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遇詹什么也没说, 带着人又走回大门外。
今日是吉日,喜娘说完这一句,没再多说什么,继续去把之前落下的流程走完。
没多久,里面应该是准备妥当了,方头领和纪二带着人出来,充当上了堵门的角色。
他们只有两个人, 祁遇詹连同身后樊魁、张壶头、纪大等人一共七人, 方头领和纪二没坚持多长时间就节节败退, 溃不成军。
祁遇詹把红包撒给即便失败了也藏不住高兴的两人, 脸上也带着笑意,走了进去。
一路上有人通传, 他到厅堂时,时未卿已经的等在那了。
祁遇詹扫了一圈,看见了为数不多的一些官员, 能在这个时间观礼的都是时仁杰的嫡系,即便有能认出了祁遇詹身份的, 也不会随意泄露出去。
而其他被邀请的官员豪绅,没到时间不会提前参宴, 至于看没看到两位新人,为何喜宴设在时府,那都不在他们关心的范围,毕竟这种宴会都是加深交情拓展人脉的。
将厅内景象收入眼底,祁遇詹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林观,他身旁还站着何楼,两人似乎在急小声地说着什么。
祁遇詹从厅堂内嘈杂的声音中剥离出来,当辨别到何楼说得是什么,他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正巧林观也在看他,两人视线相对,祁遇詹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了不喜的冷淡,似乎是没想到对方也在看他,林观怔了一下,移开了视线。
祁遇詹也收回目光,在喜娘的引导下走到时未卿身旁站好。
刚刚进门只能看到他的背影,那也能看出一身宽大喜服之下的身姿绰约,被腰封勾勒出的腰有多细,之下的腿有多长。
现在站到侧面,祁遇詹转头,看清了时未卿正面的装扮。
他不喜妆点面容,今日自然没有上妆,脸上只覆着一个面纱,即便如此也掩不住他绝艳的面容,反而是眼尾半遮半掩,越来越艳的孕痣衬得颜色又增了几分,冷艳又骄矜。
这时时未卿微微转了转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幽深漆黑的眼睛,他睫毛颤了颤,又转了回去。
“两位新郎官牵好红绸。”两人配合着喜娘,接着听她喊:“吉时已到,一拜天地!”
祁遇詹那边没有长辈做高堂,只有时未卿这边有,商议之后,最后采用了入赘的流程,在时府拜堂,回纪府洞房。
两人闻声转过身,对外一拜。
“二拜高堂!”
两人再次转过身拜了下去。
祁遇詹抬头,将视线落在了时未卿旁边的高堂位置上,那个座椅上并非徐氏,甚至是无人坐着,而是在桌子上放了一个牌位。
而那个牌位上的名字正是纪林。
不说祁遇詹,就连时未卿也以为今日徐氏是另一位受拜的高堂,等他们进来之后发现,徐氏并未出现,在场之人没有人清楚她为何没来。
准确来说,除了时仁杰,就连林观都不知道缘由。
其实大家想的没错,今日徐氏该出现的,她之前为时慧瑶求情,带着她一起到上清寺思过祈福,早早就有人去通知过她。
徐氏也确实准备回城里来了,实际上是时仁杰暗中派人在上清寺弄出些动静,把人留在了那。
祁遇詹目光划过时仁杰脸上,他的神情温和,只能从中高兴和欣慰,再看不出什么。
徐氏不在,拜的是自己的爹爹,也是好事,祁遇詹便收回视线不在探究原因,收敛心思全心等着最后一拜。
“夫夫对拜!”
祁遇詹转身,与时未卿面对面,看到了他微红的眼眶,他弯下身借着红绸的遮挡,轻轻捏了捏时未卿的指尖。
时未卿感觉到了微弱的触感,也动了动手指蹭了回去,而后直起了身。
“礼成!”
接下来就是认亲和拜别,祁遇詹和时未卿一一奉茶,时仁杰给了认亲礼,又指点祝福了几句,最后到了出门的吉时。
“吉时已到,新郎官出门了。”
喜娘从侍从托盘上取来红盖头,就要给时未卿盖上。
祁遇詹伸手拦了过去,对时仁杰也是对众人道:“我并未将未卿看做寻常的哥儿,他既嫁于我,往后可自由出入,不必困于后宅,所以他无需这盖头,无需喜轿,当与我共同骑马而行。”
时未卿已经等着盖上红盖头,听了这番话蓦地转头看了过去。
祁遇詹事先谁也没告诉,今早更换了喜轿,纪宅的人才知道,同时也明白了他的意图。
厅堂内的人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皆震惊不已,看向祁遇詹的眼神越来越异样。
他们习惯了哥儿地位低下,从来没想过提高他们的地位,祁遇詹的这一举动在未知情人眼里,自然而然就变成了他这个小小茶商畏惧巡抚权势,特意表示出来给时仁杰看的态度。
祁遇詹从这些人的窃窃私语里将他们的想法听得明白,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人。
时仁杰先有了动作,他扫了厅堂一圈,目光所到之处,声音理解停止了,而后他看向喜娘,面上依旧看不出额外的神情,“别误了吉时。”
喜娘再次喊了一遍
祁遇詹唇角喊着笑,抬起手平摊在时未卿身前,他回过神垂眸看了一瞬,将手放了上去。
祁遇詹与他十指相扣,将那只白皙的手,牢牢握在了掌心里。
时仁杰的话一出没有人再敢表现出什么,安安静静地看着两人走着离开。
走到了门口,正要上马时,时未卿看见何楼从送嫁的队伍中走了出去,停在了门边。
他转身走了回去,没等说什么,何楼先除了声,他笑眯眯地道:“少爷去吧,小人替您在府里守着。”
守着先夫郎,守着还算亲的爹,以及……
曾经时未卿出府时,何楼也是拒绝跟着他一起走,说得也是同样的话。
但这次不一样,他有了新家,以后没有必要就不会再回来。
对上何楼坚定的眼神,时未卿抿了抿嘴唇,最后什么也没说,走回来祁遇詹身旁。
何楼想要做什么,他从来不会阻拦。
“我们随时可以回来。”祁遇詹捏了捏时未卿的指尖,又加了一句,“不会很久的。”
旁人只以为他再说从纪宅到时府的路,都在城西,确实用不了多长时间。
时未卿却知道祁遇詹说的不是这个,而是时仁杰谋反之事不会隐藏太久,届时何楼想在时府待着也带不了了。
他眼地带着阴郁地翻身上了马,不过这郁气不是因为何楼,而是因为时仁杰。
在念林院,时仁杰告诉时未卿,纪林给他留的玉佩,今日不会给他,回门之日才会拿出来。
三日不长,等一等就过去了,但他原以为今日便可取上,希望落空难免不悦至极。
今日是他的大婚之日,时未卿不想让这件事影响自己的众人心情,便竭力隐藏。
他却忘了身旁与他并骑的人有多了解他,祁遇詹一眼看穿了,在喜乐中凑近问道:“是谁惹了夫郎,怎么不开心?”
这个称呼听得时未卿耳热,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和祁遇詹说了,末了他低低说了一句,“抱歉。”
他心中其实既欣喜被发现,又愧疚被发现。
“不必与我道歉,这不是你的错。”祁遇詹直接把错归咎到了时仁杰身上,也确实是他答应成亲就会送出玉佩,不知为何又改了主意。
*
墨莲居外,路人打发到远去打探的人回来了,众人见此纷纷聚集到了一起,七嘴八舌地问,“是不是到了?”
打探之人跑回来,他呼哧带喘地道:“到……到了,已经到街口了!”
路人们纷纷转向那人跑来的方向抻着脖子看。
“我听到喜乐声了!”
“我看到迎亲队伍了!”
“我看到新郎官……诶?怎么有两个人骑马,哪一个是新郎官,另一个又是怎么回事?”
“这……没有喜轿?!”
吴阔滨和赵耿风两人正在墨莲居二楼品茶,楼下路人聚到一起发出的动静吸引了他,他招来店小二,扔出一锭银子道:“去看看底下怎么了。”
店小二心说他们主子成亲,但墨莲居幕后之人一直少有人知,他不可能告诉吴阔滨,收了银子后回道:“听闻是有一位特别俊朗的郎君成亲,外面的人都等着看娶得是城西谁家的人。”
快速说完后,店小二脚步匆匆地离开了,他也赶着看主子成亲,不快点好位置都让别的同僚占了。
赵耿风没什么兴趣,听说巡抚嫡子嫁人是在时府设宴,他只当时少爷是招赘,外面人等着看的与时府没多大关系,只是巧合碰到一天了。
“阔滨,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府,陪着家里去时府了。”
“急什么,时间早着呢,帖子上写的午时前一刻到,现在才辰时,未卿也不知去哪了,一点音信也没有,他不在,去早了定是无趣。”
吴阔滨想起应酬的场面,撇了撇嘴,又道:“走,咱们也去看看那人娶了谁。”
第138章
赵耿风不为所动, 看着抓了一把花生就往窗口探去的吴阔滨,有些嫌弃地道:“有什么好看的,就你爱看这些个东西, 不管嫁的谁家的, 都坐在喜轿里, 你看不到人。”
吴阔滨这个角度还看不到远处的迎亲队伍,也听不到底下在说什么,只能看到聚集在一起的路人骚乱起来, 他好奇心被调起,身子向窗外探出,头也没回。
“这你就不懂了,里面趣儿多着呢,近来玩腻了那些雏,正好尝尝鲜。
他们两人霸道惯了,自来了把二楼的书生才子全都撵到了其他地方, 现在二楼再没别人只剩他们自己, 说话完全没有顾忌。
赵耿风只爱权和财, 对吴阔滨的事听了多少次都不能适应, “别拿你那些下作的事糟践我的耳朵。”
“成。”吴阔滨不以为意地回了一句,他答应的痛快, 但下次照样说。
吴阔滨什么德行他清楚的很,赵耿风拿起一粒花生打过去,才撒了气。
“之前未卿隔一段时间便联系不上, 但很快就会出现,这次这么长时间没有音信, 不会是出事了吧?”
吴阔滨回道:“他叔父是巡抚大人,而且环采阁还好好的, 能出什么……”
话说一半,他突然回身拉住赵耿风,让他也向窗外看,指着底下语气非常惊诧,“那个左边骑马的人怎么那么像未卿!”
赵耿风挤到吴阔滨一旁,顺着他的手指看到了熟悉的侧脸,面上也带上了诧异之色,转眼又看到了紧随马后的方头领和张壶头。
他们几人常去环采阁对这两人很熟悉,不会认错,而且一个人可能认错,三个人都认错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不是像,那就是未卿。”赵耿风又道:“原来他最近在忙时少爷的亲事,才没时间找我们,那底下娶的就是时少爷了,吴阔滨,你刚才可是在打未卿弟弟的主意,若是被未卿知道了……”
“行了,下次我不会在你面前提那些了,你可别告诉未卿。”吴阔滨说完又想起刚才被打断的疑惑,“未卿送嫁为何要带面纱,那不是哥儿带的玩意儿吗,喜轿在哪,这嫁妆队伍都过来了怎么喜轿还没看见?”
在他们心里,谁都没想过时未卿一个男子会有嫁人的可能性。
“没有喜轿……”赵耿风道:“我认错人了,马上之人应该是时少爷,不是未卿。”
他们对方头领和张壶头会出现在队伍里没再觉得奇怪,既然是未卿的人,自己弟弟成亲,他们两人出现也是理所当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