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痒 第83章

听闻他也喜欢皇后乐队,闻珏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收藏的专辑和纪念T恤送给他。

第二次是去病房探望闻珏,他已经坐在轮椅上。

面对其余看望者客套惋惜的安慰话,却笑得坦然无谓。

而如今,闻珏戴着输氧管,薄薄地得像一张纸片。

即使洛杉矶的夜风再温柔,仿佛也能将他携走。

余泽哽咽地叫了声,“闻哥。”

闻珏轻声应着,他打量了一下余泽的服装,看着他脸上化的演出妆,夸赞道:“真好看,脸上的亮片,像星星。”

余泽微微一怔,想到他只是简单被化妆师描了几笔,脸上并没有贴什么亮片。

又很快反应过来闻珏是在替自己找理由,他抬起胳膊擦去脸上的泪水,努力笑得开朗。带二人去观众席路上,余泽问闻珏:“哥,你想听什么,闭幕时的最后一首我来唱。”

“可以吗?”

余泽使劲点头,“当然。”

脑中闪过阿暹站在垃圾堆上,迎着风雨弹唱的模样。

闻珏笑着说:“Radio Ga Ga.”

余泽给他们留的是前排vip席的坐票,座位与座位之间空隙大,人又少。

宁嘉青一直坐在闻珏身边,两人的手紧紧相握,戒指在晦暗的环境里泛着光芒。

周围此起彼伏的欢呼和哨声中,贝斯手帕瓦上台,又开始了他最出名的独奏。

畅快的音调游离在自制电吉他弦中,每一声都扣在人的心上,扣在自由无畏的路上。

热闹映在闻珏的眼里,却衬得他更加疏离。

如一朵开在立春的昙花,短暂绽放凋谢后,是万物的复苏与生长。

用自己素雅洁净的花瓣,迎来万紫千红。

他看着台上,轻轻叫了声:“嘉青。”

即使环境嘈杂,宁嘉青还是瞬间捕捉到。

他起身单膝蹲在闻珏身侧,手不曾放开,“我在这。”

闻珏倾身靠近他,随着动作牵动输氧管,“与其说我喜欢皇后乐队的歌曲,不如说我热爱的是Live Aid里的Queen.”

“为什么?”

“我从前不明白,为什么那场演出令我如此着迷,看了百次千次都不倦,甚至亲自追寻到阿尔法三角洲。”

“现在我明白了。”他侧头与宁嘉青对视,“那是跨越时空的生命与希望。”

此刻台上歌曲迎来高潮,场馆里的观众和歌迷都站了起来。

随着舞台中央的主唱余泽双手举过头顶,富有节拍地击着手掌,一齐唱道:

“All we hear is Radio ga ga”

(我们只听到收音机的嘈杂声)

“Radio goo goo”

(收音机的嘈杂声)

“Radio ga ga”

(收音机的嘈杂声)......余泽唱得颈间青筋鼓起,随着动作洒下汗水,他看向台下。

闻珏与宁嘉青在万千歌声中相视,隔着一条细细的输氧管。

余泽蓦地红了眼眶,连忙移开视线。可泪水再也止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

台下的摄影师瞬即捕捉镜头,当晚Field的现场直拍登上了世趋第一。

配图便是年轻主唱余泽的照片,而标题引用了Live Aid筹起人吉尔道夫在纪念画册里的一段前言:记住你的泪水和欢笑记住爱记住那一天,在遍体鳞伤的生活中我们赢了一次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二更

◇ 第80章 全文完

闻珏进行手术的前一夜,为保证环境安静和实时监测身体状况,需从普通病房转到观诊室,如无特殊情况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药物使得身体疲惫,挂完最后一瓶水后闻珏才渐渐醒来,口干舌燥,觉出饿意。

因已经挂了禁食牌,闻珏只能喝少量的水。

长时间躺得有些累,护士将闻珏扶到轮椅上,打算到观诊室的公共领域转一转。

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像他这样的病人并不少,夜不能寐等待翌日手术的来临。

闻珏本没有想太多,可出来时隔着透明玻璃墙看到廊外时,推着手轮圈的手一顿。

宁嘉青正坐在廊边长椅,侧着身靠墙闭眼休息。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眉间紧紧一条皱痕。

闻珏转着轮椅到墙边,伸手轻轻敲了两下。

宁嘉青瞬间睁了眼,看到对面的闻珏。眼睑还未睁完全,先一步走了过来。

因为听不到,隔着玻璃墙用口型说:“不舒服?”

闻珏看着他疲惫得一单一双的眼睛,微笑着摆摆手。

瞥到一旁桌子上有医生留下的黑色签字笔,闻珏拿过来,在两人相隔的玻璃上写下:去吃点东西。

虽字反着,但不难辨认。

宁嘉青摇了下头。

闻珏又写道:回去休息吧。

而宁嘉青依旧摇头,静静地注视他,尔后无声地开口:想你。

闻珏心头忽然酸涩,他抬手写下:我也是。

抬眼温柔眷恋地看着宁嘉青片刻,又写下:明天见。

看到这三个字,宁嘉青的手指在玻璃一层轻轻抚摸,尔后红着眼说:“明天见。”为了明天见。

宁嘉青守在观诊室外一夜未眠,只天蒙蒙亮时到洗手间洗漱。又等了七八个小时,终于等到闻珏被护士推往手术室。

本该第一时间过去的宁嘉青,却腿脚蓦地僵硬,闻珏先让护士停下,朝宁嘉青招了招手,才终于走过去。

看到对方脸的那一刹那,他嘴唇轻微颤抖,眼眶忽然含了泪。

闻珏微笑着唤了声“嘉青”,说:“近一点。”

宁嘉青强压着眼中泪水,俯身凑近闻珏。

伴随着仪器的声响,听见他轻声说:“还记得几年前,你作为护工时照顾的那名阿尔茨海默病晚期的老人......她在离世的前一夜,你对我说的什么?”

闻言,宁嘉青轻呼一口气,“我说,我害怕。”

闻珏轻轻颔首,“那又记得,我对你说了什么吗?”

眼泪忽地止不住,顺着下颌滑落,就在即将掉落到闻珏身上时,他抬起胳膊,将泪水擦干。

“你告诉我。”宁嘉青停顿须臾,哑声说:“洗完澡要把头发弄干,下次停电再面对黑暗时,别弄湿你的衣服。”

闻珏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他伸出手轻轻抚过对方的脸颊,柔声道:“做得很好。”

宁嘉青不再流泪,闭上眼睛侧脸贴紧他的手掌,说:“阿珏,你放心。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好好把接下来的路走完。”

这次换闻珏含泪应声。

等闻珏被推入手术室不久,一个年轻的女护士过来,递给宁嘉青一个长方形的盒子,说是闻先生让她代为转交。

宁嘉青愣愣地看着盒子片刻,才拆开丝带启开盖子。

那枚铜色木星吊坠,静静地躺在里面。

宁嘉青颤抖地深呼了一口气,瞬间泪水盈眶。

他小心翼翼地拿出那枚吊坠,却发现相片隔层有所松动。

等拇指轻轻拨开,里面放着一张叠好的信纸,蓝色的钢笔墨水透过纸张。

略微发颤的手指将纸慢慢展开,里面夹着那枚楔形木片,被玻璃框嵌入的榉木片,再也不会断裂。

而看到信中央的四个字时,宁嘉青忽然潸然泪下,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唇。

多次反复地擦着泪水,才得以看清蓝色钢笔字的内容,他哽咽着在手术室门外念出声:“......与嘉青书。”与嘉青书吾年十六,与父游于江边。见一圆冠灌木,繁叶青翠,厚革质润,红果如珠缨缀其间。

既闻其树言“狗骨”,源于陈藏器说“此木肌白,如狗之果”,后改“狗”为“枸”,遂得名:枸骨。

望此树,颇觉有趣,欲以手触之。旁人止之,言木叶有刺,痛煞手也。闻其言详观之,果如其然。

吾犹忍不可得而探之,手伤,流血。然不厌之,益喜枸骨。

后遇嘉青,少年如枸骨,坚忍不拔。珠玉在侧,自惭形秽,又心向往之。

历十余载,千难万险,守得云开。

能得汝之意,共通心弦,此生为幸,不敢奢求甚多。

然人生在世,恨事重重,百感交集。

吾身渐消,终不能与汝比肩,共守日月星移。

嘉青常憾不见吾少时之焉,而不知予亦憾不见汝未来之状。

生命长河,滚滚向前。一命终当短,君意长如此。

吾爱嘉青,毋需困其身。

如诗《枸骨》所云:世事无常皆定数,无需落寞翠山腰。

愿吾爱嘉青,始终如枸骨。

嘉言懿行,郁郁常青。后记车间的门帘被掀开,探出班长黝黑的脸,“嘿,莎萨,外面有人找。”

听到后,莎萨放下手中的钳子,起身到水龙头旁冲了冲沾满汽油渍的手。

甩着水珠往工厂车间大门走去,看到一个背影宽阔的中年人,正站在香樟树下等候,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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