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悬 第50章

我从心里翻了个白眼,点开准备把这个人拉黑,结果看到这人发来的消息却微微愣住了。

“螃蟹过敏也分好几种的。”对面的人很认真地给我解释,“一种是接触螃蟹外壳上绒毛导致的过敏,一种是因特异蛋白质导致的,是食用螃蟹后才会出现的过敏……”

我皱着眉头看着那长长的一串,看到他最后自顾自做出了一个总结:“你应该是第一种,也就是只要不接触螃蟹外壳吃螃蟹就不会不过敏,这种情况下只要让别人帮你剥螃蟹就可以避免。”

我心中那种怪异又熟悉的感觉再次浮现出来,我把手从拉黑键上挪开,在聊天框里客气地打了一句“谢谢”。

“说起来今天就立冬了。”秦恪说,“九月团脐十月尖,过几天我带你们去尝尝贴了秋膘的雄蟹,那蟹膏丰腴肥美,蘸一点蟹醋佐味,绝对鲜甜粘润。”

夏岭说:“行啊可可,去年九月你包的船,今年林老师在这,你可能不能亏了我们的。”

“那当然。”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开口:“我可能不太能吃螃蟹。”

“啊?”夏岭愣住了,挠了挠头,“你也不能吃螃蟹吗?”

他心直口快,“小然你这嘴可真挑,这也不吃那也不吃。”

秦恪看向我:“不过,你是对螃蟹过敏吗?”

我点了点头,但是突然想起刚才“然然燃烧”发给我的大段科普,我又有些犹豫了,刚想再问问,便听见秦恪说道:“你是对螃蟹壳过敏还是对螃蟹黄过敏?”

秦恪似乎还怕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想再帮我解释一下,但我刚才看过了“然然燃烧”说的那些:“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我记得我之前吃过剥好的蟹黄蟹肉好像没有过敏。”

“那就是能吃呗!”夏岭说,“嗨那简单了,找个人帮你剥不就行了?我给你剥!”

“这马虎不得,下次陪去医院做个过敏原测试看看。”秦恪说,他安慰地拍拍我的肩膀,“没事,就是真的过敏也没什么大事。”

确实没什么大事。

结果出来之后确实证明我过敏的是螃蟹壳,接触后会导致双手和手臂上起红疹子,只要避免接触就可以。

只是我忍不住打开手机,低头看着然然燃烧发的那几条聊天记录。

“你应该是第一种。”

那语气笃定的样子,好像真的和我在一起生活过一样。

我没忍住,在对话框里输下“你是谁”,但很快我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

对方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毕竟以他之前的速度,我朋友圈刚发完他就已经在聊天框里探头探脑了。

但很快,他似乎是看到了那条饺子被煮烂的朋友圈,输入状态也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我关了手机等了一会,再打开,只看见对方转发来一条博文,标题是“速看!新春回家露一手,煮饺子不破的十大秘诀!”。

我:……?

我守在屏幕面前等了一会,对面的人慢吞吞地敲字:“煮不好的话可以让你那位看看这个。”

平平无奇的文字里透露出一股心不甘情不愿的气息。

我回复他:“可能是饺子的问题。”

他这次回复得很快:“其实你应该让他好好反思一下,为什么他煮水饺会破。”

他又暗戳戳地来了一句,“我煮水饺从来都不会破的。”

我“啪”地一下把手机塞进口袋里,神清气爽地说:“吃烧烤吗?我请客。”

在小卡里缩成一团昏昏欲睡的夏岭猛地惊醒,擦了一把自己嘴边的哈喇子,一个弹跳起步:“小姐姐?小姐姐!哪里有小姐姐?”

秦恪笑道:“人家小姐姐可看不上你这种睡觉打呼还流口水的。”

夏岭恼羞成怒:“都怪白帆,怎么这几天他们搁这天天唱那种情歌,能不能来激烈一点的啊,搞得像催眠曲。”

说曹操曹操到,白帆正走过来,此时正站在夏岭身后满心甜蜜地期待着,听见夏岭的话一下子也破防了,悲愤地转头就要走:“我就知道哥你烦我,我走,我走就是了!”

“诶诶诶诶别走啊!”夏岭反手捞住了白帆的兜帽,把人一把摁进自己怀里,搂着人的脖子亲昵地凑上前去,“哥什么时候说你坏话了?”

他这一行为弄得白帆脸涨得通红,我看得也叹为观止,秦恪倒是不动如山,但还是摇了摇头。

白帆挣扎了两下,那耳朵红得都快滴血了。他挨着夏岭坐下来,也就是正好坐在我和秦恪的对面,像是转移话题一样提起来,神神秘秘地开口:“还记得我上回和你们说的梁家那个事吗?”

“记得。”秦恪说,“又怎么了?”

“梁河立死啦。”白帆压低了嗓音,“保真,我兄弟这两天被关在家里,现在给我打电话都是偷摸着的。”

秦恪对此表示质疑:“这种事情应该会惊动媒体吧。”

“所以这事咱们在这偷偷地说就行了。”白帆说,“他要接舵,改朝换代腥风血雨的,他当然先把这事压下来。”

他心有余悸地开口,“那个叫梁砚的,真是不好惹的,手段是真吓人,能把我兄弟吓成那样的,我还真没见过几个人。”

“他亏心事干多了呗,当然不敢让媒体把他放在阳光下晒晒。”夏岭嗤笑一声,“他之前不是就已经逼死过一个弟弟,现在又不知道打什么鬼主意呢。呵呵,我看他爹那个病来的也突然,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搞的鬼。”

白帆也跟着附和:“我也觉得那梁砚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就是个傻逼€€€€”

夏岭骂道,只是话还没说完一半,整个人的表情就僵住了,旁边白帆困惑地顺着夏岭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之后脸色接着就白了。

“说曹操曹操到。”夏岭冷笑一声,“你怎么来了?”

我应声回过头去。

只看见一个阔别已久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正静静地站在我的身后。

他神情是熟悉的平静,他对上我的目光,竟然还牵动唇角,轻轻笑了一下。

€€€€正是梁砚。

第51章 合格的前任应该像死了一样

“我不能来吗?”梁砚的声音很平静,但目光却依然一动不动地停在我的脸上,我稍感不适,下意识地移开眼睛。

“你€€€€”夏岭怒了,“你还有脸说?老子早就想揍你一顿了,你还上赶着到我跟前凑是吧?”

他几乎要冲上前去,我蹙起眉头,向夏岭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有话好好说。”秦恪也站起身来,态度虽然温和,但动作间却已经不着痕迹地将我挡在他的身后,“梁先生,请问您来这里是找什么人吗?”

他护住我的动作是下意识的,态度也是亲昵的。梁砚微微一怔,然后眯起了眼睛。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我身上那件明显不是我风格的皮衣外套,又缓慢地落在我和秦恪手指上那枚位置相同、都是用吉他弦作成的戒指上。

他的神情很明显地愣了一下。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夏岭,又拧着眉头看了一眼秦恪,最后目光看向我,声音有些嘶哑:“他又是谁?”

这个问题问得没头没尾,以至于我自己都愣了几秒。

但秦恪比我反应要快,他气场全开,也是彬彬有礼地应对梁砚的问题,十分客气地说道:“我是秦恪。”

梁砚的目光依然紧紧地锁死在我的脸上,半晌他点点头,从面无表情到脸上拉扯出一点笑意,那过程极其僵硬甚至都有种产生恐怖谷的错觉。

他说:“哦,那挺好的。”

他又说道,“你们也挺般配的。”

秦恪的目光有些不解地向我看来,我意识到梁砚误会了什么,但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我在秦恪看向我、梁砚误会我和秦恪的关系时我并没有急着解释,反而上前一步反握住了秦恪的手。

“是吗。”我向梁砚露出微笑,“我也这么觉得。”

梁砚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和秦恪双手交握。我感觉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他什么也没有说。

秦恪微笑着上前敬了他一杯酒,梁砚没说什么,接过来仰头就喝了。

我这时候才注意到梁砚似乎比起从前憔悴了许多,即便他的外壳依然是那样的光鲜亮丽天衣无缝。

他过得似乎也并不好过,看来家族内部的动荡确实要比我想象中的更要棘手残酷。不过这些与我早就无关了。

送梁砚离开这里的时候,我们一前一后离开地下通向地上的长长楼梯与走廊。

灯光明灭,影子被拉得老长,我踩住梁砚的影子,就像很久之前我踩过的一样,那时候的他没说话,但现在的他沙哑着出声:“原来你喜欢那样的戒指吗?”

静悄悄的,这里没有其他人。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那个我本来是打算用来挡桃花的戒指,手指被硌了一下,脑子里瞬间联想起当日在浴池里,我从血水里捞起梁砚手掌上那枚同样硌得我手掌发痛的钻戒。

我不知道。

我其实不算喜欢,也不算讨厌。

但那枚钻戒,确确实实是我很久很久之前就一直在渴望的东西。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已经不喜欢了。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为什么。

我拂去记忆里落下的灰尘,在射灯下微微垂下眼睛,在梁砚的注视下温柔地勾起唇。

我说,秦恪很温柔很可靠,他很好。

所以你喜欢他?

我听见梁砚的声音。在这样空旷的地下走廊里,他的声音被拉得很长,像是有虚幻的回声,在这海螺一样的内室里来回碰撞。

我避开他的视线。我说,也许因为他和我都有类似的过往。

€€€€好吧,是骗人的。秦恪没有和我讲过他自己,但我猜想,他的身上也带着一段过往留下的伤。

所以呢?

梁砚说,这就是你选择他的理由吗?

是啊。我轻声地说。

地下走廊的射灯好像出了故障,它闪闪烁烁的,像是明灭不定的心跳。

那我呢。梁砚的声音里依然带着微微的沙哑。

我笑了一声。

那个挣扎着亮出最后一道光芒的射灯终于黯淡下去了。

我凑近过去,微笑对梁砚说道,你?

我没有回答他,因为有路人开着手机的手电筒从入口处进来了。

我说,你该走了。

秦恪很快就追了上来。他气喘吁吁地,看着有些担忧。

“林老师你动作好快。”他说,“刚才找不到你,吓了我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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