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想说些什么,但此时梁砚喊我的名字,语气有些随意,但内容却让我僵住了:“林然,让林叔把你那只猫送走吧。”
我看向他。
“它在这里活不下来的。”梁砚说,“人都活不下来,更何况这样的小东西。”
我没出声。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有些干涩,还有些发痒。
许久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说:“好。”
送走几把猫的时候,林叔就站在我的身旁。
他似乎想安慰我,但最后他老人家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我最后再摸了一下它圆滚滚的脑袋,挠了挠它的下巴,亲了亲它。
亲它的小鼻子的时候几把猫很抗拒,梁砚也皱着眉想说什么,但最终好像忍了回去。
我摸摸它的头,觉得鼻子发酸:“馋猫。以后没有火腿肠给你吃了。”
几把猫气急败坏,在航空箱里表演一个怒咬塑料袋。
……
怎么这逆子就是这么爱吃塑料袋呢!
林叔说:“放心吧。”
他提起装着几把猫的航空箱,在上面盖了一层黑布。
林叔给我说,这次他亲自开车去,路线早就选好,绕了好几圈,准备把几把猫放到商圈附近的广场去。
那里有不少流浪猫,还有爱心猫舍。
我站起身来,看着林叔的车逐渐远去,呆呆地看了一会,梁砚的手搭在我的肩上,低声说道:“上楼吧。”
接下来的几天我把之前没发表出去的几把猫短漫细化了一下,发了几张出去。
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大家,我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主人,我把猫猫收养后又放走,我看着后台络绎不绝地向我提出与几把猫签约、想要得到版权联合打造ip的邀约,只觉得心里一阵麻木,面无表情地用礼貌的措辞拒绝了他们。
梁砚也没再管我。他这些时日在家里逗留的时间越来越短,他依然会像从前一样让助理给我打电话,告诉我梁砚又新买了颜料画材等等。
只不过,电话里的助理的声音很陌生,虽然都是一如往常的老练简短,但我可以确定,对面和我说话的助理已经换了人。
我装作漫不经心地提起来,对面那位刚上任的助理估计是对现状还不怎么了解,毫无防备地告诉我,他的前任已经被辞退了。
与此同时,那位接我去梁母家中的司机也消失不见了,Laki对此讳莫如深。
她应该是得了梁砚的指示,或者是她贴心且善意地明白我额头上和脸上的伤口,对我伤势的来源并没有多问,只是每天都用一种怜爱的眼神看着我,天天做了各种补品送过来。
林叔也告诉我,秦家的某个刚独立出来的业务所正值分拆上市,恰巧这选出来的子公司最近刚爆出董事出轨的丑闻,在热搜上正挂着。
秦家焦头烂额的一边压着舆论风向,一边稳着大盘往里面砸钱,主意不知道又怎么打到了我这里。
秦媛再次来梁宅拜访,手里提了不少东西。
我瞧见她提着一个透明的猫包,里面装着只猫崽子。
我冷眼看着,心想梁母和秦家果然都不长眼睛。
梁砚难道是为了我出头?明明是有人妄图操控企图用联姻分他一杯羹。
梁砚向来都只为利益驱动,我曾亲眼看见他亲手处置梁家那些尸位素餐的长辈。梁父明显是不想手上沾染所谓“亲戚”的血,于是这样的事便极其心安理得地交给他的儿子去做。
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梁砚是不是梁父和梁母的亲生儿子。虎毒尚且还不食子,怎么他的父母却一个一个要把他往绝路上逼?
那时候有很多人给过梁砚方案,或是怀柔或是利诱再慢慢处理,但从没有人提过那个最疯狂的办法:那就是完全不顾世俗目光,把那些人都赶出去。
但梁砚,偏偏选的就是这一种。
“这样效益最大。”梁砚很平静地开口,旁边的下属欲言又止,似乎想告诉梁砚,这样只怕现在本就岌岌可危的名声要彻底烂掉。但他也只是微微失神片刻,很快又是那张无懈可击冷冰冰的脸,“我等不了这么久。”
所有人都说梁砚疯了。有人在小报上暗暗地批判他的狠毒手段,有人说他迫不及待地要做出点成绩,也有人说这是向他父亲宣战。众说纷纭,但唯一肯定的一点是,梁砚已经不择手段,是一个冷酷到连自家人都毫不留情处置的狠角色。
我就在旁边看着,梁砚也并不避讳我。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要叫我看见,但所有人都离开的那一刻,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你这么着急是要做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
梁砚睁开眼睛,看着我,却只有沉默。
我已经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也许现在的他只想要变成一个只手遮天,众人闻之变色的大人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再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一句冒犯的话,但曾经那个少年,似乎想要的并不是这个。
不过那也是曾经了。
现在的梁砚刀枪不入,就算我真有妲己那般本事,能吹得动他枕边风,魅惑得他君王不早朝,梁砚也绝无可能因为我而对谁手软。
因为他从不是为了利益而心慈手软的人。
那天我还疑惑为什么被盯上的目标是我而不是秦媛,后来从林叔那里才知道,秦家原来是梁砚的母家。
秦媛则是秦家从外家里挑上来的女儿,和梁砚沾亲带故着一些,虽然彰显亲近的时候喊一声“哥”,实际上血缘早就稀释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秦媛依然是那副笑语盈盈的样子。她把猫包递过来:“这是我给你的赔礼。”
她从猫包里抱出一只斯芬克斯猫崽,“这是无毛猫。”
我微笑着接过来,然后低头看了看,又把猫崽放回去,然后重新放到秦媛手里。
我说:“先生对猫过敏。”
“我知道。”秦媛说,“对猫毛过敏嘛,但是这个是无毛猫。”
我说:“先生对无毛猫也过敏。”
秦媛似乎觉得我在找茬,横眉冷竖,一双美目盯着我:“你什么意思?”
我说的是实话。对猫毛过敏只是一种比较简单的理解,人对猫过敏通常和猫毛没什么直接的关系,致敏的是猫身上的一种蛋白,猫毛不过是致敏过程里的载体。
但我实在懒得和她废话,也许是我的耐心在这一刻彻底告罄,我不想反驳,但又并不想收下她假惺惺又明码标价的“赔礼”。
我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然后说道:“Laki,送客。”
我知道秦媛并非是有意要针对我,她也有她自己要实现的目标,所以她为此也不得不做出许多的事情。
我能理解,但这并不代表我就应该理所应当地成为她利用的工具。
她要是想为秦家求情,就自己去找梁砚。
找我一个失宠的玩具做什么?
Laki笑吟吟地在我身后出现:“秦小姐,请吧。”
我头也不回地去我的太阳伞下面晒太阳,Laki很快就追上来,对我的硬气十分夸赞。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莫名的有些悲伤。
我硬气的来源并不是因为背后有谁可以给我撑腰,而是因为此刻的自己早已一无所有。
没有什么可失去的,这便是我最后的底气。
我曾经也做过Laki幻想中的那种梦。
有人为你撑腰,有人为你付出一切。
我确实曾经希望过,有永远站在我身后永远爱着我坚定不移的爱人,我甚至无需回头,就知道他站在我身后的不远处。
这样的梦我在高中时还在做。
但现在早已经不做了。
晚上梁砚没有回家,我睡得不踏实,半夜被一声猫叫吵醒。
我恍惚以为自己在梦里,几把猫快活地舔着我的手掌,尾巴上乱七八糟地缠着被它撕扯成条的塑料袋。
我只要望着它就会觉得很安心,虽然它总是会把我气个半死。
但是猫叫声越来越响,我听到走廊里开始出现脚步声,接着我便如有所感地披上衣服,朝着猫叫的来源便找了过去:“几把猫?”
我看到的时候已经有几个被吵醒的佣人围住了它。
一周前被林叔带走的几把猫狼狈不堪地出现在我面前,它灰头土脸,身上脏兮兮的,瘦了一大圈。
它……它是怎么回来的?
我突然觉得胸口压抑得难受。我无法想象,它到底是如何重新找到这里,日夜奔赴,只是想回到我的身边。
“哎呀,怎么还有老鼠的!”
一个佣人叫了一声,我这才注意到几把猫正用前爪按着一只奄奄一息的老鼠,而此时几把猫似乎也注意我正在看它,有些不安地把老鼠向前推了一推。
“我,我不喜欢吃老鼠。”
我蹲下来,摸着几把猫脏兮兮的脑袋。
它是以为我生气了所以才不要它的吗?
它想向我证明它是一个优秀的猎手,想告诉我它可以自己喂饱自己,而想要我不要再丢下它吗。
可是我没有生气。
我也没有不想要它。
“这要怎么办?现在这么晚了,梁先生应该睡了吧。”
“是啊,我看先关起来,明天找几个人再重新丢出去,梁先生也不会知道的。”
“我觉得这个可行……”
我听着其他几个佣人当着我的面商量着要将几把猫再次丢掉,这一次我再也没有忍住,用力地把几把猫抱在了怀里。
“让我来想办法。”
我的声音有些发颤,“我不想……再丢掉它。”
第19章 求求你救救它
我偷摸地把几把猫藏到了Laki的房间。
Laki看了看几把猫,又看了看我,对着我欲言又止,但最终她还是点了头,说道:“好。”
我开始重新翻看后台里多到爆棚的私信,试图从这些人里给几把猫找到一个好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