仅用了短短三个月的时间, 就将研究院修建完成。
研究所在离晋南城二十公里外的一处出谷中,密林环绕, 方圆数十里人迹罕至, 被设为大周禁地。
研究所周围派重兵把守, 需得有当今天子的御令方可进入。
建成当日, 三个研究团队便收拾包袱,车马粼粼,离开了御王府。
陆久安注视着封敬等人消失的方向良久,才慢慢回到府上。
此时此刻,他尚且不知道, 因为他的这个决定, 将开创了一个璀璨夺目的盛世, 把大周王朝推向至一个空前繁荣的时代。
天气渐渐转凉, 草枯叶黄,人说春生夏长,秋收冬藏,陆久安恨不得把自己给缩被窝里不出门。
华彩坊也接二连三往府里送了许多厚实的衣裳, 一问, 说是韩将军吩咐的。
陆起身量和他相仿,陆久安从里面挑了几件颜色素净的给他,陆起却推辞不受, 嘻嘻笑道:“这是将军特意为公子做的,我不敢要。”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陆久安佯装发怒。
陆起灵活躲开, 得意说:“公子忘了么,我现在每月都能领俸禄,我自个儿置办就行。”
就在两人争执不休的时候,院墙外传来€€€€€€€€的交谈嬉笑声,最后停在陆府院门外。
“陆司业可在府中,快出来与我一聚。”一个阳刚的青年提升高喊。
陆久安一听这声音便知道是何人了,打开门,果然是苏铭带着好友侯在外边。
苏铭后边站着的那几位并不是陆久安之前相熟的同僚,有些眼生。陆久安猜测对方身份应当不简单,估计就算不同在宫中当职,族中应当也有位高权重的叔伯父兄。
其中一位是东阁大学士严终以的孙子严卢,生得虎头虎脑的,一点也不肖其父。
那几人平时应当也没少耳闻陆久安名声,此刻都在隐秘地打量着他。
“我就说陆司业在家的吧。”苏铭挤眉弄眼,“卧月楼新出了两道菜品,一起去吃个小酒怎么样?”
陆久安哂笑:“新婚燕尔,好不容易等到休沐日,不在家多陪陪令正?你家夫人知道了恐怕要埋怨我们的吧?”
苏铭一个月前刚完婚,娶的是礼部左侍郎的嫡长女,两家也算门当户对。
苏铭道:“可别说我了,你看看咱们这群人里,就你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晋南城内没出阁的姑娘可都盯着你的,你打算何时成婚啊?”
陆久安半真半假道:“不娶妻,省得叫人管束。”
“那不是暴殄天物了。”苏铭当然不信,开了一会儿玩笑,就拉着他出门。
这么冷的天,陆久安本来不想出去吹风受罪,可惜几番推辞,苏铭连拖带抱的,强行揽住他肩膀带上马车。
“走吧走吧,喝了酒身子就暖和了。”
此时已接近黄昏,华灯初上,重檐高瓦被落日烛火染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大周百姓就食较早,吃过晚饭,挨家挨户走到街头。叫卖的,耍杂戏的,玩虫鸟的,沸沸扬扬,络绎不绝。
马车咕噜噜压过青石板,到卧月楼时,最后一丝日光已经彻底被夜色覆盖。
卧月楼灯火通明,隐隐有大笑声传出来,诱人的饭菜香和酒香飘散在空气中,令饥肠辘辘的行人食指大动。
苏铭一边走一边介绍:“你平时很少出门,醉月楼在晋南城名声不显,不过六月初,醉月楼不知道打哪儿招来一个€€夫,厨艺一绝。”
苏铭显然早就定好了席位,跑趟的小二看到他们,撇下还在招呼的客人,殷勤地跑过来,鞍前马后的,带着几人径直去了二楼的厢房。
结果在楼梯转角处,碰到几个熟人,苏铭干脆做东,叫上众人凑成一桌,按他的话来讲:“人多热闹。”
众人七嘴八舌地聊着,陆久安慢慢被挤到了最后面。陆久安也不恼,笑眯眯地听着他们的谈话,时不时打量一下卧月楼的布置。
这时候,陆久安突然在不远处注意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久安,你怎么跑后边去了。”苏铭终于发现陆久安不见了,“你看什么呢?”
陆久安回过头来:“没什么,看到一个背影,有点像瑾安侯。”
苏铭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那人怀里抱着一个奶娃娃,咿咿呀呀乱叫着,旁边站着两名僧人,恭恭敬敬地对他说着话。正巧这时候那人转过头来,眉眼在烛火映照下,一刹那变得清晰明亮,周围的人和物都被他衬得黯然失色。
苏铭恍惚了一瞬,回过神来情不自禁赞叹道:“确实是瑾安侯,神仙之姿也不过如此了。”
也有人道:“瑾安侯真宠小世子,走到哪里都抱着,也不嫌累得慌。”
陆久安却看着那两名僧人吃惊问:“那是和尚吧,怎么来茶楼酒舍了?”
“谁规定不能来了,只要守好清规戒律,不饮酒吃肉就行了。”
那边厢瑾安侯已经和两名僧人推开一扇门进了屋内,织金暗纹的袍角一闪而过。
“听闻瑾安侯信佛,平素和僧人就走得近。”苏铭讲着不知道打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前段时间小世子受了惊,半夜啼哭不止,还是找了庙里的主持请佛祖才给治好,今天应该是专门设宴感谢他们的。”
陆久安略感稀奇:“这瑾安侯怪有意思的,感谢和尚请人来卧月楼,给庙里添点香火钱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