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掌柜闻言大惊,一下站起,满脸担忧,那表情是恨不得代他受过,询问时音量不免拔高:“主子可有伤到?”
时未卿脸色缓和了些,他也不想让肖掌柜过多担心,“肖叔,我不曾受伤,如今已经回来自是要查清楚,再去查一个叫张三的江湖侠士。”时未卿又吩咐了人名和细节。
“主子,可是此人救了你?”
“是也不是。”
时未卿的话模棱两可,肖掌柜不由心中暗猜,若是为何不直接肯定,若不是主子又如何得救,脸上也明晃晃地显露出疑问。
时未卿见此想起那个骗子,神思乱了一瞬,手指无意识捏紧,打翻了茶盖,顺着声响寻去,才发觉自己竟是走神了,顷刻之间自心底生出一股愤然,气得他直接推翻了茶盏,愤愤道:“那张三找到就给我绑了他!”
“主子?”肖掌柜回神,这是怎么了,这张三做了何事把主子气成这样,待他寻到必将好好教训教训这人,即便不清楚肖掌柜还是按惯例劝道:“气大伤身,主子仔细身体。”
时未卿重新倒了一杯茶,缓了缓气息,面上仍还有些脑怒,“近来可有发生何事?”
肖掌柜想了想,还真有件事要考虑,“墨莲居无甚大事,不过近来周边州府闻名而来的才子书生渐渐多了起来,楼内二层显得有些紧张,主子,看是扩建墨莲居,还是再寻一处重新开一个酒楼。”
时未卿低头沉思,过了一会儿方才开口:“再寻一处,扩建动工人多眼杂,不保险,肖叔多寻几处我再瞧瞧。”
“好,那我多看几处。”
情报组织事物繁多,两人又谈了些别的,肖掌柜便被叫走了。
时未卿一动,突然碰到胸口放着的护身匕首,口比脑子快,唤住了肖掌柜:“肖叔,等等。”
肖掌柜转身询问:“主子还有何事?”
时未卿坐在桌前垂眸敛起了眼底情绪,顿了半晌,抿了抿唇低声道:“不要伤他。”
*
给便宜爹回了信,祁遇詹准备去寻那方先帝御赐齐王的银钩玉佩。
这方玉佩若是原身去找,虽说是知晓梧州,也无异于大海捞针,因齐王也不知丢在了何处,对于祁遇詹来说,就简单很多,他站在上帝视角从书中主角受的言语中推测出来几个地方。
前几个地方,祁遇詹已安排人寻过,不过都未寻到,这几个地方既然都已排除,那么剩下的最后一个地方,必然是丢失玉佩之地。
祁遇詹低头看着宣纸上最后一个没划的名字,那郝然是€€€€
环采阁。
他面色复杂,谁让他不信,却惨招现实打脸,事实证明人还是不要乱立flag。
环采阁是小反派的地盘,若是派手下打手去只怕一个照面就被发现了,樊魁太过忠厚也不合适,祁遇詹左思右想,最后只能他自己去。
当晚,祁遇詹从环采阁空手回来了,与其他几处相比,环采阁房屋众多,一时半刻真是找不到一方小小玉佩。
深深叹了一口气,祁遇詹叫来人,去环采阁之前该安排的都安排个清楚。
吴商头被王观金牵连,如今正被知府问罪,其他官员豪绅皆弃之找了冯码头,祁遇詹便安排手下打手混进冯码头,按照已列好的清单,一个个收集罪证。
最后他才看向樊魁:“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你去办我才放心,你潜入布政司大牢去寻一个人。”
*
“姓名为何?”
“张大壮。”
“年岁几何?”
“今年二十有三。”
“家在何方?”
“靖州。”
“认识茶吗?”
“识得些。”
面容黝黑的高个年轻男子对着本子,一一询问,边问边记,合上本子之后,对面前身材高大满面胡须看不清面容的男子道:“你通过了,今日起即可上工,你是今日开始还是明日开始?”
高大胡须男也就是祁遇詹驼着背低着头,笨口拙舌地道:“今日开始上工。”
“我是大茶壶管事,你可以叫我张壶头。” 张壶头见人沉默寡言,不问就不说话,于是指着祁遇詹手里拿着的包袱,问“刚从靖州来的?若是没有住处今日也可住进来。”
祁遇詹低头故作不敢看他,低声道:“没有住处。”
“行,我这就给你安排住处。”张壶头拍了拍祁遇詹的肩,注意到了手低紧实的肌肉,道:
“没有住处也不用不好意思,能来青楼找活的都各有各的难处,你现在的性子得改点,不能太闷,不然给客人倒茶客人不喜,下次不找你怎么赚银子,还有你这肌肉挺结实,会武吗?你要知道护院可比大茶壶的月钱多。”
祁遇詹放松肌肉,支吾地说:“不会武,这是庄稼地里练出来的。”
张壶头还待说些什么,被月洞门出现的人叫走了,他边走边回头说:“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那边怎么了,回来带你去住处。”
人走远了,祁遇詹才有时间打量四周,发现这后院与关何家哥儿的后院不是一个,这个地方生活气息很足,墙角有几个大缸看样子里面似乎是咸菜,穿过院中墙边小道,能看见一排排房屋,房前正有人出进,墙边还有一口井和一些浆洗悬挂的衣物。
很明显这是个有很多人住的后院,看情形应该是他未来的“宿舍”。
祁遇詹已经等了一会儿,见人还没回来,他思忖一瞬后找了过去。
还未到地方,祁遇詹远远地便听到了些声音,听着像是有人在请求什么,越走进声音清晰,在大门不远拐角处看见了门口的情形,同时一道陌生的声音传入耳朵:
“您请回,人我们自会送回。”
第018章
大门口有两方人,一方是环采阁的人,张壶头就在其中,方才那道陌生声音的主人进来时张壶头对祁遇詹认领过,是环采阁护院方头领。
另一方大约八九人,为首之人个头不高面相没有辨识度,却被一道自眉尾到鼻根的刀疤显得无端凶狠,他后面站着的七尺汉子是原身见过几面的吴商头。
祁遇詹垂眸,有这个气质且吴商头甘愿居于身后,为首之人估计是石帮舵把子冯六,并且书中也曾提到过冯六脸上有道疤。
“方头领,时少爷可有说几时送回?”冯六上前一步,那凶狠气势无意识溢出,祁遇詹见张壶头被冲的后退了一步。
方头领面不改色,丝毫没被影响到,语气平静:“这要看主子心情,我等也不知,舵把子也不必在环采阁浪费时间,还应去找该找之人才对。”
话毕,方头领一扬手臂,道:“舵把子,请吧!”
冯六凝视半晌,见方头领依旧如此,才不得不放弃转身离去。
方头领也转身进门,道:“都进去,关门。”
与祁遇詹先后脚,张壶头很快也回来了,领着他往墙下小路走过去,“走吧,我带你去住处,放了行李安置安置,然后再带你熟悉熟悉。”
祁遇詹被张壶头亲自带着,把该熟悉的都熟悉了,他便被安排开始上工,正式的成为了一个青楼大茶壶。
大茶壶在青楼是为客人或阁内女娘小郎沏茶倒水的人,但在环采阁要求比较高些,不只是普通的沏茶,还要辨别出各类茶,修得一手好茶道。
这也是因环采阁老板身份不同,阁中进出的官员豪绅尤其多的原因。
在大魏朝,青楼大茶壶是地位特别低被寻常百姓歧视避之不及的职业,与之相比青楼护院还好些,不需要伺候客人且有武艺,寻常人也不敢得罪。
祁遇詹正是需要这样一个特性的身份,才好在诡诈狡黠的眼皮子底下隐藏不被发现。
平静渡过了六天,没有事情发生,玉佩也没有线索,除了第一天不清楚普通大茶壶学习能力,他上手学习东西太快差点被张壶头拎出来表扬,最后被他故意犯错打消了张壶头的念头,不过他还是在张壶头那留了一个好印象。
祁遇詹:哎,优秀人的烦恼。
这六日之中,他一次也没有见过小反派,听闻他不在阁中,似是回了时府。
时未卿确实回了时府,不过他也是刚被时仁杰叫回去的。
他从侍从口中得知,这次父亲唤他回府别有事由,并非平日多日不归家传唤回府。
时未卿刚得通报进了院子,还没进到书房,便被闻声走出来的时仁杰劈头盖脸一通骂,“不在府里待着,你又去哪里鬼混了?”
犹如一盆冷水泼在身上,时未卿心冷了一瞬,微亮的眼神沉寂下去,抬眼时沉沉地眼中是傲气和放肆,道:“有事,没时间回。”
时仁杰等候多时,心中早有怒火,待见到时未卿,怒火更盛:“你一个哥儿有什么事回不得府!你看看你的自己,简直不成体统!整日穿着男装,多日不归家,在外面和那些纨绔子弟厮混,你还记得你是一个哥儿吗?你这样以后怎么嫁人!”
话听得多了,到了耳里就没了触动和说服力,时未卿低头嘴角挂上嘲讽的笑,他早就应该清楚,怎地还能再有期待。
时未卿对时仁杰的言语置之不理,面无表情地停在原地,听之任之。
时仁杰转身往回走,口中还在不停地说:“你看看你妹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都城还有他外祖父,以后找个显贵也是有可能的,你呢!你如此名声有哪个显贵人家会让你进门!”
不知哪句话触动时未卿,他冷笑一声,道:“不过是待价而沽罢了。”
时仁杰蓦地回身,瞪向时未卿:“你说什么?”
时仁杰的气势已经威慑不到时未卿,他没有丝毫畏惧,执拗地看回去,首次说出了深埋心底多年的不甘:“父亲,哥儿的身份怎么了?哥儿和男子从外表看长得相差无几,凭什么哥儿就只能嫁人,男子却不做要求!男子做的我也能做,我为何非嫁人不可!”
时仁杰怒气中生起了惊诧,面带不可置信举起手臂指着时未卿,高声斥问:“你简直大逆不道!你爹爹品行纯良,温和贤惠,怎么会生出你这个逆子!”
乍一听见爹爹被提起,时未卿心中躁意轰然爆发,但同时他也恢复理智,这种无意义的争吵什么用也没有,他忍耐烦躁阴郁,道:“既然父亲无事,儿子先走了。”
见人转身就走,时仁杰喘着气,想起叫他回来的原由,“站住,那王观金被你关起来了?”
时未卿已一脚踏出书房,听见此话也未回头,嗓音冷冽地道:“是又如何。”
时仁杰未觉不对,还在继续斥责,下了最后通牒:“胡闹!那是梧州知府的人,知府来求放人,现在我尚且能直接替你挡了,若你日后捉了皇亲贵戚,我护不住你,你该如何解决?做事别太过,赶紧把人放了!”
时未卿抬步即走,任时仁杰在他身后叫喊,也未再理会,大步径直走向院门,行走间衣袍翻飞,好似要将某种无形禁锢甩之身后。
时未卿走到院口,招来候在院外的方头领,看着方头领离去的背影,时未卿躁郁的神情中,泛起轻蔑,抬起手放到眼前翻了翻,不屑地冷笑:“我若不高兴,谁也别想好。”
不多时,环采阁护院住处嘈杂渐起。
“快,手脚麻利点,方头领喊咱们集合!”
“好嘞,马上来!”
“人齐没?”
“齐了。”
“好,我们走!”
祁遇詹正在前楼四楼置茶房,闻声从窗口看下去正巧见此,护院集体出动很明显有异,他靠窗观察,未等看出什么便被茶室一道声音打断。
“大壮!”
祁遇詹:……
祁遇詹找到了茶走过去,不免反省当时的冲动,对于这个名字,他可以说非常不适应,现在再想改也迟了,他只能默默安慰自己,也许以后听得多了就会习惯……才怪。
张壶头正跪坐在桌前冲洗茶器,头也不抬地问:“茉莉香片找到了吗?”
“找到了。”
祁遇詹将茶罐放到桌上,便闷不做声立在一旁,张壶头见不得他太闷,给他开起了小灶,他指着高提的水壶,道:“大壮你看,这叫凤凰三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