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非何坐在下首左侧首位,不用说就知道今晚他是除了时仁杰这个鄂州巡抚外官职最高的人。
凌非何笑着举杯回敬,低头饮酒时淡了目光,还没查到昨晚来人是谁,他给的东西是真是假,所为何事,虽然眼中接风宴上众人皆是和乐融融,一派友善和气,但他心底仍是不敢掉以轻心,满是戒备。
一番推杯换盏之后,时仁杰话锋一转,“好了,今日是为凌大人和齐大人设的接风践行宴,我们不谈公事。”
底下官员接到时仁杰的视线,知道又到他们说话的时候,文人总有些雅兴,纷纷一人一句的谈起了兴趣爱好。
不知何时,某位官员提到了家眷,之后就被引到了凌非何是否成家身上。
凌非何握着酒杯的手指动了一下,回道:“尚未娶妻。”
一位官员捋了捋胡子,一副关心晚辈人生大事的模样,笑呵呵地问:“凌大人是否定亲?”
凌非何回了一笑,温声道:“也未。”
时仁杰顺势接过话,“不知凌大人近来可有成亲意愿,我有一个容貌极美的儿子,或许能配得上凌大人,佳人配才子,不知凌大人觉得如何?”
他对自己儿子的容貌极有信心,他觉得即使是都城第一美人的凌非何也不及他的儿子。
他的这个想法倒是和祁遇詹不谋而合。
凌非何穿到大魏朝时间不短,不会以为时仁杰说的儿子是男的,能许配给男子身份的,只会是哥儿。
他下意识想要拒绝,不说他的哥儿身份,就说他的性格和认知也接受不了这样的盲婚哑嫁。
但想到昨晚发生的事,凌非何改了出口的话:“能娶到时大人之子,是晚辈的之幸。”
时仁杰满意凌非何的识时务,率先举起酒杯,温声道:“好,我非常欣赏子侄的才能,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底下官员紧跟着举杯,皆开口祝贺时仁杰和凌非何。
“恭喜凌大人抱得美人归。”
“恭贺大人觅得一良婿。”
时未卿垂眸,敛起眼中的嘲讽,听着他如同物品一般,以这样的方式被自己父亲送了出去,极其草率地敲定了亲事。
第086章
宴上官员尤其热情, 都凑向凌非何,到他面前敬酒,不多时, 凌非何喝了五分醉, 料到再喝下去今晚不能再清醒, 他起身直言道:
“诸位,在下不胜酒力,去外面散散酒。”
众官员一点没有宴会主角离席的不悦, 皆非常友善。
“凌大人去便可。”
“就是就是。”
在凌非何离开后,其中一位官员端起酒杯对着身旁官员举了举,不明意味道:“或许散酒时还会遇到美人,也说不定。”
他身旁的官员也举起酒杯,回了富有意味一笑。
何楼等的就是这时候,他上前一步,凑近时未卿道:“少爷要不要出去转转。”
“这种拙劣的计策, 父亲是在骗孩子, 觉得我看不出来?”
“大人也是为了少爷着想。”
何楼留在时府没有跟着时未卿, 是怕他和时仁杰离心, 该得的被徐氏抢走,世人都知道有了后母就有了后爹, 即便徐氏表现出来的一直慈爱,但他一直没忘对这点提防。
这门亲事何楼也是非常看好,否则他不会那么服从时仁杰的命令, 尤其在教导一事上完全服从。
如同现在,何楼也希望时未卿多了解为了夫君一点, 或得到未来夫君喜爱,未来的日子才会过得容易些。
女子和哥儿嫁人就相当于第二次投胎, 好与坏和夫君有莫大的关系,他也知道张头领是个好的,但也和林观有相同的顾虑,张头领终归不是个良人。
何楼心里叹了一口气,希望少爷能明白他们的良苦用心。
“少爷去见一见吧,谁见了少爷会不喜爱呢。”
时未卿看了何楼一眼,丝毫没有理会他的苦口婆心,冷笑一声,“不去。”
说完,时未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了。
念林院有一从月季,和时仁杰书房背后的相同。
这从月季正对着内间,推开窗户一眼就能看到,祁遇詹负手站在窗前,手里把玩着时未卿送他的香囊,思绪飞到了那一日看到的卷宗上。
卷宗上记录了纪林的忌日。
祁遇詹算着时间,忌日已经近在眼前,后日就是,这几日时未卿情绪都不高,看上去很低落。
也是因此,祁遇詹一直没找到机会开口询问曾经发生过什么。
祁遇詹有预感,或许忌日是个契机,他记得回时府那天时未卿要对他说些什么,总觉得和这个有关。
即便无关,祁遇詹想过了忌日便问一问,这样看着时未卿低沉,却无从下手帮他,这让祁遇詹有一种无力感。
他一直都只想时未卿开心些,再开心些。
“吱呀€€€€”
房门被推开。
猜到是时未卿回来了,祁遇詹关上窗户走了出去。
见时未卿一脸阴郁,祁遇詹走上前,轻轻揉散了他皱起的眉头,“怎么不开心?是谁惹的?”
时未卿伸出手臂环住有力的窄腰,把脸贴在温热的胸膛,低声道:“他把我送出去了。”
他已经不想再唤那个称呼。
他?
送出去了?
“送不出去,你在我这哪也去不了的,就是时大人也做不到。”祁遇詹收紧手臂,用怀抱给时未卿安慰,他俯身碰了碰对方的眉心,想了一下,问:“凌非何同意了?”
“嗯。”时未卿发现祁遇詹的话有一种魔力,明明没说什么,但只是听着就能被轻易被安慰到,他现在已经恢复了过来,“凌非何同意了,他同意要娶我为妻。”
这次换成了祁遇詹皱起了眉头,他惊讶凌非何居然会同意亲事,而且变得事不止这一个,时仁杰还把为妾变成了娶妻。
书中并凌非何没同意这件事,接风宴上在其他官员问时,他直接说了自己有婚约,时仁杰便把时未卿送他为妾,最后被凌非何直接以不纳妾为由拒绝了。
现在事情变成现在这样,是发生了什么?
今晚的源头是凌非何的变化。
祁遇詹突然一顿,他怀疑凌非何的变化和他昨晚做的事有关,或许凌非何是被他影响力。
若要论起来,自己也是惹时未卿不开心的人。
“抱歉,凌非何的变化可能是因为我。”祁遇詹亲了亲时未卿的红唇,慢声解释:“昨晚他收到那些信息应该是有所戒备,我没想到他会因此改变态度和行事方式。”
祁遇詹又道:“现在我也不确定他是怎么想的,明天我们需要去找他试探试探。”
刚好试探试探凌非何为人。
“我不是怪你的意思。”时未卿对祁遇詹永远也怪不起来,瞬间没了脾气。
“怪我也没关系。”祁遇詹叹了一口气,“你在我这实在是太乖了。”
乖的程度甚至到了,很多时候他都忘了,时未卿是书中手段狠辣的小反派。
“你对我这样,我怎么怪得起来。”想起祁遇詹刚才说的话,他仰着头问,“你昨晚出去?”
祁遇詹笑了一声,满眼兴味地垂眼看着他,“你不记得昨晚我说得话了?都不记得了还是不记得一点,需不需要我把全部再说一遍。”
毕竟全忘了,对他来说可不是件好事。
时未卿不知想起什么,耳朵肉眼可见的变红,他把头埋在了祁遇詹胸前,讨饶道:“我不是问那些。”
看来他还记得。
祁遇詹没再抓着不放,抬手摸了摸似乎无形中冒着热气的发顶,轻轻抚了几下,他已经猜到那是对方正慌乱,没法注意和听清他说了什么。
“我把安和县和知府的习惯罪证给凌非何送去了,知府也蹦€€不了多久了,有人替我们收拾他,还是物尽其用那样。”
梧州知府是凌非何扳倒时仁杰的突破口,即便他不做什么,等封单明来梧州之后也会让他皮都不剩。
书中封单明要在一段时间才能过来,但这次有了他送的信,相信封单明用不了多久就会来梧州。
这也就说明知府的好日子没有几天了。
时未卿道:“我想自己动手,我自己的事不想假借他人之手,而且亲自动手才有报仇的感觉。”
祁遇詹手顿了一下,道:“就当是我迷|信吧,我总觉得杀生不好,会影响一个人的运势,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为了活命没办法,除此之外,不如就让该解决的人解决,不去沾染杀业,就当是为了多陪陪我,你可以答应我吗?”
那一晚的刺客,祁遇詹下手之后就有些后悔了,接下来还有几天不良反应,只不过被他掩饰过去了。
而且书中时未卿就是诛杀的官员太多,不管善的恶的,最后他才没了退路。
时未卿一瞬不瞬地看着祁遇詹,他从小被纵容着只要惹了他,可以随意打杀,“我做的不对吗?”
祁遇詹放缓声音,道:“不完全对,也不完全错,当一个人浑身沾满血腥,习惯了杀人之后,他会变得越来越麻木,再也发现不到美好的事物,我只是希望你能懂得尊重生命,热爱生命,热爱人生,能感受爱与温暖,开心过好每一天。”
时未卿这次突然意识到夫人对他并非是真的好,有了对比才知道,真的对他好是什么样。
“好,我答应你。”
时未卿手指捏紧祁遇詹腰上的布料,道:“为了我们的以后。”
*
时慧瑶今日和时仁杰一前一后回了时府。
时慧瑶用完晚膳后,听到侍从无意中提到他不像话的兄长今日确定了亲事,还是都城有名有貌又有才能的男子。
时慧瑶本就不虞的心情,更加不好了起来,回了房间后,隐藏的性情时间露了出来。
摔了几个瓷瓶,时慧瑶才将将顺了气,对着一旁心腹侍女道:“我自幼跟随外祖父学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都城也颇有些才名,才能得都城那些勋贵一个眼神,凭什么他时未卿什么也不会,只会在外面惹是生非,整日和男子厮混,就会嫁个这样的好的夫婿。”
心腹侍女劝道:“小姐何必羡慕他,您之后必定是要嫁给勋贵,没准还能嫁上皇亲贵胄,他们哪一个不是身份尊贵的,岂是一个小小的布政使可比。”
“一个小小的布政使?你小看他了,我虽没见过他,也知道都城对他的传闻,他可是前程最好的状元郎。”
时慧瑶不屑地笑了一下,又道:“若是时未卿未来的夫君不喜欢他,再好的良人又有什么用,我自是要嫁勋贵,但这个状元郎我也要俘获,我要让他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让时未卿活成一个笑话,到时候任他长得再美也无用。”
这么多年,时慧瑶没少让时未卿背锅,心腹侍女看在眼里,对她家小姐要做的没有任何怀疑,怜悯道:“也是白白浪费那张脸蛋,只能慢慢老在后宅深处,得不到郎君的怜爱了。”
时慧瑶派人一直关注着前院,凌非何出了前厅,就有侍从告诉了她。
前后院的交接处的死士已经被撤走,时慧瑶去前院没有任何阻拦,走了没多久,在湖边亭发现了她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