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老两口常觉得这家里的老二是卖给他们公司了,想赎人都没法子。
“我这两天休假。”霍源倒是对自己的工作乐在其中,脸上的眼镜片有啤酒瓶底子那么厚,霍家祖传的周正眉眼挡去一半,活脱脱一个书呆子。
“对了,咱爸妈什么时候回来?”
“二老还在临裕海边住着呢。昨天打电话说那地方的风景好也凉快,等有空了,让你们也去住两天。”大嫂陈禾从厨房出来,坐到餐桌前叹息一声,“不知道峋峋什么时候能回来。”
主位上的霍峥冷哼一声,他上了年纪,眉宇间有深深的沟壑,没办法,年轻时候就爱皱眉,这老了更是不怒自威,“好好的日子,你提他干什么?!”
“你看你,又来劲儿了,都这么久了,峋峋肯定知错了,你还想干嘛?再说他小小年纪,一个人在燕城能过得舒服吗?”陈禾说着说着,就把视线飘向了霍嵘。
往嘴里塞油条的霍三少心领神会,“嫂子,放心吧,我那同学顶儿靠谱,一会我就打电话问问他咱家老小过的怎么样。”
陈禾这才笑了,主位上的霍峥倒也没再说难听话。
早饭过半,霍嵘睡裤里的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那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我同学来电话了。”
餐桌上其余人的视线齐齐落了过来。
霍三少当即利落接起通电话,开口不忘埋汰亲弟,“秋白,你这么早打电话来,是我那糟心弟弟惹事了吗?我就说他这小子迟早得闯祸……”
听清对面的回话,霍嵘立马如踩尾巴的猫一般跳起来:“你说什么?霍峋他进医院了?!”
第027章 损失
霍嵘这男高音吵的郑秋白耳膜疼, 加上身体纵欲过度的种种不舒服越来越明显,坐在病床前的郑爷真觉得他快歇菜了。
奈何确实是他理亏,没看好霍家这颗金玉蛋, 只能听着霍嵘大叫。
且在电话里, 郑秋白也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和盘托出,他得为自己争取一点时间, 尽量想一套万全的、能将损失降到最低的合适说辞。
好在话筒那边的乱成一锅粥的霍家还有头脑冷静的人坐镇, 霍峥知道这事在电话里讲不清, 决定即刻出发燕城, 无论什么事情,都等他们一家人到了再说。
在那之前,该怎么治疗怎么治疗,一切听医生的,要签什么字, 都让郑秋白代劳。
挂断电话, 坐在急诊室冰冷单人小板凳上的郑爷松了口气, 又忍不住抽气。
他的腰椎发麻胀痛、下身还隐隐不适, 几次站起又坐下,那坐立难安的模样,过路的小护士瞅他好几眼。
五月份的天本来就热了,平时出门上班一天得洗两次澡的郑秋白更觉得浑身上下都黏腻湿滑不干净。
他现在就想洗澡, 也想跟霍少爷似的, 甩手掌柜一样闭眼一躺当个睡美男,两耳不闻窗外事。
但这电话一结束,郑秋白估摸自己就只能在医院坐着, 最起码要等到霍峋醒过来,又或者等到霍家人到场, 给出一个合理的交代。
接下来的事情不少,郑秋白几乎没时间去细想昨夜的荒唐,本来也没什么好想的,哪怕霍峋没有被下药,那充其量,也就算是你情我愿的一夜情。
毕竟他不是没爽到,一把年纪了,也犯不上哭天抢地要个小屁孩对他负责。
而到了明面上,有关昨晚发生的一切,这档子玉米地里的事最不值一提,也最没有利害损失。
由于阿良不在燕城,郑秋白只能再次打给叶聿风,告知了自己的位置,让他送身干净衣服过来。
总不能穿着这皱巴巴如抹布一般不干不净的衣裳和霍家人见面,不体面。
郑爷是个体面人。
叶聿风在那头还以为郑秋白是失.身进医院了,着急忙慌就开车过来了。
和他一起到的还有叶伯,老爷子手上拎着清淡的早点,想的异常周到,见到郑秋白更是满眼心疼,“秋白少爷啊,您没事吧?”
“谢谢叶伯。”郑秋白笑笑,他早早把衬衣扣子系到了顶,一丝痕迹都没露出,“放心吧,我没事。”
站在病床前到叶聿风看看脸色苍白的郑秋白,又看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霍峋,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昨天那个海鲜,你没有吃,给他吃了!还好你没吃,还好是他吃的。”
还好那时候郑秋白也没给自己吃,还好还好。
亲疏远近有时候异常明显,躺在床上的霍峋,明摆着不值得叶少爷过多关心。
“但是,”叶聿风的眼睛又盯上郑爷白到近乎透明的脸蛋,“他那玩意,是怎么解决的?直接送医院来了?”
“你觉得呢?”郑秋白将保温桶合上,里面是马蹄薏米粥,但他一点胃口也没有。
“我€€€€”叶聿风觉得郑秋白不太对劲,但他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劲,“我哪知道啊,这不等你告诉我。”
他又不是半仙。
他也真的很想知道昨晚上郑秋白到底去了哪,又为什么失联,是经历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还是一个热情似火的夜晚。
郑秋白没空编故事,“你在这里陪霍峋一会,我去换身衣服,待会护士可能要来给他换病号服,你搭把手。”
“知道了,但你为什么也要换衣服?”
郑爷抬抬下巴,“我从不穿同一身衣服过夜。”
这是绅士修养。
叶聿风酸酸撇嘴,“在医院看护又不是上t台走秀,矫情什么呢?”
不过他还是摆手,“你快去吧。”
目送郑秋白的背影离开,叶少觉得他走路姿势有点奇怪,好像闪了腰,又像大腿抽了筋。
郑秋白去厕所换衣裳的空档,护士拿来了宽松的病号服,叶聿风和叶伯相互帮忙,给昏迷不醒的病号脱衣服。
看清病号那隆起胸肌上的齿痕和后背上的爪印后,叶聿风福至心灵。
瞧这激烈程度,这兄弟也是没能逃过那药的威力,都折腾进医院了。
还好是叫他吃了,要是让郑秋白吃了,那真了不得。
叶聿风愚笨的大脑一向没有发散思维的习惯,以至于完全没有怀疑,昨晚和霍峋春风一度的人,会不会就是他的好兄弟。
将换好蓝白条病号服的人扔回病床,叶聿风往冰凉小板凳上一坐,翘着二郎腿等郑秋白回来,间隙往自己嘴里丢了两个郑秋白不吃的蟹粉包子,喷香。
就他贪嘴的这会功夫,床上的病号缓缓睁开了眼。
霍峋的头像好似灌了水,又晕又胀,身上的皮肤也有点刺痛,脸上还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甩了一嘴巴。
偏偏他还没来得及细数自己身上的不适,昨晚的记忆便如闪电一般,迅速浮现在脑海间,无数羞耻且暧昧的画面放电影般清晰鲜活。
霍峋甚至还记得郑秋白身体的细节与触感,他亲眼见证了属于郑秋白的秘密,并且恬不知耻、死皮赖脸做了些下流至极的行为。
哪怕,郑秋白已经无数次哑着嗓子说不要。
这一切如一盆冷水兜头淋下,把霍峋彻底浇地清醒。
完了,他是真的疯了!
他竟然跟霍嵘的朋友上床?!
霍峋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不,一嘴巴不够,他还是直接去死好了!
躺在床上的霍少爷猛地坐直,双目猩红,身下的钢板病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响。
吃早餐的叶少爷瞧见他诈尸似的弹起,忙叫护士快来做检查,又一连三问:“醒了啊?还好吧,昨天晚上没事吧?”
“郑秋白呢?”霍峋看清来人是叶聿风,心底一凉彻底没了底,他侧过身往自己身旁的其余病床上张望,生怕看见一个病恹恹的郑蝴蝶。
昨天晚上的事情,很明显,问题在他,要说他意识全无,那也不是,那一切,就好像是他心底欲望的无限扩大,最终把幻想都变成了现实,咎由自取沦落到现在这种尴尬处境。
可无论怎样,他都该先给郑秋白道歉。
是他太过粗鲁和过分,完全压制了郑秋白想从车里往外爬的挣扎,至于整个过程中的呻.吟,更已经完全无法分辨那是欢愉还是痛苦。
“他去卫生间了,你找他干嘛啊?先检查身体吧,年纪轻轻可别留下什么后遗症。”叶聿风抱臂,觉得这霍峋看起来容光满面,活力十足,没什么大碍,“这次的事情还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遭殃的就是郑秋白了,他€€€€他可不像你这么身板壮。”
“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我都会满足你。”叶聿风傲慢地从外套兜里掏出一沓支票簿。
霍峋瞥了叶聿风一眼,像是在看神经病,他扭头谢绝了要给他抽血的护士,他的身体,他自己最清楚,“我没事,先不用管我了。”
说完就翻身下了床,蹬上鞋,健步如飞冲出了病房。
他要去找郑秋白,现在,立刻。
*
郑秋白换好衣裳,又把已经脏掉的衣服全部丢进垃圾桶,深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才慢吞吞扶着腰往回走。
当然,靠近急诊楼他就立马挺直了脊背,这老头子似的姿势,可不能叫叶聿风瞧见。
半路主治医生叫住他交代病情:“霍峋家属,我们在他的血液样本里面并没有发现精神类药物成分,只有过量的西地那非。 ”
“西地那非?”
医生解释:“是治疗男性勃.起功能障碍的一种药物。”俗称,伟.哥。
“这种成分就算是过量也不至于昏迷。”
“那他为什么一直不醒?”
“结合这个结果和刚刚对他的检查我觉得应该是,他累了,在睡觉,还没睡醒。”
累了,睡了,还没醒。
已经在晕厥边缘且发现自己担心有点多余的郑爷表情十分耐人寻味。
他轻轻在心底告诉自己冷静,至少现在是在医院,霍家人马上要来了,不方便再给霍峋第二个耳巴子。
医生补充道:“如果不放心,可以暂时转到普通病房观察一段时间,我给他开点葡萄糖加快代谢。”
在医生建议下,郑秋白决定让霍峋在医院躺到自然醒,于是扭头去了就诊楼大厅排队缴费,最终收获了一叠厚厚的检查单和缴费条。
估摸着霍家要来的人不少,在普通住院楼层的多人间难免打扰别的病人休息,郑秋白特意找来护士,说明需求,准备多掏些钞票升级个单人病房。
恰好康复科床位宽松,霍峋要多睡几天也不是不成。
调科室换病房这一套流程郑秋白比负责的护士还要清楚,在护士问他需不需要找两个人帮忙移床时,郑爷想到了壮丁叶少,摇了摇头,“不麻烦了。”
“我们康复科的独立病房在顶楼,电梯在外侧,你们可能要绕去后门。”
“谢谢,我知道。”省三院如今的布置格局和几年后没什么区别,在康复科住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患者郑秋白回到这里,就像是回到老家一样近乡情怯。
当年医院的生活成为了郑秋白记忆长河中的一条明显的分界线,瘫痪复健之前的多数事情他都记不大清了,而那之后直到死前的日子,却是记忆犹新,泾渭分明。
虽然回到了十年前,但有关过去模糊的记忆似乎只有在他真正经历时,才能从角落处抽丝剥茧。
就像直到现在他依旧想不起当年霍峋到底是因为什么离开了燕城,可能只有事到临头那一刻才能有所感应。
不过记不记得似乎也没什么必要了,毕竟这事一出,霍家首先就不会再放霍峋留在燕城,而霍峋也未必还愿意待在郑秋白的家里。
郑秋白其实难免有些怀疑霍峋是在装睡,省的睁眼要面对自己,徒增尴尬。
摩托罗拉吵闹的铃声打断了郑爷小心眼的发散思维,电话那头是叶少爷,“刚刚那个霍什么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