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哥一副我明白的样子:“啊,真的是被甩了啊!但是,不应该,你长得又不丑。”
橘真夜顿了顿,又忍了一忍,最终没忍住:“你不懂,成年人的世界很复杂的,他们不止看脸。”
小孩哥歪着头,一副完全不明白的样子。
橘真夜只好掰开揉碎了讲:“简单来说,就是我没什么特别的才能:性格不好,工作不够上进,没有优秀的毕业证,也不够优雅,长得好看但是眼睛不够温柔,虽然有两个臭钱,但也没办法往他讨厌的前上司被窝里塞蟑螂……”
小孩哥沉默了。
小孩哥大为震惊:“所以,你是真的被甩了啊!”
橘真夜:“……”
橘真夜阴森森地扭头:“你是不是真的很想死?”
小孩哥:“…………”
空气又沉默下来,原本快乐的一群小孩哥们也忧愁地在台阶上坐下来。作为正经的横滨小孩,遇到危险他们能熟练报警,也能反手从书包掏出匕首炸弹,但还从来没有思考过被甩了要怎么办这种奢侈中带着点炫耀的问题。
于是,他们围着自闭的橘真夜思考了半天,坐到太阳升高,灼热的阳光仿佛能把脚下的土地融化时,寸头小孩哥终于又忍不住了。
“大哥哥你看起来真的很难过啊,”小孩哥挠了挠头,一派天真,“虽然不知道你喜欢的人喜欢什么人,不过,喜欢这种事情不是只要大声说出来就好了吗?就像我喜欢吃汉堡肉,我每天放学回家都会大声地说我今天喜欢汉堡肉。”
“喜欢一个人又不是喜欢汉堡肉,不是只要大声说就€€€€”
脱口的话接然而止,坐在台阶上的橘真夜肉眼可见地坐直,是啊,喜欢汉堡肉就要大声地说喜欢汉堡肉,那喜欢一个人也只要大声说喜欢就好了,他难道设想过太宰给予他回报吗?并没有啊。
时间一直向前,他没办法更早的和太宰相遇,当他们相遇的时候,太宰就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他独自走过了他一个人的漫长路程,那些经历缔造了他现在的疏离人群,警惕而孤独的性格,那已经是太宰的一部分了。
所以,从他看到太宰的第一眼开始,他就做好了永远不会被回应的准备。
既然不会被回应,那么,只要在太宰不会困扰的情况下表达自己的喜欢就可以了啊!
喜欢汉堡肉的小孩哥困惑地看着橘真夜:“大哥哥,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有没有给他带来困扰呢。”
“……啊?”
“想不出来呢,”橘真夜刷地一下站起来,璀璨的金色眼眸在阳光里散发着极其耀眼的光芒,“但是,这种事情,果然还是亲自去问问他好了。”
只有那么一点大,连喜欢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哥瞪着眼睛,迷茫地看着橘真夜一溜烟跑远了。
车水马龙的城市喧嚣依旧,混迹在人群中的橘真夜熟练地穿过红绿灯,然后走进高耸地商楼,商楼的电梯恰好正要关上,他一个箭步上前,因为动作太快,旁边穿着西装的男士还吓了一跳,橘真夜就笑眯眯地给他道歉。
走出电梯,休闲地咖啡厅桌椅沿着落地窗摆放,窗外还能看到远处的海平面和稍近一点的游乐园,游乐园里巨大的摩天轮悠悠地旋转着,来往地旅客不算少,橘真夜原地思考三秒后,转身绕进安全通道。
时间一点点过去,休闲的旅客依旧,但谁也没有注意到穿着沙色风衣,脖颈和手腕都缠着绷带的青年悠闲地走过,他的神情看起来很放松,和周围的旅客没什么区别,轻快的脚步绕过拐角,没有一点疑虑地踏进安全通道。
下一秒,一个力道猝不及防地将他扯向一边。
鸢色的眼眸骤然一睁,悠闲的身躯顷刻做出反应,没等橘真夜收手,他就已经被顶着腰窝扣着手腕抵在冰冷的墙上。
“等、等一下€€€€”
橘真夜立刻举起闲着的手。
“是我。”
太宰愣了一下,闪电般要松手,但接触的皮肤还没分开,就被橘真夜反手握住,并推进角落里。
抵靠在墙角的两个人都没有第一时间开口,灼热的体温再一次顺着皮肤蔓延,擂鼓的心跳再一次传来花朵绽开的声音€€€€那是一种起初很细微,慢慢的,就再也无法掩盖的声音,橘真夜停了一停,挣扎了很久才抬起头,看着太宰的眼睛。
鸢色的眼眸倒映着他的影子,他能从中看到桃花漫出领口盛开的样子。
随即,他松下肩膀,又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掌心大的枪,推弹上膛,然后塞到太宰手里,然后将枪口对准自己。
“我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让你讨厌,但是,我觉得还是应该要说出来。”
太宰没说话。
意料之中,橘真夜露出了微笑,他伸出手,一如既往地想要朝太宰靠近,“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越来越没办法控制地,想要€€€€”
伸出的手猛地被扣住,就仿佛钢铁焊成那样。
刺痛的感知传来,橘真夜却没有停下,他依旧朝着太宰靠近,越来越近。
“€€€€我想要靠近你。”
安全的距离被打破,细微到不可察觉的触感在脸颊上划过,随即抵到肩膀上,但枪声并没有响起,靠在太宰肩上的橘真夜等了许久都没能等来判决,他困惑的抬起头。
那一刻,逆着光,凝望着他的鸢眸竟幽深的有点可怕。
第99章
【“我知道你会在这里。”】
咚€€€€
咚咚€€€€
是心跳声。
在这个狭窄的安全通道的角落里,远远的还能听到旅客走动的声音,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世界都变得安静了,两个心跳擂鼓般一点点重叠,那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苏醒之后诞生的璀璨因果线慢吞吞地从心脏、四肢蔓延出来,然后与太宰相连,包裹,在那样的因果织就的茧里,两个人毫无阻碍的越过隔阂,完全的,没有负担的,连灵魂都彻底交融到一起。
那一刻,橘真夜简直想要呻-吟起来。
他无法遏止内心传递出来的感知,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知,但此时此刻,从灵魂里窜起来的酥麻让他觉得自己像化掉了一样,脚软得只想蹲下去。
但他连蹲下去也做不到,那幽深到可怖的鸢眸依旧安静地看着他。
明明什么都没有变,也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下一瞬,终于,所有的浓烈的情绪都山崩海啸般从鸢眸的深处散发出来,痛苦,挣扎,绝望……那些曾经盘绕在太宰身上的,在历经岁月洗礼掩盖后坚如磐石的,不在会被任何人轻易察觉的少年思绪,在这一刻,如同海水一样将橘真夜淹没。
交叠的手还握在一起,温度顺着皮肤传递。
橘真夜忍不住滚动了一下喉结,他忽然就有一种在阴暗中被毒蛇盘绕纠缠的错觉,但他并不感到害怕,反而有一种奇怪的辛酸涌上来,人类是那样贪心的生物,但因为喜爱他能够克制,从见到太宰的第一面起,从盘踞在心口的桃花第一次为他绽放开始,他就由衷地希望太宰能够万事顺遂,为此他愿意做任何事情付出任何代价。
他是个普通人,但他不会害怕苦难,也不会为失去惊慌,因为他本身就是历经苦难,一无所有的人。
因为是一无所有的人,因为没什么能够失去,所以……所以,太宰从一开始就能看到。
太宰他能看得到他的内心,因为能看到,所以才会在那个月色明亮的夜晚里一起凝望桃花盛开,才会为他披上毛毯留下纸条;也是因为能看到,所以他才会酒店璀璨的灯火里,被他无厘头的条件打动,换来那不超过半个小时的牵手。
那条盘旋向下的楼梯,会是他走过的,最开心的路之一。
他至今还记得。
他会永远记得。
“阿治……”
脱口而出的话被遏止,鸢眸里依旧倒映着橘真夜的影子,那些翻涌犹疑的情绪在深渊里更迭,直到最后酿成浓烈的占有和渴望,除了他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是怎样的挣扎,如同费奥多尔说的那样,他确实从一开始就怀揣目的,他希望能够得到橘真夜的情报,希望能够更快地洗白身份,去到能够救人的那一方,橘真夜明明很清楚,但却纵容。
没有隐藏和博弈,连真诚和热忱都选择了最能让他接受的方式。
如果是从前他或许会嗤之以鼻,因为从他能够感知人类,从他一脚踏入黑暗里,他还是第一次切身的真正的体会到这样的感情,他是被眷顾着,他是被喜爱着,没有附加条件€€€€他会无所适从,他会逃避,但没有人能够逃离沉沦。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这样的眷顾和喜爱太过易逝。
不是因为橘真夜付出的喜爱易逝,他已经做了那么多,为了遏止他的失去甚至愿意付出生命,再去疑虑这一点简直是把橘真夜所有的心意放在地上踩踏,但人类的生命坚韧又脆弱,橘真夜总不停歇的展示自己永恒的喜爱,但他的桃花越是一遍一遍开放,他就越会感到惶恐害怕,一无所有的他已经得到了,但如果失去呢?
他能够接受吗?
而他已经失去过一次了啊。
世间一切都如流沙,握得越紧失去的越多,但就真的有人能够松手吗?
重叠的心跳依旧跳动着,他们靠得很近,因果织就得茧将他们与世界隔绝,从灵魂里升起的电流般的酥麻沿着每一根神经传递,温度也升腾起来,他们好像纠缠在了一起,变得密不可分,连肺腑的空气都是染上对方的气息,橘真夜终于有些难以忍受了,呼吸变得沉重,脸颊与耳尖漫上绯红,脖颈的桃花简直要盛开到极致,甚至都要站不住,只能把身体的重量转移到交握着的太宰的手上。
终于,太宰伸出了手。
那带着一点凉意的手抚过橘真夜的眼尾,直到这时,橘真夜才发现自己眼角居然不受控制地漫出了一点生理泪水。
“橘真夜,”太宰的声音喑哑地几乎要听不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橘真夜开了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没比太宰好多少,“我……我知道你会在这里。”
因为他知道太宰想做什么,所以知道他在这里。
因为足够的喜欢和关注,所以他能够知道太宰需要什么,也知道太宰想要做什么。
“知道我想做什么也还要过来吗?”
“嗯,要来。”橘真夜抬起头,璀璨的金色眼瞳因为泪水润泽而变得柔软,“你是想要研究我是怎么醒过来的吗?可以的。无论是什么,只要我知道,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就像之前那样。
太宰不可遏制地顿了顿。
“……那半个月前,你醒来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醒来的时候?
橘真夜愣了一下,被泡到绵软的思维才迟钝的回忆起来,虽然没有跟别人提及过,但他醒来时的第一感受其实是非常痛,非常非常的疼痛,乃至于意识都没能回笼,全身的因果就都被崩碎了,生命力完全的流失,那时他都以为他要死了,但不知为何,仿佛被世界眷顾了那样,一条全新的因果线他在完全没办法操纵的情况下生成并融进他的心脏里,因为这条因果线,他得以稳住心跳重新醒过来。
无法去形容那样的突然发生的事情,橘真夜张了张口,还没说出话来。
太宰又忽地笑出来,“算了,那也不重要。”
带着凉意的手从飞红的面颊划过,最终落到脖颈上,因为隔着皮肤,又扎根在血肉里,身为诅咒的桃花竟完全不畏惧‘人间失格’的存在,它依旧灼眼的开放,幽深的鸢眸就这样凝望着,太宰看着桃花盛开又败落,败落再盛开,冰凉的手抚摸着,而那一点冰冷的凉意又被烘得温热,超过普通界限的亲昵终于让手足无措的橘真夜脚一软一头撞到太宰肩膀上,微不可闻的呻-吟被闷进嗓子里。
“别……”
太宰没应答,停在脖颈上的手完全没有收回来的意思,但另一只手却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卷绷带,一点一点的,雪白的绷带缠绕在橘真夜的脖颈上,将那些肆无忌惮盛开的桃花完全掩盖,直到再也没有外人能窥探……
……
…………
夏日的阳光依旧灼热。
能够俯瞰海面和游乐场的咖啡厅里,空调放出的冷气打造出宜人的观赏环境,但坐在椅子上的费奥多尔却并没有欣赏美景的意思,他面前的桌子还摆着两杯咖啡,但喝咖啡的人却依旧没回来。
“太宰君解手的时间也太久了,难道是心血来潮在厕所里自杀了吗?”
担忧的话语,但毫无感情。
他端起手边的咖啡,刚要喝,余光就窥见太宰从人群中走出来,毫无波澜的回到座位上。
他的神色看起来和离去前没什么不同,也依旧淡淡地看着落地窗外,但,费奥多尔思索了片刻,“太宰君看起来高兴了很多啊,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太宰抬起眼眸,哼笑:“是哦,偶遇了一个很漂亮的求爱者,因为真的很符合我心里的恋人的样子,所以忍不住多待了一会儿,想要邀请他一起殉情的,但是又想到讨人厌的费奥多尔君还在这里,只能忍痛道别了。”
费奥多尔:“……”