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看了眼闻珏身后的文身,“你也不能和我一起。”
闻珏揉了揉他的头,眼含笑意:“休息好了,带你去个地方。”
闻珏带阿暹去了普吉岛正在举办的大型音乐秀,全世界不少独立音乐人和乐团都有来参加。不仅音乐表演,还有备受各国游客欢迎的当地特色畸形秀音乐剧。
像这种规模的音乐节,一般是黑人乐队因生来的音律天赋人气更高。
而有一支亚洲的新人乐队备受瞩目,前不久他们在贫民窟前皇后乐队的翻唱视频在YouTube走红。
随着露天屏幕闪过“Field”的乐队符号,几个年轻人在欢呼中上台。
因为阿暹不能久站,闻珏买的是第一排vip的坐票。
阿暹双手撑着凳面,痴痴地望着台上热血沸腾的乐队,脸上满是艳羡。
闻珏抚了抚他的肩膀,轻声说:“在我心里,你比他们唱的要好。”
闻言,阿暹腼腆一笑,用前不久闻珏教过的中文,不太流利地说:“珏,谢谢你。”
彼时旁边的人递烟过来,安全起见,在外面的烟不能随便抽,闻珏拒绝了。
他从正在兜售香烟和口香糖的小孩那里买了一盒本土软包烟,递给邻座一支以示礼貌。又叼了支烟,凑过去借了火。
抽了几口,转头看见阿暹愣愣地望着自己,欲言又止。
闻珏熟稔地敲了下烟灰,问他怎么了。
阿暹摇了摇头,慢吞吞地说:“......只是没想到你会吸烟。”
抿了抿唇,又补充道:“珏还是学生。”
被自己小了几岁的人教育起来,闻珏失笑。
在香烟燃出的烟雾中微微眯起眼,他笑意淡了些,问阿暹:“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吗?”
阿暹问他何时。
闻珏抬头吐了个烟圈,喉结滚动,“十四岁。”
在阿暹惊讶的表情中,闻珏笑着看向台上。
Field乐队中实力最强的贝斯手帕瓦,正在独奏炫技,欢呼哨音此起彼伏。
随着肌肉的鼓动,闻珏看清他臂膀上的文身。潘多拉魔盒。
他吐出口烟,喃喃道:“潘多拉打开魔盒,释放世间所有谎言。”
暌违已久,闻珏再次见到这只魔盒,帕瓦显然也记得他。
他回忆起帕瓦对余泽说的那几句泰语。
“他不是你和你刚才那两位朋友调查的照片里面的那个人?只不过头发从蓝色变成黑色了。”
“背上的文身是一样的,你们原来是想做朋友吗?”
“对吧里昂,我并没有认错。”
“好了,你不必这么紧张,我只是问问,而且他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
闻珏承认自己说谎了。
他对泰语的熟练程度,不亚于英语。帕瓦说的那些话,他能听得懂。
同样地,余泽也在说谎,企图隐瞒帕瓦的真正意思,隐瞒他们从很早就认识自己这个事实。
也在隐瞒宁嘉青曾经调查过自己。
检察长办公室的门被急切地敲了两下,蒋鸣不等陆€€回应,便推门而进。
将手中的U盘举高,对办公桌前的陆€€说:“关于那晚事故高速路段的车辆出入记录,我拿到了€€€€”
◇ 第40章 “我害怕”
听到这个消息后,因区内连环刑事案件一连两个通宵的陆€€,冷肃阴沉的脸上终于带了点亮光。
蒋鸣大步走到办公桌前,拿出公文包里的A4纸,依次摆开,有条不紊地说:“我先去交通署的档案室查阅了当年的事故记录报告,以及前后时间段高速口车辆登记情况,包括监控视频......”
“报告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同官方一样把车祸原因归于刹车系统短暂故障,以及天气因素等,而进入高速的车辆登记......信息缺失。”
“整个信息库也找不到记录,据工作人员回忆,两年前系统出过一次问题丢失一部分信息。但并不是什么关键内容,本来也要五年一次定时清理,所以就没太注意......于是我又去拷了监控视频,从下午两点一直看到晚上十一点。”
蒋鸣挑起眉,“结果你猜怎么着?”
在刑警队长冗长的叙述中,反复提取不到有效信息的陆€€,这会儿忍不住站起来问:“拍到刘欣嘴里的‘第二辆车’了?”蒋鸣摇头。
“那拍到什么了?”
“什么都没拍到,11月24日晚整个高速路段上的监控视频都不翼而飞了。”
“......”陆€€恨不得抓起手边的烟灰缸丢过去,“那你从刚才在这自信地笑什么?”
蒋鸣无辜耸肩,“我只是觉得我的调查工作缜密出色,虽然没什么结果就是了。”
陆€€坐回椅子上,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
“逗你玩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蒋鸣抽出一张名单,递给他。
是车祸那晚,十点到零点的区域内通讯记录。
其中下四分之三处,一串电话号码被红笔圈了出来。
蒋鸣在一旁说:“我可是动用了我所有关系网才调出来的,你回头得请我吃顿大餐。”
盯着这串阿拉伯数字,陆€€微微眯起眼。
因为这通电话在当晚拨通了急救电话,且时间在车祸发生后的两分钟内。
“你也发现了对不对?这个号码甚至比道路监控人员发现事故的时间都要早,几乎是车祸发生后立马打了急救。”蒋鸣声音低了些,“换句话说,就好像亲眼目睹了车撞向高架桥的瞬间。而据官方通告描述,事故现场并没有第三人。所以拨打这个急救电话的人,很可能就是刘欣记忆里撞上迈巴赫的那辆车的驾驶人。”
陆€€双手撑着桌面,又再次站起身,激动地问:“查到这个号码归属人是谁了吗?”
蒋鸣回答得铿锵有力:“没有。”
“?”
“号码早已注销,归属地未知,且没有任何有效登记信息,根本不可能查到。”
“......”
陆€€沉重地叹口气,抓过桌上的烟点了支抽上。
一边想着那句“广交益友,不交损友”的箴言无比正确,他早该跟这个警察署的二百五绝交。
另一边又觉得这小子还是有点用,至少刘欣不是为了推卸责任而编造出现场有第二辆车的事实。
“但话又说回来,指使刘欣担任闻珏司机并造成车祸的人是柳盛龙,这位已经被执行死刑的高官,为何要至闻珏于死地?”
“就因为是揭露经营黑色产业记者的丈夫?可那时宁甯还是个地方的小记者,相比起企业家闻珏,直接报复在宁甯身上岂不更容易?”
陆€€抖下一截烟灰,抬眼看向蒋鸣,脑海里闪过阿暹那张灰白瘦削的脸。
陆€€拿起办公桌上的座机,按了个键,尔后说:“回复最高署,委托在我手上的这个案子,我会在月底前结案,后续工作交给副检察长。另外帮我提交一下请示,下个月我要休年假。”
挂断电话后,蒋鸣问他:“突然休假干什么,要去旅游?”
陆€€将烟碾灭,拿起那份通话记录表,低声说:“我要亲自去一趟加州。”
他好像终于要知道,闻珏选择与宁甯结婚,来新加坡定居以及遭遇车祸双腿残疾的真相。
因昨夜无眠,闻珏勉强起来吃了护工做的早饭。
有了糖分的补充,这会儿浑身疲惫酸痛,抬下眼皮都费力,渐渐来了困意。他便让护工提前下班,自己回房间补觉。
厚重的窗帘严密地遮住光线,在昏暗的卧室里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依稀听到断断续续的敲门声,闻珏睁了眼睛。
他坐起身,拉开窗帘。黧黑的夜,不见一点星光。
看墙上的钟,自己已经睡了十多个小时。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脊背和肩膀泛起刺刺麻麻的痛。
这下不仅没休息好,反而更加疲累。
闻珏抬手捶了捶肩,轻叹一口气。
痛点也罢,至少还能感觉到痛。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再次传来,闻珏回过神,意识到先前不是幻听。
此时枕边的手机在闪,外屏上显示着十几个未接电话,均来自宁嘉青。
闻珏开门时,站在外面的宁嘉青几乎要拨了报警电话。
看见他眼神瞬间安心,语气有些急:“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妥,宁嘉青低头轻呼一口气,蹲在闻珏面前,握住他的手,“我不是故意发脾气,我只是联系不到你所以才......”
闻珏简单解释自己一直在睡觉,手机因为静音没有接到。
他垂眼看向宁嘉青身上的护工制服,白色的帆布鞋上浸着一片泛黄的污渍。看来是刚从康养院值完班,因一直打不通他的电话,衣服没来得及换就过来了。
“今天去疗养院了?”
宁嘉青颔首,低声说:“不过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他抬头望向闻珏,勉强笑着:“我负责看护的患者,今天被下了病危通知。”
沉静顷刻,闻珏伸手抚了下他的肩膀,轻声道:“先进来吧,外面热。”
宁嘉青借用浴室冲完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吧台后的闻珏正往醒酒器中加入冰块。
见他湿着头发过来,闻珏问:“开车过来的?”
宁嘉青摇了下头,“叫的计程车。”
“那一起喝点煮红酒吧。”
闻珏将红酒倒入杯中,放了两片新鲜柠檬。
客厅的灯关着,只留电视屏幕上放映着的一部经典黑白默片,夸张怪诞的工厂剧情讥讽现实。
坐在沙发上的宁嘉青端起玻璃杯喝了口酒,煮过的红酒酒味淡了些,黑葡萄的香气愈发厚重。
明明酒精含量所剩无几,可郁结生闷的胸腔,比酩酊大醉还要难受。
他侧头望着身旁专注观看电影的闻珏片刻,放下酒杯,攥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