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悬 第27章

也许是梦境里面的梁砚和现在披着假皮温柔着的梁砚形成了过于惊悚的反差,我呆了半晌,才缓过神来。

“先生。”

说出口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嗓音有些沙哑。

我抬头看着他,昏暗的光让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神使鬼差地,我轻声说道,“我不喜欢。”

“……什么?”

“我不喜欢小孩。”

我听见自己口水吞咽的声音,感受到紧张导致我下意识地攥紧手掌,但我依然在这样的时刻选择摊开我手中的一张牌,像猫和主人玩闹时,决定不再藏起自己的指甲。

梁砚沉默着没有说话。

片刻后我听见€€€€€€€€的声音。他从我面前离开,紧接着我听见按钮“啪嗒”一声响,屋里的灯亮了。

“小孩?”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努力想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但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好屋里突然亮起的灯。

我不再说话了。

我觉得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梁砚想装傻,那我就干脆陪他一起装。

但我心不在焉走神的时候,却听见梁砚笑了一声:“是吗,我也不喜欢。”

……?

我皱着眉,抬头看他,他正慢悠悠地解着自己的领带,瞧见我的目光,手腕轻轻一转,那领带便套住我的脖颈,他含着笑看着我,手朝他自己的方向轻轻一拽,我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拉到他的面前。

“那套乐园是全新的。”

我被迫对上梁砚的眼睛,他俯下身,神态看上去漫不经心,“不是哪个小孩用过的。”

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是因为他用领带勒着我,还是他的目光太锐利太灼热。

“……我又不是小孩。”我脑子宕了下机,“我坐那个干什么。”

梁砚眯着眼看了我一会,突然松开了领带,慢悠悠地开口:“有块木牌还在定制,你想给你的猫取什么名字?”

“木牌,猫?”

“是啊,挂门上的装饰品。”梁砚说,“楼下那个不是猫咪乐园吗?”

……?

原来是猫咪乐园。

“怎么。”梁砚凑过来,他把叠了两叠的领带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像是逗猫一样地含着笑,带着些故意问我,“你以为是什么?”

“我……”

我刚想张口说些什么,脸上刚刚浮起的笑意却在话语刚要吐出喉咙的时候,僵硬在了脸上。

等等……

我突然想起来什么。

白天的时候林骏说过,这套乐园原本是打算放在西区的。

西区、早就不营业的猫咖、虐猫还有秦媛,一个念头突然在我的脑海中出现,血液在瞬间变得透体冰凉。

无数个毛线团的线头浮现在空中,从无法打通的梁砚助理的电话,再到那句与梁砚通话结束时,他声音突然低沉的“注意安全”,以及那晚在鎏金池梁砚接的那个电话。

“你早就知道那是个圈套。”

我慢慢地抬起头,看向梁砚说道,这时候我才意识到我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为什么?”

第27章 还要多久才腻

梁砚皱着眉看了我一会,片刻后向我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小然,你又猜到了什么?”

他几乎是坦然,且无所谓的。

他软硬不吃,他无懈可击。

我即便知道我面对的是这样的梁砚,但真当他露出这样的面目时,我的心脏却疼痛得无以复加。

他面对我时,究竟是他的哪一张脸?

我沉默地看着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是啊,猜测。

我拿不出证据。

那消息是梁砚自己透露给秦媛的,像是猫抓耗子,逗一逗那可怜的老鼠一样,不让他们全无希望,而露出的一点像是奖励一般的诱饵。

他故意让我认识的司机放回本家,故意让秦媛带我去梁家本宅,故意在我狼狈之时带我离开,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给梁母和秦媛放出我是他“软肋”的迹象。

我说:“你什么时候买下的萌猫咖啡。”

萌猫咖啡€€€€那家虐猫团伙注册的自媒体的名字。

梁砚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小然,你在和我打什么哑谜?”

“你是故意的。”我的思绪在刹那间变得十分凌乱,甚至在瞬间口不择言,我的声音因为情绪过度而变得嘶哑,“你想让秦媛手下的人杀了我,你想让她犯错,好拿捏她和你的母亲,所以你亲手把我送到他们手里€€€€”

梁砚的脸色很轻微地变了一下。

他愣了愣,像是毫无防备地听到我这番话,脸上的神情倏地暗了下去,像是突然关了灯。

他皱了眉头,似乎是想要打断我:“小然……”

他沉思了许久,看着我,只轻轻地问了一句:“那秦媛放你走的时候,你怎么没有离开呢?”

我看向他,也问道:“那天晚上,你又为什么会让人去西区找我?”

只怕梁砚铁了心想将秦媛的“罪”做实,如果我那天晚上没有给夏岭打电话,他没有来接我,只怕我现在就是他们争斗里的一条亡魂。

梁砚的脸色越来越差。

我看着他,又突然意识到一点,只觉得浑身悚然:“你是怎么知道,秦媛要放我离开?”

梁砚僵硬如木偶的脸上,终于慢慢绽开一点笑。

我就这样看着一只木偶慢慢变成温和笑着的人。他凑上前,轻轻地抱住我,从我身上某处轻轻一扯,我听见“叮”的一声,一样小巧的东西落在他的手心。

他轻声叹息:“我的小然,你真的是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我惊愕地看向他,想从他手掌里夺过那枚窃听器,却被他突然扼住手腕。

“你不是要变成我讨厌的样子吗?”梁砚在我耳边轻声说,“你的手段就是在路边随便找个男人勾引,然后让给我戴绿帽子吗?”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惹怒我吗?”

我几乎惊惧地向后退步,下意识地想要逃离他的身边,手腕上的力度却被人越抓越紧。

“可惜。”

梁砚说,“你猜错了。”

那天晚上久违地再次没有开灯,甚至那条领带再一次被用到了我的身上€€€€作为惩罚,蒙住了我的眼睛。

但我发觉,他似乎是不想让我注意到他的表情。

明明今晚他大战全胜,但我们在床榻之间,在我哭到嗓子嘶哑时,我却明显感到他并不开心。

为什么?

是因为我说出了真相,所以刺痛了他?

可我却觉得这其中,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简单。

但已经无所谓了。

我呆滞地任由梁砚摆布。泪水浸湿了蒙在眼睛上的领带,那样柔软的布料也会沉重得让我睁不开眼。

我必须要付出行动了。

现在的我只是向梁砚支付了眼泪和性,坐以待毙下去,我将支付给他我的性命。

可我想要活着。

我想要,自由地、活着。

晨起时我像从前一样帮他打好领带。

脸上的痕迹已经干涸了,牵动唇角露出笑容时,肌肤牵扯起来有些轻微的刺痛。

看上去就像是这三年里最平常不过的一天。

好像我们两个人从来都心无芥蒂。

我低头看着梁砚的手腕,他正整理着衬衫的袖口,挑选着合适的袖扣。

我看着他,低声说道:“先生。”

“怎么了。”

“您还要多久才能玩腻呢。”

给梁砚戴袖扣戴了这样久,即便此时此刻我的手稍微有些抖,但也能凭借着肌肉记忆完美地帮他戴上。

梁砚瞥了我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

他说:“这要看你的表现。”

我蹙着眉头,抿着唇看向他。

“去洗把脸吧。”

梁砚抵着我的下巴,语气轻慢,说着道歉却丝毫没有抱歉的意思,“抱歉,把你的脸弄脏了。”

我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从未感知过的屈辱。

我永远都是在他眼里评估乐趣的玩具,就像猫撕咬着塑料袋,我竭尽全力地伸出我的爪子,他却享受被猫抓挠着手心的轻微痒意。

剧烈的情绪在片刻简直要冲昏我的头脑。不用照镜子我都知道此时的自己到底有多狼狈。

指甲狠狠地掐着手心,我用尽全力才维持着我脸上的笑容。

我说:“好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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