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悬 第53章

秦恪又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张名片,我失笑地看着他的,“你可能需要这个。”

我拿过来一看,是一张心理医生的名片。

“谢谢你,但我想我应该没事€€€€”

“怎么选择都好,但怎么都不该再继续伤害自己了。”秦恪看向我,那漆黑的瞳仁几乎要将我看穿,“对自己下手这么狠,真的不会疼吗?”

我瞳孔骤然紧缩。

那天我喝酒断片被送到酒店房间,是那个时候秦恪是看到了我身上自残的伤疤了吗?我记得那段时间的我已经很久没开展工作,伤疤都淡淡的了,以为没有那么明显,没想到秦恪居然还是注意到了。

我从他的手中接过卡片,心里叹息了一声,但还是说了一声谢谢。

“您好,您的号码是A-302,请稍等。”

看着排号机上出现我名字的隐私打码和叫号顺序后,我茫然地在医院等候区的座位上坐下,看见大屏幕上也与此同时共享了这一排位信息。

我其实没打算来。但为什么最终出现在这里,我自己也觉得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夏岭一直在追问我为什么这几天都不去秦恪那里玩了,我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要么就是敷衍或者转移话题,夏岭再傻也察觉到什么了。

算了,去看看也不会掉块肉,只是会掉落一些钱。

等号的时候我没想过会遇到熟人。

很显然,对方也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看到我的时候很明显地一愣。

€€€€是白帆。

他正在不远处扶着一个挂彩的人,那人看着年纪不大,一个胳膊打了石膏,腿上像是被碎石划的,一大片骇人的伤口甚至还没清创。

白帆冲我摆了摆手,把旁边那人放下,然后跑过来喊我:“诶哥你怎么在这?”

我含糊了一下,又问他在这里做什么。

“嗨,陪我一个朋友来的。”白帆说道,他左顾右盼,似乎是在找什么人的样子,“夏岭哥没和你一起来吗?”

我摇了摇头,继续含糊着过去了。

白帆的朋友似乎等得不耐烦了,中途喊了白帆一声,声音很凶。白帆摸了摸头,朝我很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然后跑过去上去就给一直催他的那个兄弟兜头来了一巴掌。

我在旁边看着这俩活宝,嘴角没忍住刚浮起一点笑意,就听见广播里在叫我的号。

我其实也没期待什么,量表让我填我也填,医生问什么我也回答什么,结果是什么样我心里也清楚。医生也有点无奈,我知道她大概不会喜欢我这样的病人,但我真有点后悔,要是我那天没喝那个shot没喝醉就好了。

不过我确确实实是觉得,自己是真没什么必要去治的。

我承认我有病,但我觉得没人能治得好,就别麻烦别人啦。

从医院出来后,我手机上接到一条许晴发来的短信。

我扫了两眼,大概是项目进展很顺利,但是甲方贼龟毛,事特别多,还是个鬼火少年出来对接的。

许晴一个气泡交代完工作事项,一个气泡和我吐槽,那个甲方虽然挺帅但脸特别臭,还附带上了一张照片。

我点开仔细一看,心想这脸怎么这么眼熟,还没想完,下一秒就看见照片上的人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面无表情地说:“偷拍我?”

啊???

我惊了一下,这才发现这种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这不就是刚才那个白帆的朋友吗?

“我……”

我刚想解释,那个白帆的朋友、许晴新项目的甲方就继续面无表情地从我手里抽出手机,“删了。”

“好,我这就删掉。”我赶忙把手机抢回来,上面还有我和许晴吐槽这位鬼火大爷的聊天记录,可不能被看见。

我硬着头皮先保存了照片然后又当着他的面删掉,把相册展示给他的时候,他却又突然拿过手机,调到自拍模式,一把把我拉过来。

“啊,这是干什么……”

“咔嚓”一声,相机的快门一摁。我睁大眼睛眼睁睁看着我和他被手机拍下一张怼脸合照。

“以后别偷拍了,想和我合影就直说。”他检阅了一下手机,然后扔给我,“行了我朋友还在等我,bye~”

啊……啊?啊?!

我目瞪口呆,半天都没说出什么话来。

我很快把这段奇遇分享给了许晴,许晴大吃一惊:“这不鬼火大爷吗?他手咋了?这是新的行为艺术还是€€€€”

“应该是出车祸了什么的吧。”我说,“他走路还一蹦一跳的呢。”

许晴:“嗨你别说,他名字就叫梁跃。”

“这么巧。”我刚在屏幕上打下这三个字,表情却突然凝滞住了。

梁、跃?

白帆的这个朋友,许晴新项目的甲方,姓梁?

第54章 痛苦的反面是快乐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白帆曾经在bar里说过,他的好朋友好兄弟是梁砚的弟弟。

真的这么巧吗?

我站在原地一个人愣了一会,情绪很快平静下来。

就算真的是梁砚弟弟又怎么样。从白帆话头里看,他们关系不算和睦,梁跃搭上夏岭工作室的线大概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更何况梁跃刚从外面回国,估计也不清楚他哥的那些事情。

许晴还在飞速地打字和我发着消息,说到着急的地方还弹了个语音条过来。我点了语音转文字,大概明白了许晴的意思:马上要和梁跃会见签合同,她一个人还是有点害怕,想让我陪她一起。

如果会面的换成是别人恐怕我连想都不想就直接答应了。

我的手指悬在手机上,想起刚才“偷拍” 的乌龙,心里又有些哑然失笑。很明显梁跃完全没认出我来,或者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我在担心什么呢。

我打字告诉许晴:“好,你发我地点和时间吧。”

和梁跃再次见面确实是有点尴尬。许晴在旁边也打趣一般地我,如果一会儿鬼火大爷看见对接的人是我,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梁砚胳膊上的石膏还没拆呢,走路倒是利索多了,不过与此同时脸上多了一副巨大的墨镜,脸果然臭臭的,翘着腿面无表情地在玩手机。

不过我和许晴进来的时候他终于肯劳动大驾动了一下身子,扭了一下然后站起身,上来和我们握手。

“啊?怎么是你?”梁跃和许晴握完手然后和我握手的时候突然狐疑地出声,“你怎么混进来的?”

显然是又把我当成万恶不赦的跟踪狂了。

许晴在旁边一个劲地忍笑,我感觉她的唇线上下波动马上都要绷不住了。她清了一声嗓子,主动地介绍道:“这位是林老师,是我司负责设计画图的。”

我特意叮嘱了许晴不要说我的名字。虽然我觉得大概率梁跃不知道我,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梁跃没有追问,他戴着墨镜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能感觉得到他似乎正透过那两张薄薄的墨镜片,上下打量着我,半天从嘴里发出一声不算满意的“哼”。

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

许晴把一摞材料交给我,坐在旋转椅上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好耶!我们晚上去吃烤肉吧?啊啊啊真的馋好久,犒劳一下自己。”

“可以啊。”我掂了一下手里分量不轻的文件,“那我先把东西放回去。”

办公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回去的时候老刘刚下班,见面说了两句。

我拿着文件,屋里灯光有些暗,我被地上到处牵拽的电线绊了一下,手里的文件洒了一地。

我叹了口气,先爬起来开了灯,收拾文件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了一张似乎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我四处看了看,人似乎都走光了,我把那张打印的彩图从地上捡起来,仔细地看着上面的图画。

这是一张照片的彩印件,像素点多还算清晰。内容和许晴梁跃他们之间的事几乎毫不相关,上面的照片其实是一幅未完成的画作。

大白画布上已经有一部分完成度相当高,整幅画作用炭笔起稿,但从涂抹的痕迹看得出来作者的随性,随心所欲的灵性几乎要透过单薄的画布满溢出来,完全是想到什么画出什么,但整体却有一根骨头支楞着,形散而神不散。

无疑这是一幅天才之作,构图造型和明暗关系都堪称绝妙,甚至里面的动态造型肌肉细节都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这一切都很完美,唯一败笔是这幅画没有画完。

看得出收尾的时候作者动作十分仓促,像是被什么事情骤然打扰而匆匆放下画笔。

我看着这幅画,终于没忍住拿起手机,对着这张彩印件拍了下来。

和许晴坐在饭桌上一起烤肉的时候,我状作无意地提起那副彩印件。

“啊,你说那个啊。”许晴说,“我还真没什么印象,不过如果是在那堆文件里的话,大概是甲方那边提供的参考图?”

我微微睁大了眼睛,心想别看梁跃这小子这样,背地里居然喜欢这种风格的画作,属实让我有些吃惊。

晚上我去了秦恪那里。

这是我从上次他递给我心理医生名片后我第一次来他这里,胡倩看到我都有些意外:“耍朋友啦?好久都没见你了。”

“哪能。”我笑着说,“跑你们这借个地行不行?”

胡倩探头,仿佛这才注意到我身后背着的巨大画架:“哇!你这是要开演唱会吗?”

“你想借块什么地?”秦恪双手插兜,不知道什么时候像个背后灵一样出现在我的身后,他看到我背着的画架,神情里显然也有些意外,“你这是,找地方画画?”

“对,秦老板有地方没有?”

我下意识地觉得那副画也许会是打开梁跃心思的关键。这是一幅没完成的画作,但能够被放进参考图之列,这也能说明梁跃对其的上心。

虽然我没有十足把握能完成那位我素未谋面天才的画作,但我大概还是能画出那位天才想要倾诉的感觉。

秦恪环望了一圈四周:“有倒是有,你这做的是什么保密工作?”

“都保密工作了肯定对你也得保密。”我跟着秦恪走,打趣着开口。

我看他从偌大的地下转来转去,最后推开一扇暗门,顺着长长的楼梯爬上去,居然是一处隔断的天台。

“这里我之前很喜欢来,后来那边搬来一个大排档,烟火缭绕的熏得慌,就闲置了。”秦恪说,“你在这里凑合一下,可以吗?”

我点了点头,对这个安静且没有人打扰甚至一抬头就能看见星空的地方很满意:“谢谢,我很喜欢。”

秦恪静静地看我将画架什么的摆好,又突然问我:“上次和你说的事情去看了吗?”

我猜到他肯定会问,微笑着撒谎:“去看了。医生让我合理作息,会自愈的。”

“是吗。”秦恪盯着我看,“医生告诉过你要远离痛苦源吗。”

“这个……”

“还有。”秦恪说,“你的手,我前几天帮你咨询了认识的朋友,说是有希望矫正治愈的,而且也不会留下疤痕。如果你愿意的话,是可以通过手术恢复如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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