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什么时候郑秋白把这一条街盘下来,又或者像叶聿风似的整个五层的商场,请来媒体报社采访拍照时,霍峋再跟着一起露脸也不迟。
开业当天,郑爷身边大部分有时间的朋友都抽空来了一趟消费,从前金玉庭相熟的客人,大多也派了助理或者下属送来花篮,订购了酒水烟草。
霍峋也订了六个花篮,一早花店的人就送到了,酒红色缎带上明晃晃用毛笔写着郑夫人敬贺,相当风光。
于是但凡有个瞧见这批花篮的人,进店之后都要揶揄郑老板,问他是不是家里那位送的。
临近晌午,门口的花篮沿着街道两侧摆了不少,店里的大厅更是已经没有落脚的地方,但还是有人在送。
郑秋白正在楼上接待几位准备卖茶的客人时,楼下的阿良上来,“老板,楼下陈先生来了。”
陈先生,也就是小陈,一见到郑秋白,笑地浑身卸掉了官架子,“郑老板,恭贺您这新店开业,外面的花篮是我们领导的一点心意。还有霍嵘的花篮,我一起给您送过来了。”
小陈的出现,实在是在郑秋白的预料之外。
郑爷和霍嵘还算得上是朋友,开业送个花篮祝贺不为过,但这霍峥,可真有点吓人。
不过郑爷面上没有表露,照例和和气气说了些感谢的话,并记得霍峋提过大哥爱喝茶,把小陈引上了二楼茶室,介绍了些架子上做装点的茶饼。
“这可都是好茶啊。”小陈选了几样价格不算过分高昂的散茶,叫员工包起来。
郑秋白想直接送,却被对方制止。“原本我们领导准备亲自到燕城来,不过今早上临时有个会议,所以只有我来了,总得给领导带回去些东西,才不至于叫他怀疑我糊弄差事。”
小陈掏出钱夹子,“该多少就是多少,记得给我开个发票就成。”
郑秋白明白这不该拦,让员工去开收据,转头笑笑道:“我知道霍先生贵人事忙,没想到我这小店开业都被他记在心上。真说到点上,也该我这个做小辈的去主动拜访他才对。”
郑爷说这话是客气,小陈却顿时笑出神采,狡黠道:“正好,这周末领导家有个小家宴,到时候霍峋也要从港湾飞回来,领导说,你不嫌弃,就到家里坐坐。”
说的是‘不嫌弃’,可郑秋白哪有敢嫌弃的份儿。
郑秋白自己避着霍家拐弯走,这霍家人还自己找上门来了。
送走小陈,郑秋白就给霍峋打去了电话,正好霍少爷下课,接到了,一听这事,霍峋立马不干了,打电话给了自家大哥。
霍峥上午其实没有会议,只是主动出面请郑秋白赴宴,不是他的作风,换成圆滑的小陈做这档子事正好。
接到霍峋的电话,霍老大也振振有词,“你们两个都在燕城过多久日子了,还不回家来见个家长,等什么呢?还是想等孩子呱呱坠地才回来?没有你这么办事的!”
未婚先孕,在霍老大眼里原本也算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这就跟先上车后补票一样,流氓!
只是郑秋白和霍峋也没办法补票,霍老大也就不计较这件事了,但一家人总要坐下来吃一顿饭,彼此相熟认认脸才是。
从上次在医院见到赵淑梅,霍峥就开始惦记这件事了,谁知道这过去快一个月了,也没见霍峋主动提起来见家长的事,就好像把他们一大家子都抛之脑后了似的。
连到京市来产检,都没主动带人回家一趟,这还了得?
霍峥这才坐不住,主动出击。
“你就不怕吓到大嫂?”霍峋也怕他的家人吓到郑秋白和孩子。
“你大嫂胆子没那么小。”再说了,指不定陈禾比霍峥接受的还快。
当初主动找大师算命,给霍峋算出个大四岁的良配,还要早婚早育才成的,可就是陈禾。
“那我二哥和霍嵘呢?”
“你二哥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霍老二是霍家脾气和心态最稳定的人,可能是常常和代码打交道的缘故,他就连老婆跑了,都没有失态过。
至于霍嵘,“你还关心起他来了?”
“我不是关心他,是他和郑秋白是同学,他们两个这样碰面€€€€”不尴尬吗?
霍老大才不觉得尴尬,“这样正好,老同学成亲戚,亲上加亲!”
远在某个剧组探班的霍嵘打了个喷嚏,秘书沈衾收回了替老板支起的小风扇,“周五晚上还有个颁奖典礼要出席,请您注意身体。”
霍嵘也是娱乐圈有名的年轻资本,长相和身家背景,叫他在一些娱记那里比公司旗下签约的三线艺人还要惹眼。
如果不慎感冒发烧,会影响霍嵘看重的上镜风采,沈衾到时候还得去对接媒体,帮要面子的老板下掉举止不妥当的照片和报道。
“我记得,我没事。”霍嵘抽抽鼻子,这不是感冒发烧的喷嚏,好像是有人在念叨他,更像是他的身体对某些未知不幸的预兆。
霍嵘这份害怕掉链子的担心,一直持续到颁奖典礼结束,从娱记那确认过他即将刊登在报上的照片都足够潇洒,才彻底安心。
从公司回到霍家,霍嵘照常在家度过两天周末。
他到家的时候已经点晚了,但出人意料的是,陈禾还没睡下,正带着佣人给霍家的前院和门厅做打扫工作,霍家上下灯火通明。
“呦,大嫂,您这大晚上的这是准备迎接谁呀,咱家里要来贵客了?”
陈禾面上喜气洋洋,一拍霍嵘的肩膀,“哎呀,你不知道,你弟弟明天就要带对象回家了!你大哥和我说,那个孩子,正好就比霍峋大四岁!我就说那大师算的准,过一阵,我再去求大师给你算算€€€€”
霍嵘站在门廊前,看着满面期待和欢喜的陈禾,闻言面上僵硬,“不是,我没听错吧,霍峋他要带对象回家来了?”
“是呀!明天你也记得早点起来,说不定上午就到了,可不要赖床,让人家小姑娘看了笑话。”
霍嵘脸上有些绷不住,“大嫂,要万一不是个小姑娘呢?”
陈禾反问:“什么叫不是个小姑娘?”
对象对象,还能是个小伙子吗?
第二天上午,当精致又斯文的郑秋白从副驾驶上走下来时,站在门厅前迎接的霍家四口人,只有陈禾没忍住惊呼出声:“这、这€€€€”
霍峥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大师算的准,就他正好比霍峋大四岁。”
惊呆了的大嫂喃喃重复着‘大四岁’,硬着头皮掏出了她最开始给弟妹准备好的翡翠镯子,小声埋怨丈夫,“可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这要我怎么送见面礼!”
霍源扶了扶眼镜,目光在郑秋白身上打量一番,没什么太大反应。
毕竟就连霍老大都没有发火,看样子和霍峋之间已经达到了某种平衡。
只要对家里的和谐稳定没有害处,霍老二对弟媳是男是女,不太在意。
霍家孩子这么多,出个同性恋的概率也不低。
靠着门柱子的霍嵘嘴角向下,他大概是全家唯一一个不开心写在脸上的,而和他手机通话中的霍淳还在催促他记得用相机录像、拍照。
这种重要的时刻,必须记录下来!
第098章 港湾
那天送走小陈, 郑爷就明白无论如何这次拜访霍家的行程是他躲不开的了,也的确是他考虑的不够周到。
但凡换成一对普通的情侣,怀孕五个月都还不去见家长, 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虽然郑秋白的出发点, 是他和霍峋的感情与他肚子里的孩子,对古板又实属高门贵府的霍家可能过于惊世骇俗, 贸然登门, 再把霍峋的爹妈兄长们吓出个三长两短, 不如从长计议。
只是从长计议也是一种逃避和拖延, 现在事到临头,完全没有选择权,只有迎头而上。
出于头次上门的小辈礼貌,外加为了展露自己对霍家人的重视及求娶霍少爷的诚心,郑秋白向霍峋打听了霍家这一大家子人的模样及喜好。
霍老和霍夫人都是上过电视的面孔, 霍峋不提, 郑秋白也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
霍老退休后, 迷上书法, 收藏了不少墨块与砚台毛笔,但老头年轻时候是个大老粗丘八加文盲,写字不好看,也不肯临摹书法大家, 美其名曰书写的是狂草意象, 好东西搁他手上,有些暴殄天物;
霍夫人爱好侍弄菜地与花圃,这是当年经历过饥荒灾难留下的质朴兴趣, 不止霍家的院子后有一块小小的瓜果菜地,连这老太太住的海边疗养院, 也被她叫人圈了地,种时令蔬菜,多的就派人送回京市来;
霍老大爱喝茶,喜生气,好骂人,这郑秋白仅凭那一面之缘也能推测出;
大嫂陈禾是个温婉居家的,退休后的潇洒生活就和燕城一些夫人差不多,出门喝喝下午茶,做做脸,偶尔买买珠宝首饰做投资。
没见过的霍老二是霍家唯一一个斯文的,也是霍家唯一一个近视眼儿,往那一站像教国文的老师,很有书卷气,但实际上是个理工男,喜欢收藏机械腕表;
老同学霍老三,那是相当熟悉的,他不太重要,随便送点什么,霍嵘也不会不给面儿。
霍老四霍淳是霍家唯一的女孩儿,年轻时的喜欢罗曼蒂克电影和粉红泡泡小言书,不过如今做医学博士的学术压力缠身,送什么都不如送她几条七星王。
得到这些有效信息,郑爷在霍峋周五回到燕城前,托了些关系,置办了一堆,叫霍峋替他的家人们挑选。
给霍老的砚台郑秋白找燕城的古董商收的,一块是新的,某个现代大家做的,人还没死,但在书法圈赫赫有名;一块是老的,有墨痕,具体时代到前朝,砚台底部雕刻了水草游鱼小王八,清新脱俗。
霍夫人爱种田,却也不能送几把农具,郑爷参考了赵淑梅的意见,挑了一对黄翡雕的南瓜摆件儿,还有一座寿山石雕的红色喜客松,重近十五斤。
将两位重量级人物的礼物选定好,霍家其余同辈的就好说了。
霍老大是茶叶,两块不错的白茶饼,一块郑秋白以亲情价从赵淑梅那买来的前朝陈年茶饼;大嫂是一串点位十三的澳白珍珠,正中一颗十五毫米的灰色大溪地;
霍老二喜欢机械表,郑爷托人从津海块回来块售价近六万的肖邦表,这玩意的专柜,燕城都没有;
到了霍嵘,郑爷随便搭配了一套红酒与洋酒的综合礼包;霍淳则不只有霍峋特意提到的七星王,还有一串小点位的珍珠项链,比起大嫂的贵气大颗粒,戴着更青春精致些。
除此之外,还有登门拜访必备的各色营养品礼盒,霍家人可以不吃,但郑秋白必须要提,这也是一种礼貌。
“都不算太贵重,我也努力投其所好了。”郑爷对霍少爷给的信息物尽其用,只需要霍峋瞧一瞧,这里面有没有什么犯忌讳、叫人不喜欢的。
霍峋一看这些精心准备的东西,就知道郑秋白这两天没少劳心伤神。
说实在的,霍峋这个做儿子和弟弟的,好像都还没有给自家人送过这样正经带仪式感的礼物。
郑蝴蝶这一下,估计要把他们感动的够呛。
更何况,“这些就够了,哪怕你什么都不送,能答应上我家里去,他们就已经高兴的不得了。”
郑秋白还是不够清楚他在霍家的地位,他如今在霍家人眼里几乎就等同于,这世上头一只登月成功插上国旗的大熊猫。
郑秋白只当霍峋在开玩笑,“我还是要态度好一些,争取这次就叫你家里人同意让你‘嫁’给我。”
霍少爷闻言小脸红红,手上给郑蝴蝶捏小腿的动作更勤快了,“就算他们不同意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说句旧社会的话,霍峋他生是郑爷的人,死是郑爷的鬼。
这次霍家的小家宴,人并没有到齐,除了人在国外回不来的霍淳,霍老和霍夫人也还在临渝的疗养院。
顾忌两位老人上了年纪,霍峥没有告诉他们霍峋带对象回来这件事,纵使二老溺爱小儿子,这心心念念的小儿媳成个怀孕大男人的事情,也实在挑战速效救心丸的极限。
除了尚且不知情的二老,霍家其它人面上也都拿出来了对待郑秋白最好的态度,尤其郑爷一上来还带了许多礼物,伸手不打笑脸人。
一向说话大声的霍老大都不太好意思讲话带感叹号了,“来家里玩,这么客气干什么。”
霍源对那块表还挺喜欢,也是温和地同郑秋白道过谢,称赞对方的眼光好。
交谈间,郑秋白觉得霍峋说的没错,这位二哥身上,的确没有郑爷见识过那些程序员的闷和钝,反而是个心思很深沉缜密的聪明人。
“这孩子,准备这么多东西,花了不少钱吧,也太破费了。”陈禾对着男弟媳,总不好上去拉人家的手,尤其一看清郑秋白那张脸,上年纪的大嫂都觉得点头晕目眩。
这孩子生的也太漂亮了点,也是真不怪家里的老小步步沉沦。
郑爷拿出对待女士的绅士笑容,“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喜欢就好。”
“这么多,可真是下血本了。”霍嵘单手托着相机,看着佣人和保镖一趟趟从车里拎出来的营养品,啧啧两声:“看这架势,像你上门来提亲的,赶明儿就要把我这小弟娶回燕城去了。”
霍峋大逆不道斜了三哥一眼,“这么多东西都堵不上你的嘴?”
“我怎么看给我的东西不是那么上心呢?”霍嵘拎起一瓶红酒,这也不是照着他喜好送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