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遇詹继续道:“带领匠人过去的年轻男子为时府侍卫统领林观,是时仁杰的亲信,而这个校场就是时仁杰要安置向齐王的借兵的地方。”
封单明问道:“借出多少兵力?”
“八千。”
祁遇詹说完,看着两人的脸上浮上来了些许凝重。
毕竟以这些兵力,在无人防备时,可以轻而易举地把控住梧州。
两人反应都在祁遇詹的预想之中,他从胸口取出银钩玉佩, 放在掌心摊在身前, “齐王有意将这八千兵力交由祁遇邝带领来梧州, 若由他带兵, 必将会给我们带来不小的阻碍,时间急迫, 我需要尽快回姜州争夺兵权。”
两个人已经知道银钩玉佩的来龙去脉,凌非何看着祁遇詹的掌心问道:“张头领有多少把握?”
“八成。”其他两成是齐王妃和意外,祁遇詹说得保守了, 他实际的把握在九成。
但对于合作伙伴,显示做的事并不容易, 最后才好分更多功劳。
他又道:“时仁杰借兵之前,会确认凌大人是否对他有威胁, 这就是我为何要凌大人潦草结案的原因,但这只是其一,还有另一个原因,安和县现在出了问题是需要补救,这个时间是推摊丁入亩的最好时机,凌大人借此去安和县查漕粮之事,不会引起其他人的视线,时仁杰也不会有太大怀疑。”
“张头领之意,并非是替那些官员洗脱?”凌非何说完直直看着祁遇詹。
祁遇詹回道:“当然。”
听完解释,凌非何的神情也没有缓和。
他喝着茶一副沉思的模样,捏着茶盏的手指泛白,再隐藏也没逃过祁遇詹的眼睛。
他心里叹了口气,还是不信他。
不怪凌非何多想,换另一个见惯了阴谋诡计的也如此,何况是他这个受过现代世界丰富信息熏染的穿越人士。
就连祁遇詹自己都觉得,有绕了一大圈只为了知府和安和县官员脱罪的嫌疑。
祁遇詹不用看,一旁的封单明神色也不会是善意的。
封单明行伍出身,再有谋算也比不过饱读书籍的凌非何。
两人之中最难缠实际是凌非何。
为了不暴露自己而达成合作,来的路上,祁遇詹考虑过是否要采用以边疆需粮的弱点先发制人,施压拿到主动权的谈判手段。
有了共同的目的和利益会促成合作,但同时凌非何心里对他必将会有抵触,祁遇詹深知封单明把凌非何看得有多重,一旦凌非何有所表现,他们二人一定会一致对待他。
如果真变成那个局面,双方将会有隔阂,不说会不会影响到合作,就说梧州之事了了之后,他能从其中得到的东西,一定达不到最初的预想。
与他们合作就是为了争取更多的功劳和权势,最后结果不是想要的,岂不是白合作了一场,不如一开始就直接拿出诚意。
以祁遇詹从书中对凌非何的了解,他如果说出穿越的身份,现在反王之子的身份就不再是他的束缚,而跳出这个敏感的身份,再加持之前打好的基础,祁遇詹想应该会收到凌非何的信任。
说实话他也不能完全确定,其中也有一半赌的成分。
祁遇詹打破寂静,突然开口道:“听说摊丁入亩是凌大人提出的?”
凌非何放下茶盏,高速运转的大脑暂停下来,抬头看了祁遇詹一眼,没有看出他的意图,还是回道:“是,张头领有何疑惑之处?”
祁遇詹笑了笑,摇头:“没有,这是一项利国利民的政策,我深感佩服,在王府时我看过一本书发现一个相似的政策,不知凌大人听没听过?”
凌非何眸色一闪,他对这项政策的来处非常清楚,哪是他想出来的,只是发觉摊丁入亩适合现在的大魏朝,但说明来处就涉及他穿越的秘密,不推行出来又是大魏朝重大的损失,保命要紧,最后他只得把事情认到了自己身上。
关于有益于国家和百姓的东西,他都不会拒绝,问道:“我很感兴趣,不知是什么?”
祁遇詹扫了一眼同是感兴趣的封单明,看向凌非何,随意地道:“名为一条鞭法,著书者姓张。”
“啪€€€€”
凌非何桌边的茶盏摔到了地上,同一时间他自己也低下了头。
“怎么了?”封单明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发现是凌非何立刻站起来挡在了他身前,沉着脸,看向祁遇詹:“你做了什么?”
祁遇詹也是一怔,随后举起双手表示与他无关,“封侯爷不要误会,我可什么都没做。”
这本书背景是一个架空朝代,现在历史中有的东西,这个世界很多都没有,而祁遇詹提到就是不在其中,现代部分人清楚的。
而凌非何做为高中语文老师,自然非常清楚,祁遇詹一出口,他就意识到了这句话中隐晦的含义。
只是书中多大的场面凌非何都能沉得住气,压得住场,祁遇詹也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
封单明沉眸又看了祁遇詹一眼,没有从他脸上发现任何心虚之色,才侧身回看凌非何,“是他动的手?”
闻言,凌非何从震惊中回神,掩藏好眼神才抬头道:“和张头领无关,是我太激动了,张头领说的那本书像我找了很多年一直没找到的珍本,一时情难自控罢了。”
又看了凌非何一眼,封单明才坐回去,他优点不多,脸皮厚算一个,坐下之后给祁遇詹道了个歉,“抱歉,刚才是我错怪你了。”
祁遇詹表现的非常有风度,不在意地回道:“刚开始合作,磨合期间出现问题都能理解。”
这时,凌非何整理好了心情,向祁遇詹看过去,世上阴差阳错有很多,他能听懂祁遇詹的话,但不代表会立即相信他也是穿越之人。
“张头领,那本珍本我无意中也看过,但看过一次之后就再找不到了,我想与张头领确认一番我们说的是否为一本。”
祁遇詹伸出手臂,抬了抬,“凌大人尽可问。”
凌非何没有祁遇詹那么放松,手指在袖子的隐藏下抖着,他紧张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不知书中可描述过手机为何地?”
祁遇詹微不可察地挑眉,回道:“这个地方没有看到过,但我看到了两个颇为新奇的东西,叫汽车和火车,不知是我与凌大人说得是否为同一本?”
第123章
祁遇詹回去的时间太晚, 时未卿已经睡下。
他轻手轻脚掀开被子躺到床上,侧躺着从身后揽腰将人拢在了怀里,正欲闭上眼睛, 祁遇詹感觉到怀里人的呼吸变了。
等了好久不见人回来, 时未卿最后熬不住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但床上只有他一个人,已经习惯了祁遇詹的陪着,他怎么也睡得不安稳。
在感受到腰上一紧, 被熟悉的气息包围后,他很快从睡眠中醒了过来。
时未卿扶着腰间结实的手臂,闭着眼睛慢慢地转身,嗓音带着没完全清醒的含糊,“结果怎么样?”
受不了时未卿这么磨,祁遇詹躺平后手臂一用力,把他捞在了自己身上, “凌非何要考虑考虑, 明日给出答复。”
很神奇, 时未卿本来没觉着有多少困意, 一躺在祁遇詹身上,困意开始侵蚀意识, 他的眼睑愈加疲乏,不想睁开。
时未卿侧过头来枕在了祁遇詹的胸膛上,声音也变得小了些, “他们会拒绝?”
祁遇詹回道:“不会,我们合作会达成。你忘了我有秘密武器。”
祁遇詹从凌非何的言行上看到了答案, 封单明直觉敏锐,凌非何怕被他察觉出来, 又问了一些其他疑问,把话题转移开了。
但那期间凌非何对祁遇詹的态度有了细微的转变,要不是祁遇詹研究过他在书中描写的性格,恐怕就也会和封单明一样没有察觉到变化。
凌非何提出要考虑一天,应该是想着怎么说服封单明。
听得出时未卿声音中的困意和混沌,祁遇詹替他拢了拢后背散乱的乌黑长发,盖好被子,温声道:“睡吧,想知道什么明日再告诉你。”
“嗯。”时未卿蹭了蹭胸膛,将脸埋进了眼前的颈窝了,不再动了。
祁遇詹没有跟着一起睡,他没多少睡意,手掌贴着怀里人的后腰,仰躺着在黑暗中看着床顶。
今天是他第二次见凌非何,与第一次被他和时未卿排挤的吃瘪不同,今晚的凌非何表现得从容自信,他身上仿佛有着一层看不见的光芒,那是在自己喜欢又擅长的领域中的恣意纵情。
祁遇詹回想着时未卿书中和现实的境遇,如果没看见那样的主角,祁遇詹还不会感觉急迫,但经过视觉的冲击之后再回看,他只觉得心在一揪一揪地疼痛。
明明美好的未来就在不远处,祁遇詹却急得现在就想把所有都捧到时未卿面前,让他不再郁结,摆脱束缚和执念,只做他想做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夜更深了。
在万籁俱寂的帐幔内,祁遇詹低头轻轻碰了碰时未卿的发顶,轻声低语:“我会尽快把你带出时府。”
而怎么才能尽快,祁遇詹脑中闪过一个想法。
时未卿一再保证没有身体问题,祁遇詹即使相信他,心里也还是不放心,在第二天诊脉时全程紧盯。
看得纪二把脉的手指都差点不知道怎么放了,好在昨天主子已经告知了他情况,他心里多少有点准备,顺利把完了脉。
见纪二收回手,没等他开口,祁遇詹绕过矮桌坐在时未卿身旁后,先一步问:“怎么样?”
纪二道:“主子身体安好,并未因药有损伤。”
有了前科,祁遇詹看他没有那么信任了,仔细地看了看他的神情,见他没有说谎的迹象,才稍微放下了心,“解药如何,最快什么时候能做出来?”
说起缓解古方药给时未卿带来反应的药,纪二皱起了眉头,罕见地挂起了愁容,“遇到了一些问题,原本以为不大,昨日发现要把之前的全部推翻,现在我也确定不了具体时间。”
随后他散了眉头,道:“好在张头领在,主子有反应也能解决。”
祁遇詹低头看了一眼,正在粘过来,靠向他怀里的时未卿,抬手揽住人,“过些时日我会去一趟姜州,半月左右才会回来,那段时间我不在未卿身边,他的反应无人解,纪二,解药要在我走之前配出来。”
闻言,纪二眉头又聚拢了,比刚才的起伏还大,知道了其中的轻重,他正色道:“我会尽快的。”
祁遇詹能理解其中的困难之处,道:“接下来辛苦了。”
听着两人总算说完,时未卿立马把纪二打发了出去。
门关上后,他转身把脸埋在了祁遇詹的胸前,不想把不好看的表情让他看见,但闷闷的声音里的落寞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情。
“什么时候动身?”
祁遇詹手掌安抚性地缓缓捏着时未卿莹白细腻的后颈,“还没走就舍不得我了?”
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回声,祁遇詹有些好奇地低下头,想要把时未卿扶起来看看他怎么了。
他刚一动,时未卿双臂就环紧了他,这点力道对祁遇詹来说很微弱,轻轻一挣就能挣开。
他停了下来,没再动,过了一会儿就时未卿回道:“我和你一起去。”
祁遇詹还是挣开了,不是因为这句话,而是因为他声音里的哽咽。
只是想逗一逗他,没想到会这样,祁遇詹有点后悔,双手掐着腰把时未卿提到了腿上坐好,抬起一只手拂向微红的眼尾,如预想中感觉到了一些湿意。
他叹道:“时间还没确定,我故意逗你的,怎么还哭了?也是怪我,明知道你舍不得还要拿这事逗你。”
时未卿撇开眼,抿了抿嘴唇,声音恢复了正常,但能从中听出有些不自在,“我知道,但是我忍不住。”
他立即又补充了一句,“我没哭。”
明明眼眶都红了,另一侧眼尾的一滴泪珠还在那挂着欲落未落,却还偏坚持说自己没哭。
被他这个可以说是可爱的模样击中要害,祁遇詹把那滴证据吻到嘴里消灭,低低笑了一声,“最近眼神不太好,是我看错了,你没哭,就是变得越发地粘人。”
时未卿移回视线,一点不为自己辩解,大大方方地承认,“忍不住,喜欢靠近你,粘着你。”
蓦地,祁遇詹想起了昨日深夜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想法,待他反应过来时,话已经说出来口,“我娶你好不好。”
虽然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但已经说出来了,祁遇詹就不会半途而废,“未卿,你所担心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想去哪去哪,想做什么做什么,我不会限制你,还会陪着你。”
发生的太突然,时未卿这段时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时竟是没有反应过来,他怔怔地看着眼前人,下意识道:“我还没有给爹爹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