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是毫无边界感的质问了。
我感到有些不适。虽然她和我一样喜欢看少女漫画,但我觉得我和她之间好像还远没有熟到这样。
我并没有回她,但是也没有删她。
我非常礼貌地将她的聊天窗口屏蔽掉,关掉手机之前想了又想,又从表情包里选了一个敷衍了一下。
晚上梁砚比平常回来得还要早。
我正在我的小房间里逗几把猫,现在梁砚默许了我养猫的事实,现在我也终于能给几把猫改善伙食了。
我坐在小房间里的躺椅上,几把猫难得乖顺地圈在我膝盖上舔我手里的猫条,我摸着它越来越光滑的皮毛,看见梁砚下车推门走进家中。
我冷漠地看着这一幕,把躺椅掉了一个位置,装作自己的视线看不到那里似的,继续低头给几把猫挠下巴。
我知道,梁砚讨厌猫,对猫毛过敏,非必要他不会主动来这里找我。
这里是我能想到最合理的能躲避掉他的地方。
我听到梁砚上了楼,但是继续装作耳朵聋了,陶醉地沉浸式撸猫。
他似乎在走廊里走来走去,我并不关心他在做什么,直到他拧开了我房间的门把手。
他没有敲门。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我乖觉地站起身,对梁砚满脸歉意:“先生,这里猫毛太多了,您对猫毛过敏。”
几把猫像是在配合我,我刚说完它就活蹦乱跳地扑棱起来,从空中悠闲走廊直接跳到门口的猫爬架上,示威一般地对着梁砚哈气。
“原来你还记得我对猫毛过敏。”
梁砚似乎是很短促地笑了一下,他身上依然穿着今天早上我为他挑选并搭配好的西装,只是他面色沉郁,即使是笑着也显得让人望而生畏,“小然,我还以为你不记得了呢。”
我走上前把几把猫从猫爬架上抓下来。
它看上去对我的举动颇为不解,哈气的嘴型甚至都没来得及变,锋利的爪子差点挠伤了我。
我在它屁股上揍了一下,这欺软怕硬的东西立刻乖顺起来,指甲收了进去,乖乖地被我拎起脖颈,丢进一旁的航空箱里。
我满怀歉意地看向梁砚,刚想说些什么,下一秒便看见梁砚几乎是凶狠地抓住了我的手,像是完全不记得自己对猫毛过敏一样。
我惊愕地看向梁砚:“先生€€€€?”
梁砚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把我直接从屋里拉出来,然后抓着我的肩膀把我摁在墙壁上。
我被困在他的臂弯里,在狭小逼仄的空间里,我不得不抬头看他。
我有些茫然无措,眼睛失焦了片刻,终于注意到他衬衫袖口上那枚熟悉的袖扣。
我愣了一下,然后对上梁砚沉默的眼睛。
我突然有一点心虚。
“先生……您的手。”我强忍着心悸,低声说道,“起疹子了。”
“……”
梁砚没有去管他手和露出的半截小臂上那些看上去就让人心惊肉跳的红疹,只是目光一动不动地,依然看着我,“没关系。”
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心里正想着要如何解释袖扣的事情,却发现他突然松开了手。
“去吃晚饭吧。”梁砚若无其事地开口,“让人做了你爱吃的。”
我不太确定梁砚是不是真的能知道我爱吃什么。
不过梁砚爱吃什么,我就爱吃什么。
直到最后梁砚喊来林叔,话是对着林叔说的,眼睛却微笑着看着我:“我听说后厨有位新来的师傅,年纪不大,做甜品的手艺却很不错。”
我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看向梁砚。
“让他做两份栗子蛋糕吧。”
梁砚温柔地看向我,“听说你喜欢吃。”
我不知道梁砚究竟是怎么知道的,我镇定地坐在原处,若无其事地吃着盘子里已经冷掉的蔬菜,然后对着梁砚很乖巧地露出笑容:“谢谢先生。”
那个我今天白天见到的年轻青年将两份栗子蛋糕放在我们桌前。明明是极具诱惑力的甜品,此刻我看着它竟然只觉得反胃想吐。
梁砚用勺子慢慢地尝着,看我迟迟不动,微笑着问我:“不喜欢吃吗?”
我说:“先生选的,我都喜欢。”
梁砚含着笑说道:“那怎么不尝尝看?”
我也笑了笑:“先生觉得怎么样?”
“口味很一般。”梁砚放下勺子,从旁边随侍的佣人手里接过手帕,轻轻地擦了擦嘴,轻描淡写地说,“林叔,让他明天走人吧。”
我的内心极度冷漠地围观着一切,愧疚感却在这时候如影随形地缠绕上我的心脏。
梁砚在惩罚我,他要让我亲眼看着,因为我,而让一个无辜的甜点师傅失去了工作。
他想要做什么。他想要让我求饶。
我突然觉得那个蛋糕似乎重新出现了颜色。
类似于鲜血一样的色彩。
我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冰凉细腻的质地此刻却像是灼热一切的火焰。
“我感觉还不错。”我笑着、和从前一样乖巧、像是根本不知道今天早上发生过什么,无辜地看向梁砚,“先生,您生气了?”
我慢慢地放下勺子。余光里看见梁砚那一片因为猫毛而过敏的手臂。真是奇怪,从前看见梁砚便觉得针砭似的疼痛好像在慢慢消退,像是逐渐地、逐渐地麻木下去。
我说:“是因为我吗?”
第16章 我算什么东西
梁砚愣了一下。
他看着我,唇角的笑意慢慢地加深。
他喊我:“小然。”
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再次爬上我的后背,我镇定地坐在梁砚对面,慢慢地吃了一勺栗子蛋糕。
我也看向梁砚,乖顺地挖了一勺奶油递过去,像是全然不记得自己刚才说过什么挑衅的话语。
我温顺地说:“先生,这个栗子奶油很好吃。”
梁砚静静地看着我。
我感觉到他周遭的气温在瞬间变得冰冷,我以为他会发火,或者和从前的许多夜晚一样€€€€但他只是看着我,嘴角弯了一下,凑近了过来。
“太甜了。”
梁砚说道,“我不喜欢。”
有这么甜吗?
我感觉味道正好,也有可能是因为我爱吃甜食。
我没有任何不满,非常配合地开口:“是有点甜。”
梁砚对着我轻轻地笑了一下。
他像是觉得有些热,要整理自己的袖口,我会意地上前,想帮他解下袖扣€€€€鲸尾式的,很好解€€€€只是我还没碰到,梁砚却已经自己解开了。
我伸手去接,梁砚却像是不小心、但看上去更像是故意地将那枚袖扣丢到了地上。
我想去捡,梁砚却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茫然地抬起头,却只对上梁砚一双含着笑的眼睛。
“脏了。”他慢条斯理地说,“我不想要脏掉的东西。”
我收回手来,心脏不可抑制地痉挛了一下。
胃部隐隐有些抽痛,可能是因为吃了凉掉的蔬菜。
眼睛有些干涩,可能是熬了太多的夜。
只是,只是。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戴上我送他的袖扣,就已经自作主张地让它脏掉了。
就像他还没来得及爱上我,就已经在想着要如何将我转送他人。
我实在想不起来我当时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为他挑选那枚袖扣。
曾经鲜艳明亮的感情上此时竟然已经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雾。我开始想不起,当时看见他脸上那一点诧异的笑容时,我内心是何等的怦然。
我只知道我已经鲜血淋漓。
但我还是若无其事地、戴着和梁砚如出一辙的假面,对着他露出微笑。
我说:“先生,脏了的话,再换一个新的就好。”
新的早就来了。
那个华贵的翡翠袖扣,那位秦家的秦媛女士。
我笑得脸都酸痛。
梁砚拉着我的手,要进屋带我欣赏他前不久刚拍下的展品。
我像个乖巧的木偶一样站在他身侧,人却像是已经被从身体里抽离出来,漂浮在空中俯视着一切。
真的是……好荒谬。
晚上难得梁砚没有折腾我,我想也许他终于要腻了,这是一个很好的征兆。
他睡了,我却睡不着。我想起被我打了一屁股关进航空箱里的几把猫,大半夜的又心生怜惜,想了又想,从梁砚的房间里溜出去,偷摸地拿了根火腿肠去喂它。
几把猫正恹恹地睡觉。它睡得浅,我一拧开门把手,它就活蹦乱跳地醒了过来,看见我是很高兴的样子,但又故作骄矜,尾巴甩了甩过来蹭着我的裤腿,毛绒绒的触感让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从悬浮的天上拽下来,终于踏踏实实地落在了地上。
“馋鬼。”
我摸着它的头,“你怎么就这么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